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先生,本名林今达,于昨日(2020年8月25日)忽然离开了人世,在人间潇洒的走了一回,连一声拜拜都没说就遁入另一道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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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在自己的书斋,一本厚厚的词典开着,旁边是他刚买不到一个月的电脑。电脑里有他的小说《篝火狐影》。
他的旧电脑坏了,我送一个旧的给他,然而他已经等不急了,买了一台新电脑,和一个打印机。
那天提着打印机从店里回来,走到半路摔了一跤,人昏迷了一阵,后来奇迹般醒过来了。手臂上的伤痕还很新鲜。
我感觉不妙,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妙。
前几天许炳正先生说要煮潮州粥,问彼岸可以不可以过去。我打电话给他,接通了没有人听。吃潮州粥的盛举就告吹了。
后来他说,没事,一时来不及接听,你们不用担心。
然而再早些时候,我们在许炳正家里拍的一张照片成为他最后的遗照。
看来他死前还在写作,可能还在思考一个什么字什么词,桌子上还有一本摊开的书。
他的好友黄贵文先生协助安排他的后事,今晚(2020年8月26日)移柩新山绵裕亭。根据殡仪馆方面的消息,会停柩两天。
斯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他的黄鹤楼就是他住了10年的藏书阁。
他以前常说,将来我死了,这副躯体回归大地,什么仪式都不要。然而,那可能是他的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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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遇到彼岸,他还在谈他的诗歌,浑然不知死神已经近在身边。他翻开自己的诗集,给我看这首1993年写的〈脚步的诱惑〉。27年前的一桩“小事”,他居然记得那么清楚。
太阳坠落的地平线是脚步的诱惑
蒲公英相伴的足迹缀成了旅人的祝福
走吧,前面也许有野店飘着酒旗
今晚的夜色像琥珀又冷艳,听那寒蝉
不,我不是流萤,我是夜游的
花魂,给迷路者聊一灯笼禅机
他说,最后一行的“聊”字本来用的是“提”字。得到朋友蔡诗河的提议,乃改为“聊”字。感谢这个建议,更动一字,整首诗的意境漂亮多了。
也是那最后的一次接触,他谈到了死亡。他说,他最近在读《红楼梦》,曹雪芹不是汉人,而是满族,居然可以如此登峰造极,说明中华文化的包容性吸引了其他民族争相学习,也因此变得非常丰富,世界文化的未来就应该如此。
彼岸怀疑曹雪芹是因为饥饿而致死。61岁时,《红楼梦》没有写完就死了。看来彼岸对饥饿和贫穷深有同感,对于曹雪芹寄予深切的同情。
彼岸最值得人们学习的地方是他的安贫乐道精神。他深知物质与精神之间的关系,他把这种认知变成生活的态度,把追求灵魂的自由视为人生的目标,把抒发内心看作为每日的奋斗。过一种淡泊的生活,避开无谓的逐鹿和愚蠢的消费,宁可贫穷而快乐,不求富裕而骄横。他无车、无屋、无产,孜然一身,老是穿同样一套恤衫长裤,物质一点点就够,不图多,晚餐常常略过。时间都花在翻寻书海寻找艺术和科学的真相,数十年如一日。这种思想流露在他的作品里,也是这个地方使他的作品产生巨大的感染力。
他喜欢马克思,也喜欢老庄,也看佛书。所以老早用了“彼岸”这样一个充满宗教色彩的吊诡的笔名。还有左派的标签,然而那标签已渐渐融入他的大同世界。虽然激烈抨击宗教仪式,众神出游,却远远不是一个无神论者。那么注重灵魂清高的人,怎会是个不信神明的人呢?他有一篇散文,描写一个阴间的人物被阳间的朋友出卖,白白去了阴间受苦,目的还是写现实人心的险恶。
他心目中的阴间和阳间只是不同心态的形容词,并非真有其所。如今他自己也在阳间消失,到了他期待的彼岸,我们祝福他一路走好。肉体消失了,灵魂、感觉和记忆可还是在的。
【诗人彼岸 / 简介 】
彼岸,本名林今达,祖籍广东普宁。1941年5月28日在吉打州居林出生。曾以野夫、人间、醉言、林蝉等为笔名发表作品。擅长写诗、散文、杂文、科普小品、微型小说以及政论。作品散见马来西亚、新加坡、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泰国和日本等地报章,已出版著作11部。2020年8月25日辞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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