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炭,曾经是家家户户取暖、煮饭的主要燃料,将一根根的红木放进炭窑里,30至40天的时间,就变成了一根根黑漆漆的木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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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我也以为火炭是烧出来的,但原来是“焗熟”或“熏熟”,把红木整齐排列到炭窑后,就把窑封起来,只留下一个小洞口,在洞口不断烧柴,让窑不断加温,利用热气把木化成炭。
炭要烧得好,除了靠烧炭师傅的功夫之外,也要看窑造得好不好。窑好才能烧出好炭,所以“造窑者”的功力非常重要,连烧窑几十年的老师傅也说:“烧炭的技术不难学,但造窑的功夫却真的很难,学不来!”
●报道:本刊 张露华
●摄影:本报 黄玲玲
炭窑,在马来西亚少说也有百年历史,大部分都是华人先辈从中国南来落脚后,跟本地师傅学造窑,慢慢形成的一个行业。业者大多数靠近有红树林的地方,如霹雳州十八丁就是炭窑镇,在全盛时期,当地人家家不是捕鱼就是做炭窑,每天日以继夜的火力全开,至今还有超过300个炭窑。
烧窑的人虽多,但造窑的人却5根手指都数得完,卢亚福(50岁)是现在霹雳州仅存的两组造窑师傅之一,是第二代的造窑者。
他十多岁就跟随父亲造窑,至今已经有逾30年经验。虽然中途曾经到过外面闯荡,但最后因为父亲年迈,无人接手生意,最终还是回来继承衣钵。
与所有华人家族生意一样,孩子从小就跟在父母身边学习,卢亚福在十多岁时,每逢学校假期就跟父亲四处造窑,从小就打下根基,毕业之后顺理成章就做这一行。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放弃了这个行业,因为这种劳作行业薪水并不高,又很辛苦,加上年轻,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所以我就跟父亲说我不要做了,我要出去外面找工,父亲也没说什么,就自己带着工人在做。”
祖传手艺,师承日本
大约6年之后,父亲年纪渐大,也没有接班人,于是他在2000年回来接手,一直做到现在。
他表示,父亲是从中国南来大马,落脚后就在十八丁一带做伐木工作,之后认识了造窑师傅,就慢慢的改行造窑。
他记得父亲曾经跟他提过,父亲的师傅是跟日本人学造窑,至于师公是师承哪里则没有听父亲说过。
有到过十八丁参观或看过炭窑的人都应该记得,炭窑的外型是圆形,犹如倒扣的碗。窑内部没有任何支柱,全靠造窑师傅以双手一砖接一砖的叠上去,360度的圆顶完美收顶。
而最令人赞叹的是,在堆砌窑顶时,也没有任何柱子支撑,都是靠师傅的经验来逐渐收窄圆顶弧度到封顶,不需要任何图测,全靠一对眼及一双手完成。使用的工具也数十年如一日,木梯、传统抹灰的铲子,不需要用到现代化工具。
一个好的窑,可以耐上十多年,反之如果有瑕疵的窑,三几年后就会出现裂痕,轻微的还可以修补,严重的如窑的形状变形了,或裂痕是呈横形就不能修补,必须拆掉重建,而这里面的关键,就是造窑师傅的功夫。
如果说,砖块是炭窑的主食,它的配菜就是泥浆,而泥浆的浓稠度也决定了一个窑的寿命期,太稀或太稠都不行。没有“泥谱”,一切都是靠师傅的经验。
卢亚福说,造一个窑需要约20天,标准高度是5至6公尺,需要2万至2万2000块砖,视乎砖块的大小厚度。目前的行价,造一个窑费用逾2万令吉。
他表示,造窑学徒的基本功是“玩泥浆”,把从山上挖下来的泥土,和幼沙及水搅拌调到适合做窑外墙的浓稠度,靠自己的手感来决定,没有任何方程式或配方可以参考。
当学会调泥浆之后,就是学叠砖。他坦言,这是最难学,也最靠技巧的一环,必须懂得看砖块大小、厚度及做“平水(找水平面,确保横平竖直)”。
“学会叠砖之后,就是学计算弧度。我们在建好了平直的窑墙身之后,就要开始计算及收窄弧度,以做出圆顶。但收窄位置不能太低,不然搬树桐的工人会敲到头,也不能太高,会影响圆顶的支撑力,所以我们会用已经锯好,准备烧炭的树桐放到窑里,量度树桐的长度作为标准,然后再逐渐收窄。不过,我们通常会再多留一些位置,以防将来地台下陷后需要再升高。”
造窑的时候,必须预留6个排气口,洞口是一块砖的大小,当圆顶弧度差不多去到80度的时候,就封死上面的两个洞口,只留下4个洞口在熏木时透气及观察树桐的熟度。
日以继夜的在烧炭,窑长时间都维持高温状态,所以窑的寿命并不长。一间水泥砖屋可以耐上几十年,但炭窑使用期只有十多年而已,日子一久就会出现裂痕。
卢亚福表示,一个窑最多只能用十多年,有的甚至两三年就出现裂痕,视乎地基或地台是否做得好,一旦地基不好,就会下陷,进而影响整个窑的结构,出现裂痕。
“窑的地点也是一个因素,建在河边的窑,地基要打得更加结实,用更多的红树木打桩。一个窑的重量約70吨以上,加上要烧成炭的红木树桐,重量接近100吨,所以地基的稳固非常重要。”
泥浆与圆顶弧度,影响炭窑使用寿命
他强调,泥浆与圆顶的弧度是最重要的,收尾不好会影响窑的寿命。
造窑这几十年来,有没有做过失败之作?他说:“那倒没有,造型很奇怪的就有,圆顶弧度不均匀,看起来不圆。不过也不会影响使用,只是可能没有这么耐久。”
造窑的工序看起来很简单,做好地台,然后开始砌墙身,最后圆顶收尾,功夫到不到家就看收顶的手艺。
卢亚福谈到收顶功夫时还是轻描淡写地表示其实不难的,随手拿起一块砖说:“每一块砖都一边高一边低,就好像切豆腐一样,切下去的那一边一定是低下去的,另一边自然就高一点。在做到圆顶部分时,把矮的一边往内,然后再一层一层减少砖块,周长自然就会变短,弧度也会跟着收窄,砖块与砖块互相支撑,所以也不需要支架撑住,加上我们自己调成的泥浆,会随着高度而调整黏度,也很快凝结,稳固顶部,不像一般水泥需要隔天才能凝固,所以做好的窑,第二天就可以使用了。”
每一种传统行业都有本身的禁忌或忌讳,造窑是不是也有这样的东西?他笑说:“没有的啦,只是要特别注意砖块的厚度与泥浆的浓稠度。”
他解释,造窑的泥浆不是一般的水泥,必须用山上挖下来的泥,它黏度比较高,所以适合做成泥墙。
“但是现在很多山都被开发了,也会担心以后没有泥土。我们曾经试过附近山上没有泥,必须去到实兆远载回来。一个窑需要一辆大罗里的泥。”
卢亚福表示,目前,霹雳州只剩下两组造窑师傅,在父亲年代,有5至6组,而十八丁是太平最多炭窑的地方,几乎占了70%。据父亲说,那时候造的窑,可以耐上20至30年。
卢亚福父亲全盛时期,带着5至7个工人四处造窑,所有工匠都是本地人。但现在因为没有本地人愿意做这种粗活,所以卢亚福是带着3名外籍劳工在做,其中一个“头手”已经做了11年 ,全套功夫都已经学会了。
虽然造窑是劳力活,但卢亚福觉得不是很辛苦的工作,毕竟是在有瓦遮头的地方工作,不用日晒雨淋,自己能够学到这门手艺是很幸运的。
“以前我也曾经想过,这行可以做多久,会不会以后没有人买炭了,我就没有工作做。但这几十年下来,我们的工作都没有停过,甚至有试过在一个月内两三个窑一起做,工人轮班赶工,所以它不是夕阳行业。”
他认为,木炭会一直有人用,只是怕没有木而已,所以只要有木这行业就不怕会失业,这门手艺也不会失传。
“会不会让孩子继承,这个我也不敢说,看他们有没有兴趣,但如果能够把这门手艺学起来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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