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维贤.从PISA成绩谈基础教育

国际学生评估计划（PISA）测试是衡量国家教育水平最有影响力的国际项目之一。根据去年发布的PISA测试结果，我国15岁学生在阅读、数学和科学三个领域的表现都依然低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平均水平，和往年相比并没有明显的进步。这是个非常让人担忧的问题。但是我们有没有意识到真正的问题出在哪里？

我的看法是，我国整体上很缺乏好的数理基础教育。很多人觉得，如果以后不想当科学家或工程师，就没必要深入学习数学和科学，因为未来“用不上”。但其实不是的，理科知识有个特点，那就是它是最不“主观”的。我们往往会从这些学科发现一些违反日常经验的事实。因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并不能依赖于我们本身的“想法”或是“意见”，每个理论都需要经过逻辑推敲，背后要有支持它的观察结果或是数学模型。在阅读方面也是类似的，好的阅读素养包括了能客观地从文本获取信息，做到不“先入为主”，利用逻辑处理冲突的概念，并且能够分辨“事实”和“意见”。所以说，理性思维是一种能力，好的数理基础能帮助一个人客观地观察周围的世界，去分析和理解问题的本质，进而在生活中做出好的决策。

坦白说，如果不知道如何利用课堂中的知识，那就没有学到任何有用的知识。为了解决这个长期存在的问题，我们前期的教育改革加强推广高层次思维问题（HOTS/KBAT），比如说在数学里添加更多应用题，甚至考试会涉及课外知识，考察学生能不能“举一反三”。大方向是对的，但是如果一位学生不知道自己在学什么，那么增加再多的高层次题目也是没有任何帮助的。要能够解决这些题目，就需要先有扎实的知识基础。

我们常常会关注学生的成绩变化，但却很少思考成绩到底反映了什么。我并不主张“考试无用论”，相反我认为考试分数可以是一个有效考察学生能力的定量指标。但我们都清楚在目前的制度下，取得优异的成绩不代表学生明白了知识上的概念，更多的可能只是更好地掌握了得分技巧。那么这样的考试就是无效的，对个人建设也毫无帮助。要改善这个问题，课程设计上需要加强侧重于把基础概念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目前我们真的很缺乏这方面的重视。即便是考试，也要有效甄别出学生对基础知识的理解程度，减少与这个目标无关的题目比例。

学了越来越多的知识，却越来越不明白其内容，那就谈不上培养个人的思考能力。与其夸夸其谈地讨论如何在教育里不断创新，如何教导学生在生活中应用知识，还是先把基础知识的教育工作做好吧。先真正学“懂”了知识，自然才有可能知道如何去应用它们，并建立起理性思维。

社会上普遍有个固有偏见，认为亚洲教育过于死板且不会创新。事实上从PISA测试看来，不少亚洲国家学生应用知识的能力并不差。排名位于前列的有像中国、新加坡、韩国这样的亚洲国家，也有一些欧洲国家比如芬兰、爱沙尼亚、波兰等等。不同的教学模式都有各自的特点，这也告诉了我们教育模式的选择与最终成果是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的。因此，不要过于迷信于复制某一种教学模式，一切都会自动变好的想法。因为解决问题要抓到本质，改革的目标是让学生真正学到有用的知识，不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都要往这个角度去思考。

如果再深入分析马来西亚的PISA数据，还会发现另一个值得关注的问题。我国高表现学生（top performers）的比例只有3%，几乎排在垫底的位置（OECD平均为16%，新加坡与中国皆超过40%）。在中学生奥林匹克学科竞赛中，马来西亚的表现也很黯淡，甚至越南、泰国、印尼等等国家取得的成就都高出我们不少。虽然我们常常会谈马来西亚人才外流的问题，但是更严重的问题其实是我们的顶尖学生在国际平台的竞争力越来越弱了。因此，提升高表现学生的比例和适时相应的奖励机制也是个重要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