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草·风吹草动——盂兰盆本来不祭鬼

小时候，每逢农曆七月，大人都跟我们讲鬼月来了，晚上要避免出门，也常看到有人在路边烧纸钱之类的，到了七月半就叫中元节。待长大学佛之后，又听说这天叫盂兰盆节，搞得我很是混淆。

读多了佛经之后，才知盂兰盆乃出自佛经《佛说盂兰盆经》，打从西晋就已经被竺法护（c.229-306）译成汉文，经裡面的内容其实无关拜鬼。经文很短，大意是说佛陀被后世称为十大弟子之一的“目犍连”，被誉为“神通第一”，有超强的超能力，他得到“天眼通”之后，观看去世的母亲去了何方，发现她已投生为饿鬼在受苦，于是感到悲痛不已。

佛教的概念并非人死了就变鬼，鬼是六种生命形态（六道）之一，只有生前贪、嗔、痴重的人尤其会转世成饿鬼，否则也可能转生上天、或畜生、或地狱。由于生前贪念重，所以转生饿鬼之后则常常处于飢饿状态，基本上，“贪”就是一种老是不满足的飢饿感。

据说饿鬼之所以会饿，因为找不到食物，或嘴巴喷火把食物烧掉，或喉咙如针细，吞不下去，即使吞进肚了，也会在肚子裡烧化成灰，这些火其实都是贪慾所化成的。

目犍连看了十分悲伤，便问老师佛陀怎么办？佛陀说，每年七月十五是僧人结束努力修行三个月的日子，很多僧人修行证果，此时供养僧人则功德最强，所以你就为父母供养僧人，让七世以来的父母都可以得到功德利益，脱离鬼道，转生天道。

为何是七月十五呢，原来印度有三个月的雨季，会下很可怕的倾盆大雨，由于西南季风把丰富的水气从海洋带到陆地，被喜马拉雅山阻挡，化成强烈的风雨，因此平日化缘的僧人，这三个月就只好待在有屋顶的居所精进修行，称为“夏安居”，至七月十五结束，称为“解夏安居”，此时候可能很多僧人在三个月之间已经开悟了。

《佛说盂兰盆经》译出约150年后，南北朝的梁武帝依照经文大量供养僧人，造成风气，可是梁武帝也同时请高僧编写了“水陆法会”的仪轨，举办盛大的法会，扩大变成超度一切六道众生。梁武帝是南北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他崇尚佛教，经过他的推动，许多今日佛教的传统都在当时建立。

梁武帝的做法在民间酝酿、转变，到了六百年后，南宋的《东京梦华录》已经记载北宋首都开封府有中元节，焚烧堆积如山的纸钱祭鬼，并将祭品放在盆裡，那个盆就叫盂兰盆，已经完全扭曲了原本的意思！原来，“盂兰盆”译自梵文ullambana，意思是倒过来悬挂，比喻身为饿鬼的痛苦，“盆”就是字尾的bana。

至此，佛教供僧的盂兰盆节，已经跟超度六道众生的法会结合，转化成民间祭拜鬼魂的节日，还衍生出上元、中元、下元“三元”的说法。

《东京梦华录》也记载当时流行演出戏曲《目连救母》，而戏曲正是在宋元时代发展出来的。明明《盂兰盆经》说目犍连用供僧来超度成为饿鬼的母亲，在民间却把故事转化为目连击破地府之门，叱责阎罗王，砍断妈妈的铁鍊，把她从地府救出来……

只能说一句：民间的力量实在是太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