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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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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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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11:00am 14/07/2020

【专栏.老练习】黎紫书/云起水穷处

作者: 黎紫书

图/Evgenii Naumov
图/Evgenii Naumo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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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三十六岁开始练瑜伽的。三十六岁那一年的事有许多我仍然记得很清楚,因为那是我告别“旧人生”以后的第一年。前一年我辞职离家,离开了循规蹈矩的生活,像破茧而出的新生蝴蝶,迫不及待地往“大世界”飞去。也在那一年,我干了不少前半生未曾干过的事。

三十六岁时,有一回我到四川成都,住在朋友的家里。友人见我无聊,领我到健身中心参加瑜伽班。我记得去到那儿已稍迟了一些,我急急忙忙拿了垫子舖到地上,把自己埋没在大队中。由于对瑜伽没半点认知,也听不懂老师的口令,我只有不断偷看旁人,没头没脑地跟着大家举臂抬腿,状甚狼狈。

如此挺了几分钟吧,我忽然觉得这事有点滑稽和荒谬,便忽然停下动作,盘腿坐在了瑜伽垫上,放眼看着眼前的人们。那房间有两面墙镶着巨幅落地镜,将房内的空间与人数不止一倍地拓充,我看见镜里的自己不动如磐石。瑜伽老师发现了,趁着学员都胶着在某个摇摇欲坠的动作时,她走过来探问,我说我脚疼,她一脸狐疑,却由得我了。

后来的时间,我都坐在垫子上游目四顾,竖起耳朵捕捉老师口中吐出的每一个用词,直至一个小时过去,人们从最后几分钟的摊尸式中回过魂来,或站或坐,各自活动。

那以后我每周有至少三天会练瑜伽,从最初在健身中心上课,到后来自己在家按着DVD播放的指导勤练,再后来大多已了然于胸,就等着在时日中将各种姿势逐一练成。我本没什么运动细胞,不过是凭着一股倔劲,日复一日,如斯竟已十三年。其实最初想的是前半生疏懒够了,后半生得一反常态,积极培养自律的生活。保持运动是纪律课的重大项目,我看中瑜伽不必出门,毋用结伴,无需对手,正适合我这种天生孤僻,巴不得自己完成所有事情的宅人。再后来觉出练瑜伽的好,再没有了伤风感冒这种小毛病,心喜,便一直维持至今。

但我始终还是不喜欢运动的。尽管每次练了一个半小时的瑜伽后,我总会在淋漓大汗中自觉像浴火凤凰,刚湼槃重生了,可每次练瑜伽前的两、三个小时,我都得经历一番挣扎,脑子里冒出各种主意和借口,想要怂恿自己旷掉当天的瑜伽。多亏另一把声音在脑子彼岸响起,喝退那鬼主意,再回过头来对我说,那些你最想逃避做的事,往往正是你最需要做的。

我曾经以为只要持之于恒,身体总有一日会被意志驯服,渐渐对瑜伽习以为常。确实在经年累月以后,我的身体真的变得比较柔韧和坚强,那些原来做不到的动作都一一被克服了。但是练瑜伽这回事并没有如我想像的那样,会变得越来越容易。傍晚的瑜伽依然是我当天的最大挑战;常常在练习当中,在我用这个或那个姿态撑起自己的时候,仍然会在渐粗的呼吸中,听见脑中传来一把细小的声音,教唆我,今天就少练半个小时吧?

要不,十五分钟?

啊,你以为熟能生巧,浑然不知岁月正将你的身体一点点蛀空。它偷去了蛋白质,钙和其他什么,于是你不知不觉地衰退,筋骨日渐僵硬,体力不继,气魄不如从前。这时候的你已经不再是与自己的身体较量,而是与岁月拔河,身体成了你与岁月之间拉扯的那一根绳索。而你知道自己早晚会输的。时间从来不是忠实的盟友,它们如沙漏里的沙子,大多都已投敌,往另一边的流沙池奔去。

如今我还是坚持每周三至四天练瑜伽,但作为热身做的平板支撑已从过去的十五分钟减至十二分钟;有时候状态不好,需要中途停顿,趴在垫子上小息一阵,感觉汗水如许多条状的虫子钻出皮肤,就像那些流失的光阴,受某种引力召唤,纷纷投奔。也许是因为练了瑜伽吧,我的身体比年轻时敏感而诚实,能感受到尽管做着同样的动作,却需要大脑一次一次调大音量,增加驱动力。

我知道这就是“老”的进程了。总有一日我会在某个勉力维持的姿势中不支倒下,或者会咬牙切齿地接受脑中那一把微小声音的建议──哎,今天就少练十五分钟吧。

真到了那一天,我想我不会像你以为的那么沮丧。因为关于老这回事,正如十多年前在成都坐了一堂瑜伽课那样,我早已默默考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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