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家.吉兰丹土生华人教会我们什么

我不晓得你有没有像阿强这样的朋友：不谙中文（只会说“福建暹”腔调的福建话），肤色黝黑（咋看以为是马来人），讲马来话超级棒（尤其是丹州马来方言），可能日常里也穿沙龙、用手吃饭（但有烧香拜神）。

我也不晓得现在还有没有这种现象：因为文化和语言的差异，像阿强这样的土生华人，在融入主流华人圈子时遭遇阻碍，比如上大学时不被其他州华裔学生接受的委屈。

平日里吃饭时间，阿强那来自某州的室友（和他的友人党群），从来不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或者要不要一起看戏什么的；这不奇怪，因为这室友和他的朋友们从来不正眼看他，也不主动和他说话，阿强的友善问候一般都引来无礼回应，即便是两人每天挤在一个小小房间一起生活。

和阿强一样，阿盛在另一个宿舍也遭到类似冷漠对待。

这其中文化和语言的演化历程，要从丹州土生华人的先祖，在数百年前来到当地讨生活开始说起。

当时这些先祖视绝对多数（目前为96%）的丹州马来社群为“合法主导”（legitimately dominant），属于少数族群的华人则为“合法从属”（legitimately subordinate；2019年的数据显示华人约3%，其中部分为土生华人）；这种接受思维和心态，塑造了当时族群的和谐互动和团结，并一直延续至今（引理科大学Reevany Bustami教授于2011年1月发表在《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Multicultural and Multireligious Understanding》期刊的论文）。

这“从属”心态和精神，就是张国祥教授一直在媒体、论坛、讲座上强调的“同化”（assimilation）议程的推动力，也是张教授老是被华社舆论鞭挞的主因。

必须留意的是，Reevany Bustami 教授在论文里， 使用了“涵化”（acculturation）一词（而不是“同化”），来描述丹州土生华人的进化历程。

涵化这概念，最先由美国学者John Wesley Powell于1880年提出，探讨印第安人的土著文化被西方文明影响后的演变；其定义着重一个文化持续接触另一个主流文化后，被该文化影响的演变历程（引张锽焜2000年12月《教育大辞书》词汇注释）。

在丹州，土生华人的涵化过程是单向的、主动的适应和吸纳马来文化（更准确的说，是“巫暹文化”）和价值观的历程，同时也保留许多中华传统文化和习俗。

这不是张教授所说的“同化”，因为那是要等到涵化进程持续更久时间以后，才会发生的事。

更何况，在近二、三十年内，丹州土生华人文化，因为现代化、移居他州、中文教育和婚姻等外在因素，慢慢融入更大的大马华社群体文化，纯正的土生华人越来越少。

其结果，是这些土生华人慢慢减少和丹州马来人或泰裔群体的互动和被影响；这种“去涵化”现象，虽说是轻微缓慢的，却实实在在持续发生在该州。

张教授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丹州子民，应该很清楚个中细微变化。

再者，丹州土生华人的涵化和去涵化历程，是值得我们每个大马人深思的；这间中说明了当代某个文化的涵化，不一定是靠另一个“强势文化”人数上的优势，也不是靠逼迫接受，而是该强势文化的实用性和功利性，让其他非主流文化得以受益而自然归化。

这是一种无法阻挡的自然进程。

除非，政府无法接受这自然法则，而以政策和法令，去人为消灭或减少强势文化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