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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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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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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pm 17/09/2020

【​莲花河上 04/悠悠父女缘 岂祗六日情】“跛脚慈”在我家出嫁/方大白

作者: 方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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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着工具箱的印籍理发师,在家房门口一出现,喊了数声“剪发来了”,家里有点腕力的,就团团转忙上一个大上午,幸好这档事每月也只一到两次。

理发师一来到,有号啕大哭不坐上高木椅子受剪刀刑的,是方六侨。有嚷着不剃短长过耳际发的,是方四成。扭捏作状要剪又不剪,定是方七朗。也有欢天喜地,认定今儿个剪的,是让她美丽过人的样式,她是最爱扮靓、最会对镜子掻首弄姿的方五洵。“隆帮兄”方八德剪短剃长任由宰割的乖巧,最得我爹娘心了。

大家都依序先后在理发师的利剪下就范,理好了发,便一个阵营似的接连被押到厨房里,大蓄水池边旁的土灰地,让我与母亲,掏起一勺勺直令人打哆嗦的冷水,由各人头顶直往下的冲洗。完事后围上毛巾的一众,则交由父亲领至家房门外天井处,这时适巧来一道普照天地的阳光,我爹便快速地一一掀开里着毛巾的各个小肉身,为的是给他们曝晒一阵,足可杀掉细菌不易中感冒如是之说。

在这忙乱当儿,一个举步踉跄、跛着脚的阿姑闪身而出,她要及时搭把手,协助我爹将给阳光过滤后的弟妹领回屋里去。

跛脚女人叫慈姑,是母亲的同乡。她在梹城无人无物,千辛万苦申准一纸南来的入口证,那天轮船抵梹时,我爹尽上乡亲本分,毫不迟疑就把她接到莲花河14号,我们11口人挤居的400呎“家”住下。

右脚残疾,行走一跛一跛的她,人看去也算谦和有礼。也并非白住白吃,她倒能帮上母亲许多家务事,这种每月一两次弟妹们剪发冲洗过后,赤条条光着湿漉漉的身体晒太阳,也总有慈姑来协理妥当。

一次不知为哪桩事,慈姑惹怒了我,我竟目无尊长喊出:“什么阿姑要这样动听称呼你?叫你一声‘跛脚慈’不是吗?”她先是怔住了,然后凝视我好一会似笑非笑的。

到了有一天,她握紧我的一双手,乘势想拥我入怀,喜滋滋告诉我:“大白,你的跛脚慈姑要嫁人了。”

经母亲证买,千真万确的喜讯!她要嫁的男人,住在关丹路,妻室早年亡故,遗留3小儿女。慈姑过门当个继母,替他拉拔孩子们长大就是。

我爹特关注慈姑的嫁事,为免同乡吃亏遭难,先行多番探查这个慈姑有待委身的男人底细。

对方50岁出头,体型魁梧,相貌讨悦。职业是关丹律一区的承包“倒屎阿头”,手下穿木屐、肩扛一头是屎桶,一头是水桶,沿门逐户负责该区屋宇的清屎工友数十位之多。

好男人的定义不外是能养妻活儿,职业倒不分贵贱。我爹对娘举例并重申他的观点。爹言:竖立于梹韩江中学大草场的慈善家林连登铜像,他兴学办校,造福莘莘学子。别忘了,这位善事不落人后的登伯,也是倒屎工头出身的!爹娘达到共识,咸认慈姑嫁个好丈夫准不落空。

不久,慈姑就在莲花河14号我们400呎的“上房”,当为娘家出嫁了,谱下她人生完美归宿的句点。

坊间有一说:不做媒人三代好!何况让一毫无血缘的当娘家办嫁娶,能避之则是大吉!

从这事件上,我在一家之主的爹身上长了见识,看到他有情有义的一面,更从中领略到人世间的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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