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2:35pm 20/09/2020

【香港点心系列Dim sum in Hong Kong】这城市有心 / 陈旭辉（亚罗士打）

作者: 陈旭辉

“饮茶”是香港人的一件正经且重要的事，“莲香居”装潢中的古味，让顾客不禁钻入层层记忆匣里头。

图、文◆陈旭辉（亚罗士打）

如果有一天这座城市的点心灰飞烟灭，一日之始的幔幕任凭使劲扬开，港岛的一线光仍是茕茕孑立。

“港式点心”就像一块镀金的匾额，在马来西亚吃点心，是越吃越万念俱灰，一种馅料走天涯，只是外衣从面粉皮变了腐竹，再变成鲜竹卷或茄子苦瓜而已。一个擅长厨艺，长期住在大马的香港妈妈，有一次按不住心中的小火焰，和我们说“香港最后一名的点心，都要比大马的第一名来得用心。”打开天窗说亮话，此话自然会开罪不少人，听来也不舒服，当事人想表达的是，没有了港式魂魄的点心，剥开之后永远看不到“精髓”两字。香港的点心，像灵魂的召唤，尝后魂梦为劳，乍醒添惆怅，继而挂肚牵心，一有空隙，就会飞奔回去报到。

关于吃，我是馋嘴与贪婪齐头并进。贪婪的程度是朋友邀约吃自助餐，从没缺席过，我喜欢食物摆满桌，那一种目不暇接的幸福感，当热腾腾一笼接一笼的点心遍布圆桌时，油然而生的就是人间甘美。

说到馋嘴，在香港行走，若要睡眠与点心之间有所割舍，坚持睡少一点，一顿点心也不能少；所以每日调好生理时钟，早上5点定准起床，而跟着随行的小姐们，因为点心的诱惑，有人拖着仍未回魂的躯壳出门，有人揉着惺忪眼皮跃上地铁，直到进抵点心店，冒烟的美点推到眼前，那种在美食前苏醒的雀跃，是如此的美好，瞬秒忘却先前离开温床的煎熬。

每一个旅人，要寻获最理想的事物或美食，没有一蹴而就的捷径。尽管可以在网上做好所有功课，但最终还是要靠味蕾，筛选出最切合自己的食物。而在一次次地交上了“学费”之后，汰弱留优，可以留下来的都是无惧火炼的真金。

要见识老香港风情的点心楼，就要从“莲香”两字开始，同时位于上环的“莲香楼”与“莲香居”，算是最多游客前来打卡的指定点心楼，“莲香楼”是创始店，已有百年的基础，“莲香居”2009年冒起，格局相去不远，都是楼下仅仅是穿越而过的店面，要搭电梯上楼。

千万不要据理力争

古式点心楼早上6点开始营业，旋即挤满了老顾客，一份报纸几个老友，你就会开始听到香港生活的面貌，所有滚烫出炉的社会事，经他们活灵活现的诠释，不停夹带着器官借助词，开始在空气中沸腾。倒茶的侍应与推着点心车的阿姐们，偶尔加入话题战围，发表一两句伟论，所有的真知灼见全凭个人喜好，说对了没有喝彩声，说错了也不会有人不识趣地纠正，大家只是在清晨的第一刻做做嘴部运动，不必听得太认真，却窥探了市民对生活的热忱，凡事皆有阐述。

踏入7时，开始有不熟规矩的游客分批闯进，有人鹊巢鸠占，有人不停使用顾客特权，与侍应交涉，最终自然不敌身经百战的地头虫。我也曾在天蒙光时亲身经历被七八十岁的点心阿姨“晨训”，“请问这点心里头的馅料是什么?“推着点心车的她雷厉风行回话，“你别问我，我只是负责推点心，你真的想知道，自己去厨房问。”随即留下一脸尴尬的我，手握点餐卡，自行检讨是不是问太多了。

接着另外一个顾客在座位上高喊“阿姐，你的推车里面有什么点心啊?”这一次她调低了声线，有如与自己对话般幽幽地说，“有得吃就吃吧，不要问这么多。”当然，有时还是会遇到热心的侍应，我乱点鸳鸯谱，选了一客3元生滚及第粥，男侍应问要加窝蛋吗？脑袋即刻冒现“窝边草的鸡蛋有多好吃呢?”经他耐心解释，才知道是生滚粥捧出来之后，将整个鸡蛋液直接放入锅内，这方式在大马屡见不鲜，却不知道加蛋，就是港人口中的加窝蛋。

我只是一个游客，偶尔面对上述的“厚待”，完全可以一笑置之，因为香港生活如此艰难，怨怼抒发是在找寻生活的出口，转换一个角度，为什么他们对着老顾客殷切，闲话家常，对着外来客就会失去耐性呢？因为游客每日给予同样的问号、会去抢点心不携带点餐卡，高喊买单又惹侍应皱眉，嘀咕“买单去柜台啊。”他们的双重情绪，第一次感到惊恐失措，第二次已可洒扫应对，千万不要妄想众目睽睽之下据理力争，一是技不如人，窘态分分钟会登陆网上，二是当一个有宽度的旅人，这才是我们看世界的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