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个安静的所在】下班后去哪儿/李宣春

又到了午后必定会下雨的时节。通常是整片天空黑云密布，然后风雨交加。有时雨一下就下到夜里才肯罢休；有时下班走出办公室，雨已经过去，但短短的回家道路多半还是湿淋淋的。此时，空气也变得凉凉冷冷的，让人想马上卸下防备，洗个澡就钻进被窝里，好好睡个长长觉。

这个时候保住了工作，还有个办公室继续作为大半时间的栖身之所，是该庆幸的吧。仿佛时间黏着成一大块，重复因应着疫病威胁和经济不稳定带来的焦虑不安，结果一转眼就几个月过去了。很多人不得不改变计划，原本还怀抱着的远大美好的梦想，此时都要重新调整或搁置。至于我，也必须仔细盘算对于生活的要求，将奢侈或纯为享乐的活动一一剔除，剩下基本且必不可少的需求，像是饮食、住所、串流平台、阅读和一些人身保障的定期供款。到了这把岁数，成就不高不低，没有太多人际关系负累，觉得能够把生活品质维持好，便是一件大事。

休假日的前一天傍晚，下班后天气还不错，决定和友人到远一点的商场吃晚餐。这个小商场是我近几年常常“泡”的地方，里头有家专卖回头书的英文书店，还有两家我颇喜欢的韩式和日式料理餐厅。瘟疫流行之前，商场每个周末都会办跳蚤市场，可以买到二手书、旧唱片、玩具模型、衣服、邮票、黑白照片、钱币、盆栽等等，人潮热闹非常。商场外有家星巴克，面向户外的方位装了几面落地窗，窗边摆了矮桌和单人沙发，很适合坐着发呆几小时；不像其他分店总是高朋满座，这里总不会被填满，即使顾客稍比平时多一点，也还可以轻易找到位子，闲适从容的氛围一直都在。

我喜欢现在的状态

商场里有些店铺挂起招租的牌子。其他的店铺大概都在努力地撑下去吧，几乎全世界都一样。我和友人先到书店逛两圈。偶尔可以找到英文世界红极一时的原文书，选看原文书是让自己跳出单一的语境，让自己在另一种空间里探索不同的思考脉络、语言的展演方式。在同一个圈子里待久了，常会感觉狭隘窒闷，见到旁人在某些事情上执着于奇怪的“刺点”，心底就很想向这些人呼喊：“做人处事大气一点，好吗？”拉回思绪，看看眼前人影寥寥的商场景象，又会体认到现实场域里恒常运作的模式：“合久必分”、“合则来，不合则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无谓过度执着。

在韩国餐厅，我点了拌饭，友人除了正餐，还点了一瓶烧酒。喝烧酒是我们最近才养成的习惯。餐厅用小玻璃杯侍候烧酒，一杯刚好一口的分量；喝第一杯会觉得烈呛，随后则转为甘甜顺口。拌饭里有多种切成丁状或丝状的蔬菜、煎蛋、肉、酸辣酱和米饭，我多半是搅拌至所有材料混成一块才开始吃；附赠的小菜有凉拌豆腐、江鱼仔和泡菜。饭间，自然是和友人乱聊，工作、家人、独居，各种微乎其微的小事。吃饱喝足，离开时已是八点多，店铺也关得七七八八，夜里的确少人会过来这里。用这样的方式结束劳动告一段落的晚上，让自己身心完全松弛下来，不留恋办公室的紧绷。

回到公寓门外，在保安亭驻足了一阵子。公寓对向便是办公室所在的大楼。我在这座建筑物里工作快7年了，不见得一路平坦，但我想我喜欢现在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