发布: 11:04am 10/03/2020

我的好朋友来了！月经不能说的禁忌？

作者: 白慧琪、摄影：何正圣

嘿，我们来谈谈女性和月经吧。

别逃，别回避，别害羞，因为不管是男是女，月经都和你有关系。不是吗？女生每个月都与月经相处；男生身边总会有亲密的妈妈、姐姐、妹妹、女友、妻子、女儿，你会陪她们度过每月经期。

也许你习惯用“那个”、“大姨妈”、“MC”、“Period”来称呼月经，但可否想想，为什么月经不像眼耳口鼻可以光明正大说出口？当女性脾气暴躁些，为何你会脱口而出问她“你大姨妈来啊？”是谁规定来月经不能持香拜拜的，你问过为什么吗？

即使是公然认知的正常生理现象，为什么面对月经，我们闪闪躲躲？

每次在布卫生棉工作坊上，杨洁都会和学员分享各个地方的月经文化，也聆听在场每个人的月经故事。她是之间文化工作室其一创办人，制作并推广使用布卫生棉。多场工作坊听来的故事，有些滑稽好笑，有些是遗憾，都和月经禁忌相关。说来，原来英文“Taboo”（禁忌）这个字源自波利尼西亚语“tabu”，原意就是“月经”。

来月经时不能持香祭拜，这些我们都听多了。有学员家里种果树，被交代来月经时千万不能碰果树，否则结出来的果实不甜。有人的屋主正在蒸发糕，紧张兮兮问“你有没有来嘢？不要下来，等下我的发糕发不起来。”也有说，来月经的人不能摸酿酒坛，酒会酿不成。杨洁笑说：“来月经的女生好像有一种魔法，摸到的东西都会变坏。”

当然也有比较难过的故事。有个女孩父亲过世时刚好来月经，盖棺前有个仪式不被允许参与。十多年了，她仍然觉得没有在盖棺前上前看父亲最后一眼是心中遗憾。

印裔和巫裔社群也有类似禁忌。印裔女性在来月经时不能参与宗教祭拜。杨洁曾在参访兴都庙时见过少女一人待在门外，其他家人在里面参与仪式，原因正是月经。

穆斯林来月经时不能进入清真寺或祈祷室。在学校碰上祈祷时间，为避免学生借故溜达，校方会检查女学生是否真的来月经。除了口头问话，有些学校会由女教师隔着校服抚摸女学生私处，检查是否穿戴卫生棉。社运人士玛丽安李曾撰文批评此作法形同性骚扰。

马来传说还流传着会吃经血的女鬼（注）。因此即便使用抛弃式卫生棉，巫裔女性仍会清洗后再丢弃，免招厄运。仔细翻看市面上抛弃式卫生棉的包装，确实标有“Mudah Dicuci Sebelum Dibuang”（丢弃前易清洗）的字眼。

因为月经，生活上多了很多“不”。这些禁忌都在暗示、明示月经是污秽、不幸、招厄的。如果月经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为什么有那么多污名？

它不再是纯粹的生理现象，而是复杂的文化现象。月经看起来是个人的身体经验，但发展出来的禁忌、教条都在影响所有人的生活。

注：马来女鬼Pontianak是因难产而死，形象是穿着染血白裙，长发苍白；Penanggalan则因与经过窗外的男人微笑，被丈夫追杀，逃走的时候头只来得及拖着上半身。她们并不符合一般对女性、母亲或妻子角色的期待。

开始使用布卫生棉后，杨洁观察自己的月经，心态跟著转变，不再是想著“麻烦”要“解决”它。

月经是正常生理现象，不应视为禁忌

面对月经，我们表现隐晦。也许是那些难以考证的传说让月经和禁忌划上等号，留下“月经不洁”的深刻印记。即便已知是正常生理现象，我们仍不敢大方谈论，而用“那个”、“大姨妈”、“MC”、“Period”代称。女性在经期时小心翼翼，害怕侧漏，经血弄“脏”裤或裙。

杨洁在市集贩售布卫生棉时最常见到的反应就是“要自己洗很麻烦”，接着询问会难清洗吗？会干净吗？会不会漏？月经对很多女性来说是麻烦的，但为什么自己会这样想？杨洁认为，除了那些禁忌，市面上卫生棉商品都在强调超强吸收力、防漏、除异味、超薄无感的功能，无形中在加剧“怕漏”的恐惧。

女性都有类似经验，站起来时都会和身旁朋友打眼色帮看身后。女性遵守约定俗成的“月经礼仪”，检查经血有没有漏，拼命克制情绪。只要讲话大声、生气就会被问“你那个来啊，做么脾气那么暴躁？”月经需被隐藏，要理性控制情绪以免影响工作表现。

来月经时很多人会觉得不舒服，下腹、骨盆、腰背感觉酸痛，也容易疲惫、头晕等。英国一家公司Coexist在2016年就新设“月例假”，是病假以外的假期，让来月经的员工自行斟酌申请。一般企业也许认为给予额外假期不是让公司亏本？但Coexist的想法是，唯有让女生安心好好休息，工作才会更有效率。

想像一下，在捷运上看到女生裤子沾到经血，我们是当作没看到，还是犹豫要不要和她说？“如果月经不是让人尴尬、羞耻的话，我们可能就会很大方地走去跟她说，‘你裤子沾到经血了，要不要处理一下，要不要借你卫生棉？’”

杨洁又问，“如果月经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就用正常的眼光看待和处理。这样的社会不是很美好吗？”

通过清洗经血，观察自己的月经

或许，重新凝视自己的身体，学会和月经相处吧。

杨洁从前也和月经相处得不愉快，她量多，平日用长形卫生棉还得留意渗漏。有次使用布卫生棉的台湾朋友来马，杨洁邀请她开办工作坊，才打开一些想法。“我才意识到，每次来月经只想到很容易弄到衣裤等困扰。原来我跟自己的身体很疏离，和月经相处那么多年只觉得麻烦，从来没有了解它。”

她开始学习自己缝制布卫生棉，反而开始期待月经来，才能知道自己的作品能不能用。平时忙着工作，很少专注对待自己，缝制卫生棉时，她感受到全心投入为自己做一件事。

终于等到月经，可是只有前几天量比较多，一晃眼又要等到下个经期才能验证自己的成品。从前不会期待月经到来，因为只想着要戒口，要做好准备，脸上会冒痘痘。布卫生棉改变她的习惯，每次清洗时直接和经血接触，开始观察认识自己的月经。这和使用抛弃式卫生棉的身体感受截然不同。

厌烦渐渐转为珍惜、感激。每个人来月经时状况不一，有人经期不顺，经痛得严重。透过清洗布卫生棉的过程，杨洁观察自己的月经，身心也比较平静，珍惜自己周期稳定，而不是想着“麻烦”，要“解决”它。

她也会尝试跟月经“沟通”。比如要去旅行，她会默想月经早点来，或者旅行回国后才来。月经好朋友挺合作，打比方旅行6天，月经会在最后一天才报到，或者出发日恰好经期最后几天。

传说女鬼好吃经血，因此马来女性会清洗卫生棉后才丢弃，一些品牌也标有“Mudah Dicuci Sebelum Dibuang”（丢弃前易清洗）的字样。

选择适合自己的卫生棉

当然，杨洁也不是呼吁不要用抛弃式卫生棉，毕竟一些场所、职场环境并不友善，不方便处理布卫生棉或月经杯。不可忽略的是，女性的月经、卫生用品和消费行为、环保也有关系。“我想那个观念应该是，回想自己和月经、身体的关系，当知道有那么多选项之后，最后选择适合自己的方式。”

就像她摆市集和开办工作坊，接触到的人对月经和布卫生棉都有不同程度的认识。市集常见的是第一次看到，或者听过没见过布卫生棉的人。有安哥以为那是放手机的，有男生还搞不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被女伴拉走。

工作坊的学员则期待接收更多资讯，有的因皮肤过敏，尝试过多种抛弃式卫生棉还找不到适合的产品；有年轻妈妈要亲手缝制一套送给女儿初潮后使用；也有男性学做来送给女友。

“有个说法，来月经时才是女性最真实的状态。”杨洁说，平时另一半做了什么令人不开心的事，女生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在来月经时面对同样情况就会直接生气，这个情绪不是最真实的吗？女性只是平时比较理性管理情绪。

面对月经，女性本就难以忽视自己的情绪和身体疲惫。女人借由月经，每个月让自己重生一次，就像月亮有阴晴圆缺，这样想不是很有诗意吗？

布卫生棉大哉问

诚如杨洁分享，一般人初见布卫生棉都有3大提问。之间文化工作室的布卫生棉手册一一解答：

【会乾净吗？】

❶先回想心中“月经不洁”的观念何来？

❷布卫生棉的肌肤层使用有机针织棉，吸收层是无漂白天然棉，

外层的彩色印花布也是棉布；防水款则有一层TPU防水布。

❸布卫生棉就像贴身衣物，洗净后可重复穿上。

❹养成习惯，定时替换和清洗。

【会不会漏？】

❶使用方式与抛弃式卫生棉类似，将印花布面向内裤，“翅膀”向下折扣起

就不易移动。

❷布卫生棉和护垫的款式、长度和抛弃式卫生棉一样多（14至38公分），还可另外

搭配吸收垫。

❸可选在经血量少时，在家里初试用，先掌握经血量和更换次数。

●视频示范：https://youtu.be/-JCL7v9myi4

【难清洗吗？】

❶冲：先用室温或冷水冲洗、搓揉。

❷浸：浸泡冷水至少3小时或过夜，较难清除的血迹可撒上1茶匙小苏打粉。

❸洗：用天然清洁剂搓揉洗净。

❹晾：挂在通风处晾干，日晒还可杀菌。

●视频示范：https://youtu.be/qFszKw6SP00

关于月经的影视作品：

纪录片《The Moon Inside You》（你的月亮好朋友，导演：Diana Fabianova）

中文网站：http://themooninsideyou.blogspot.com/2014/03/blog-post_14.html

英文网站：https://dianafabianova.com/moon-inside-you-movie

电影《Pad Man》（印度合伙人／护垫侠，导演：R. Balki）

预告片：https://youtu.be/-K9ujx8vO_A

《从安妮到靠得住：从禁忌到全球大生意，生理用品社会史》

●作者：田中光
●译者：桑田德
●出版社：远足文化

【简介】以日本女性的生理用品发展为叙述主轴，详述卫生棉问世前，日本女性的经血处理方式、世界各地处处可见的月经禁忌，以及阻挠日本生理用品发展的月经不净观念；并追溯从50年前，一位平凡家庭主妇所发想出来，日本史上第一个抛弃式“安妮卫生棉”的现身与没落、其所成就的历史社会意义，以及伴随卫生棉出现，日本女性与日本社会前所未有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