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磨练与健身室之间——中风14年的长路/ 冰谷（双溪大年）

我的疾病书写，有幸获得李有成教授的评赏，他的评论〈冰谷的疾病书写〉（刊于2020年5月22日“文艺春秋”）是砥励和加冕。我的书写具有自身康复和推广文学的双重意义，激起我在这方面继续迈步。教授在文中写道：“在这类著述中，患者的主要目的有二：其一是借书写止痛疗伤寻求慰藉，并且自我砥砺，以期渡过难关；其二是以自己亲历的病痛与疗程，以及相关知识和资讯为其他病患提供协助。”

经有成教授这么评述，疾病书写确是值得提倡和推广的文体，不应被文坛长期忽略。

中风最怕静止不动，凡动就是力量，地球也因为转动所以能够浮于宇宙间，对于瘫痪者，“动”就是迈向康复之路。在十余年病痪中我尝试自创招式，发现每种运动都能推动复健，对自身有利而无害；只要坚持，就能达到效果。星洲日报《活力副刊》于2013年6月6日专栏记者张佩莉在【心灵】版的访谈，以我的自励作为主轴，标题“康复的路径只有一条——勤作运动”，她文中写道：“每天周而复始的琐碎工作，冰谷都能当作是康复运动，持之以恒地练习。日子有功，中风后手指渐渐恢复活动了，僵硬感也逐寸逐寸地消散。”

说到手指的物理治疗，自然有诸多方式，推拿、针灸、转球、书写……都能活动手指，实际运用上，敲击键盘也是选项，但这要等到手指有相当的灵活能力方可用以敲打小方格的键盘。最终归纳到个人的毅力与坚韧性的坚持和培养。

我瘫痪年余，就开始用中风的手练习书写，于今12年了，字体笔画从初期的不堪识别像“鬼画符”的继续练习，到自己都觉得字体已经足以见人了；但是，那曾经瘫痪过的五指书写，依然无实际用场——太慢了，新书发布会用以签名，读者得静静等候；另外是，现时已没有人再抄抄写写书信了。然而，我还坚持每天用心练习，一字一画像用毛笔挥毫。半小时的运笔用以抄写名家古诗词，竟然岁月有功，苏轼、辛弃疾、陶潜、欧阳修、李白、杜甫、李煜、曹操、毛泽东等各家的诗词都能朗朗上口，给我在写作上受用无穷。

中学时课本读过曹操的〈短歌行〉，不知道这一代枭雄还有〈龟虽寿〉、〈观沧海〉两阕短诗，“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螣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诗中最后两句，常被作家为文引用，练习书写才发觉典出自曹操诗。而在书写寻觅中找到毛主席的〈沁园春：雪〉，而惊为苏轼〈赤壁怀古〉后的经典：“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为了康复而坚持的书写过程，让我在重复练习中感悟古诗词的文学魅力，吸收成为自己创作中的滋养，这是当初没有想到的“无心插柳”。

勤动才能保持灵活

物理治疗（Physiotherapy）与健身（Gym）是有差别的，前者主治中风和行动不便（OKU）者，后者提供机械让青年锻炼体能，新加坡著名诗人称“建造肌肉”，那些什么健美先生小姐就是如此强练出来的。

我中风初期也去物理治疗房，由治疗师把关，躺在床上半小时助你练习就叫你自己去做机器操了，那些机器不外是跑步器、脚踏车、拉环、哑铃这几样，与健身室的没得比。物理治疗的收费相当不便宜，医生也劝说可在家自己操练。所以不久我就不再去物理治疗房，开创自己的治疗模式，操练的地点和时间全然自由，床上、地上、门铁、窗框、梯级、围栏，凡是可以抓紧不致跌倒的地方，都可以或蹲或前或退运动。

中风僵化是因为静止过久，需勤于“动”才能保持灵活。所以有一点愿与同病相怜的人分享：放下你的自尊心和羞怯心，非治疗房才可作康复运动的心理，任何场地都是你的治疗场。在飞机场等飞行，在火车站等火车，甚至当你陪家人看电视的时候，静观一小时过后你得站立活动活动身体，以维持你的活力，不致僵化。

回说Gym健身室。我与健身室结缘已8年了，疫情前每周两次，里头琳琅满目、近百项的运动机械中，至少有10项是我报到必定触及的。凡你认为对你病痪的康复有助益的，你可承受住力度的，但要注意到不致创伤你的身体为选项。健身室一般上经济化收费，有足够你操练的机械，有重有轻。我是Gym里最年迈的常客——我不是建造肌肉。我来为了健康，我常向同室练习者强调我寻找的目标，那是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