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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0:40am 12/06/2020

【疫情下的弱势群体/01】手停口停,收入归零,三餐是奢侈他们的无助,你看见吗?

作者: 白慧琪
住户排队领取热心人士送来的饭盒,警察在旁维持安全社交距离。
住户排队领取热心人士送来的饭盒,警察在旁维持安全社交距离。


2020年都快过了大半年,多不容易,都不容易。可否抽空来听听一个人的故事?

好多年前,他离乡背井来到繁华城市。为了生存,四处打工,皆是较为低技术的工作,如清洁打扫、厨房洗碗、餐厅打杂、建筑搬运等日晒雨淋的粗活,俗称“底层工作”。日薪不高,偶尔还被老板用各种理由扣钱,省吃俭用,委身在店屋楼上的小租房、小床位。就在3月18日行管令开始,手停口停,温饱都成问题。同样收入中断,坐困疫情,却未必有空间保持社交距离,未必有钱买肥皂勤洗手、戴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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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他也可以是她,是从外州乡镇来到大城市讨生活的本国人,也可能是花了高昂仲介费从外国来马的移工,抑是倾全身家当才取得一张人蛇集团的船票冒险逃难来这里的难民。

人们爱区分“我们、他们”,倒是病毒一视同仁。其实我们一直共处于同个社会,你一定踩过他砌的一砖一瓦,劳烦过他帮你点餐,使用过他清洗的碗盘,行驶过他清扫的街道……

“排队,排队,站开一点!”三五警察吆喝着。他们戴着口罩,头顶烈日指挥不远处一列队伍的秩序。队伍里多数是上了年纪的华裔安哥安娣,有些驼背拄着雨伞当拐杖,有的戴口罩,有的没有。稍早前他们已陆续来到街角徘徊,待热心人士从车子卸下一箱饭盒,随即簇拥上前,一个紧挨一个,深怕领不到食物。警方只好再提高声量呼吁他们保持一公尺社交距离。不一会,饭盒派光。

吉隆坡半山芭一带5月15日至29日实施“半加强行动管制令”,区内少数咖啡店、商店照常营业,居民凭合理理由仍可从军警站点报备外出。站岗的军警说,站点陆续增加到22个,以防区内住户偷跑出去。“有人半夜偷偷剪开铁蒺藜想要爬出去,整个手臂都被割伤……”

平日熙来攘往的半山芭,路面上少了人车,目光才较无阻碍地注意到店铺以上层楼的窗台、走廊。也许闷热难耐,有人打赤膊依靠窗台发呆。也见到走廊、窗外系上长长的晒衣绳,挂上满满衣物,不知里头住了多少人。

半山芭住户以华裔居多,也有不少移工和难民居住在此。店屋楼高4至5层,里头分割成多少房间,住了多少人,不得而知。望向区内,难民和移工的身影三三两两,或到杂货店买东西,或领了物资匆匆上楼。

到访半山芭时临近中午,灰发安娣站在暂时停业的白钢档口之间,隔着铁蒺藜向外探视。她从柔佛三合港到吉隆坡“找吃”七八年,原本在附近何清园工作,现在失业了。中午、傍晚她都会下楼,等看有没有好心人送吃的过来。“早餐啊,有时煮快熟面,有时就不吃啰……”

另一名安娣也在这时到来等待,她并不住在半加限区内,却也盼能领一盒饭,有次还拿了两盒。派饭的好心人并不介意,心想也许她家中还有不便外出的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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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窗外系上长长的晒衣绳,挂满衣物,不知里头住了多少人。
走廊、窗外系上长长的晒衣绳,挂满衣物,不知里头住了多少人。


针对求助群体,客制化物资

5月22日中午,大马人道关怀组织MyCARE载了两车物资前来半山芭,发放给经事先登记的居民。受助者以本地人士占多数,也包括几户非公民家庭。单身人士获得快熟面、鸡蛋、面粉、马铃薯;家庭物资较为丰富,还有白米、罐头、饼干和酱油。

MyCARE研究和协调员张安翔说,每次到不同地区分发物资给不同群体,物品也会“客制化”处理,符合受惠者的饮食习惯。譬如,给孟加拉和罗兴亚人准备豆谷类的Dhal(印度煎饼蘸料),马来人有江鱼仔,印度人一定有香料。

他简单划分弱势群体为本地单亲家庭、日薪制底层劳工、独居老人、残疾人士和街友;非公民则包括移工和难民。疫情初期,MyCARE援助了许多人民组屋区的本地家庭,行管令首2周就援助了1000户。

后来,慈善组织、政治人物、财团也动员起来帮助本地弱势群体,MyCARE把焦点放回难民和移工群体。其中,孟加拉、印尼移工以及罗兴亚难民群体都向组织求助。

他观察到,行管令实施近一个月,大部分华裔群体还承受得住。但时间久了,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在行管令第三阶段开始,他们接到不同族群的求助。

“也有受惠者是有工作的。”他举例一名受惠的单亲妈妈,因为住在半加限区不便外出上班,公司也周转不灵没发薪水,实在撑不下去只好申请物资援助。

难民和移工的身影三三两两,或到杂货店买东西,或领了物资匆匆上楼。
难民和移工的身影三三两两,或到杂货店买东西,或领了物资匆匆上楼。
MyCARE于5月22日前往半山芭派送物资。
MyCARE于5月22日前往半山芭派送物资。


“今晚终于有白米饭吃了。”

行管令期间四处派送物资,张安翔感受到受惠者的反应都很欢喜,也很珍惜援助。他印象深刻,到访雪州乌鲁冷岳一个华人新村内的罗兴亚难民社区时,年轻难民对他说,“今晚终于有白米饭吃了。”

那名罗兴亚难民平时在新村里的咖啡店打杂,一天工资只有16令吉。行动管制令起咖啡店没有营业,他没有收入,也没钱买粮食。首两个星期,一家三四口每一餐共食一包快熟面。直到第三周,终于收到白米、鸡蛋等物资,情况才稍能改善。

张安翔说,对这些经济困难的群体而言,吃快熟面比白米饭还便宜。大包装掺有碎米的米虽然价格划算,他们却没钱买那么多;想煮饭也未必买得起饭锅,用一般锅具烹煮又可能粘锅造成浪费。快熟面只需水和锅子就能烹煮,符合他们的经济能力。

当然,也有难得一见的遭遇。有次,他载着一车物资,先送给一处人民组屋社区,下半场再前往罗兴亚难民社区。物资发放对象通常都经过评估和筛选,数量准备得刚刚好。来到人民组屋,一个老伯因为没有事先登记,没得领取物资,张安翔见还有剩下一些素食饭盒,就递给他3盒。

“后来他可能察觉到里面没有肉,就把一盒丢进垃圾桶,把另外两盒丢在志工脚边。”张安翔记得老伯还很生气对他们说,“你把我们当狗啊!”说完走到货车旁直瞪里头的白米。

当下,张安翔还是尝试理解老伯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不是和自己的长辈一样,吃饭没有配肉就会闹脾气?还是行管期间压力太大?这实在是少有遇见的事,不过以专业经验判断,他担心连锁反应引起其他民众跟着丢饭盒,嚷嚷志工交出货车里的白米……最后,张安翔马上走向老伯,提高声量教育他,“不要饭盒的话可以好好拿回来,而不是用丢的,请你离开!”

“当然,正面回应还是比较多啦……”那次在半山芭发放,受惠安娣说了几次“感恩,功德无量。”随行发放的MyCARE宗教司其实听不懂,张安翔回程途中向他解释安娣的谢意。见受惠者那么开心,宗教司也很感激在斋戒月期间有机会帮助有需要的人。

至少不挨饿,张安翔认为,这是人道救援最基本的目的。

MyCARE和志愿者派发物资后合影,右一为张安翔。
MyCARE和志愿者派发物资后合影,右一为张安翔。
物资分为单身者和家庭包装。
物资分为单身者和家庭包装。


难民移工,可以享有特权吗?

疫情发展到5月,社会大众渐渐把矛头指向移工、难民群体。张安翔说,难民或移工也是在马来西亚才传染上冠病的。然而,肮脏、群聚的刻板印象,暴力地污名化他们成传染源。人们忘了,是谁,是什么社会经济结构造就他们的生活环境。

3月23日,印度孟买医生Dr Jagadish J Hiremath在推特(账号@Kaalateetham)写下:

Social distancing is a privilege.

It means you live in a house large enough to practise it.(社交距离是特权。代表你住的房子有足够的地方让你执行。)

Hand washing is a privilege too. It means you have access to running water.(洗手也是特权,代表你享有自来水。)

Hand sanitisers are a privilege. It means you have money to buy them.(洗手液也是特权,代表你有钱购买。)

Dr Jagadish J Hiremath写道,社交距离是特权。
Dr Jagadish J Hiremath写道,社交距离是特权。

部分图片:受访者提供

延伸阅读:

【疫情下的弱势群体/02】怕逮捕,怕遣返,怕感染,也怕未知的明天难民的辛酸,谁人知?

【疫情下的弱势群体/03】不管有证或无证,请别标签他们是“瘟神”他们的权益,不该被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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