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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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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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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00am 08/10/2020

【重嚼​经典.百年张爱玲 01】一代一代的张看

作者: 梁靖芬

如果张爱玲还活着,今年9月30日的她就满100岁了。逝世30年,现在还有没有人在看张爱玲?看的话,为什么还在看?还可以怎么看?从哪里看?

这个10月的星期四,【星云】没有驻版作家,但我们请来了几位写作人坐镇,与大家谈谈他们的张爱玲。首先上阵的,是4位九字辈写作人的张看 / 看张体验——有点战战兢兢,但毕竟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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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盛世中的传奇巫女

文◆梁馨元

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课堂上海派作家张爱玲总无法缺席。9月30日是张爱玲的生日,因此她是天秤座的女人。刚好看到一则星座解说的文章,于我的部分极准,于她,则是“优雅有品味,奢华有内涵”“多愁善感,溢出来的感性”,使我忽而陷入小说中冷峻而峭拔的笔调,看见一层铺满尘埃的迷蒙金色,然后她妩媚而荒芜地立于隔层之中,恍然就如那句——“而且像一切潮流一样,我永远是在外面的”。

对张爱玲的认识,自问不比其他张粉来得深,网上关于她的搜索,不乏“传奇化”的倾向,她的自我本身与小说世界的构造都是一部分的传奇。而晚期的张爱玲,却在一步步地自我解构、“祛魅”(Disenchantment),如她的遗嘱中注明要将其销毁的长篇自传式小说《小团圆》,有评价写得“极糟”,甚至不被读者认同。脱掉华丽文字外衣的《小团圆》平淡而朴实,或许是张爱玲晚年祛传奇化与自我解谜的作法。刚好,第一本落入我手的张爱玲即是《小团圆》,那时某位在论文开题讲评时说文学研究价值不大的教授把它赠予我,我仅浅浅一笑道谢。虚有的团聚,就如空心的圆圈。

阳光与希望的假面

60年代,受张爱玲影响的施叔青延续了她对于“女性鬼话”(Female Gothic)的书写核心。“Gothic”意喻哥特式小说,而“女性鬼话”大抵便是对于女性厄运、困顿与颓败的书写,在《金锁记》与《半生缘》中一览无遗。《金锁记》在恐怖荒凉的氛围中,里头与残疾人结为夫妻的曹七巧,终日深陷情欲的困顿,最终逼近生活的死角。在镜中看见丈夫遗照后的她,仿佛陷入了疯狂的诅咒般,一步步摧毁亲女儿的人生,使她沉溺于鸦片,游走于痛苦,但曹七巧是真的乐此不疲吗?可恶的人总有可怜之处,唯独在张爱玲的小说中,并没有人物性格转折与省思的发生。这也许即是她对现实世界顽强的反抗,只因丑恶之人,或许永远无法看清自己的不堪。张爱玲在小说中,仿佛一位游离的观望者,不从正面去判决人物的是与非、对与错,往往安静旁观,仿佛世间万种善恶从来都事不关己。

但张爱玲何尝不是在时代的残亘废墟中,漂荡成一缕流离的幽灵?缺光的家庭、疲惫的爱恋,使她唯有在小说世界的建构里,才得以脱下破败的外衣,披上撒金的斗篷。而“金”这个颜色,即是我对于张爱玲小说的恒久印象。在印刷中,发光的金色其实是无法以四色拼凑出来的,于是张爱玲小说大量出现过的撒金事物——“淡金色的浮萍”“金色梦”“金的灰尘”……在我的想像中,都无法真实地一一明亮。反倒如虚构的浮华,包裹着时代里长满虱子的内面。金色是高贵与奢华的象征,小说中的“金”却是冷漠与阴郁,如阳光与希望的假面。这也是网上流传张爱玲那张双手叉腰的黑白半身照,所散发的忧郁的孤傲。

不断被张爱玲重写的“个体经历”,王德威教授说可以把她的重写习惯归结为一种弗洛伊德式的冲动,尽管也会有读者判断为旧事重提。童年创伤、家庭破裂,都在她笔下不断被摧毁复重建,但重新去凝视伤痛这件事,难道会比遗忘更轻易吗?恐怕持续去触碰伤口,亦是她让伤口减少痛感的方法之一吧。所有事情,总是那么易碎,就如——“说好永远的,不知怎么就散了。最后自己想来想去,竟然也搞不清楚当初是什么原因把彼此分开的。然后,你忽然醒悟,感情原来是这么脆弱的。经得起风雨,却经不起平凡……”

平凡,却美丽得令人心碎。

02/

半生美丽,半生苍凉

文◆丘凯文

年少读张爱玲,是被其奢靡铺张的文字所吸引的,尤其是那层出不穷的奇诡譬喻。

《第一炉香》中,写葛薇龙遇见乔琪乔时的内心荡漾,便从她那白得张扬的手臂下笔:“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倾城之恋》中,身着绿色雨衣的白流苏,在范柳原的情话里,就像个翠绿的药瓶,专门来医治他的。《色,戒》中,王佳芝等候易先生的焦灼心情,被具象为“一种失败的预感,像丝袜上一道裂痕,阴凉地在腿肚子上悄悄往上爬”。这些悄然潜伏在文字中的譬喻,一旦读及,犹如细虫攀上心尖啮咬一口,后来玩味细思,却不禁折服于其传神入微。

后来读张爱玲,渐渐感受到作品里头挥之不去的苍凉意蕴。所有铺排华美的文字熔铸成琉璃般的表象,打碎之后,裸露的内核是一片又一片空芜的情感荒漠。《第一炉香》的最后,葛薇龙与乔琪乔逛湾仔夜市,乔琪乔为她讨价还价,互动如新婚燕尔般甜蜜。但薇龙始终深知乔琪就是浪子,于是她在车上哭了起来。这段表面奢华的婚姻,待花谢后,就是无尽的“寒冷与黑暗”。《半生缘》里,经历了半生流离,张爱玲安排了顾曼桢与沈世钧重逢。但曼桢对世均说,我们回不去了。不是空间上的回不去,而是时间上的回不去——在曼桢被奸污产子,世均另娶他人后,他们的重逢不是恩赐,而是命运得逞后追加的玩笑。

留下美丽和苍凉

更后来读张爱玲,就是进入大学的时候了。却是到那个时候,才看见层层文字后张爱玲的身影。依然记得彼时无意间寻得的一个网站,里头收集了张爱玲流传于世的相片,犹如断断续续的笔触,将张爱玲的一生勾勒出来。小时候的张爱玲身着绸缎,抱着英国寄来的洋娃娃,弥漫着系出名门的贵族气息。长大后的张爱玲眉眼灵动,身着自己裁剪的衣服拍了好几张相片。大家都看过的,是她那张手叉着腰的相片。相片中张爱玲双眼往上斜睨,瘦削的身影透着峥嵘的倨傲。而她亦有孤傲的本钱,彼时的她已凭借《沉香屑》《倾城之恋》《金锁记》等作品声名鹊起,犹如一朵璀璨烟花,照亮当时沦陷时期的上海。但最引我震动的照片,是张爱玲在一张美国长者卡上的照片。相片中的张爱玲头发乌黑,多少遗留年轻时的风韵。但她的身子似乎比年轻时清癯,这从嶙峋的颈骨可见一斑。相片中的她戴起一副普通不过的眼镜,镜后的双眼疲惫无神,也就透露出老的痕迹。那时就恍然惊觉,即便是传奇,也不会得到岁月的赦免。

张爱玲会老,而大家都倾向将张爱玲的晚年描绘得多么落魄凄凉。丈夫赖雅先逝,因躲避不知名的虫祸到处流离,最终在独居寓所的一张行旅床上死亡,这些本事的确为渲染张爱玲晚年的苍凉提供了生动有力的材料。但我想,张爱玲曾在这一段远赴美国的岁月感知过幸福的——我记得那张相片,相片中张爱玲与赖雅并肩站着,两人一齐望向照片外延伸的远方。张爱玲衣着简白朴素,她敛藏起所有峥嵘与倨傲,一双眼睛平静无声,也就显得深远。这张简单的照片,在我看来,比胡兰成那些情话,更显得岁月静好。

100年过去了,张爱玲留下的美丽而苍凉的手势,依旧隔着遥遥时光,为我们串演那些曲折与迂回,寒冷与黑暗。

03/

与爱玲书

文◆孙靖斐

初识你时年幼,从早慧的闺蜜口中听到你的事情。我说没细读过你不敢妄加评论,他让我看相片——你右手叉腰,峨眉与下颔微抬,薄唇轻笑的那张。颇为放浪轻蔑的样子。后来多年也未认真读你,文学教育里你迟迟未得名分,一如现代文学史上他们曾将你置入秩序之外直至60年代。

还好是,迟来但会来的。

反正后来我喜欢你的坦白,例如,只知道钱的好处而不知它坏处的坦白,一心想做个政治正确的好女子,不相夫教子也得要关爱社会的话,如何能那样坦率。后来你在文艺大会上满室的列宁服中山装里,穿一袭旗袍示人,也许比起不合时宜你更怕丢失自己。重金钱爱打扮的个性,也许为你冠上太多迷恋物欲、贪慕虚荣的名字,但你爱金钱却不刻薄侵占,否则不会偿还母债,一次次救济拮据受难的爱人,胡也好、赖也罢。再说一生中没有一场堂皇盛大的婚礼、一袭华丽的凤冠霞披;无一件是贪慕虚荣者可容忍的事。

如今我看,只觉得是追求干净分明,一如你在恋爱里永不是永不,永远是永远的气势。深爱时倾尽所有,不管年龄、身分、家世那样地一头栽进去,决绝时也彻底。但你终究考虑周全,恩断义绝也要选对方日子好过的时刻,这到底还是爱情里真挚善意的模样。回望你飘泊疏离的一生,要说幸福完满未免牵强,但情爱终究添了颜色,也就无怪乎你说,人在恋爱时更素朴也更放恣。照现在的话说就是人模人样吧,所有好的坏的,毕竟都是由衷的。

人的本质是孤独

而今是浮躁的世代,要专心做好一件事好像特别难。如果你生于现在,也能那样专注,不顾左右、不顾颜色地去爱吗?识得一个人,不看他爱不爱国抗不抗敌,不看他是民族英雄还是汉奸,只看他能爱,或不能爱。如今急于拣择立场而靠边的风气,总是让人言所及的地方变成了一处处的战场——每个人手持账号,就各占了一方多方的园地,以按键作为犁具或笔头,去垦荒去引战去批斗,把同温层筑成铜墙铁壁,把立场相异的人生吞活剥。如果你也有社交账号,大概会是那种从不发文、不贴相片,对私讯也不读不回,却在暗中一个不漏,把所有心情动态看完的所谓高冷系女子。我不禁想像那样的画面:偶尔你终于从书房出来,和炎樱手挽手到城里咖啡馆喝下午茶,大聊八卦时她才惊觉你从未落在后面。

百年之后你已坐拥文坛上珍奇的地位,时局变化也难损你传奇的一丝一毫。对于你秉性与作品的解剖评析已那么多,人们忙着簇拥追寻、歌功颂德,当然也有贬损唾骂的,但这或许从来不被你视作什么。始终你就那样,冷僻孤傲地开成一朵妖娇的花,即使低到尘埃里的时候,也径自欢喜。他们说的凉薄其实不过透彻,你看孤独的透彻像极了看人世人情,而或许,人存于世的本质原来也就是孤独的呀。

如果与你同在一个时代,无论是我在当时,或者你在此时,我一样会有那样的好感,但大概就像我生命里遇过的那些,欣赏却不愿接近的男人女人。那种喜好往往是因为,看见了皮相或性格里相近的地方(毕竟对天差地别的人喜极有限)。而我总是觉得和我相近的人也会和我一样,在可望不可及的距离里才觉得安全。原谅我总要那么自作主张,参照深知不完美的人生时,才多了一丝底气——不管怎样,从前有个叫张爱玲的女子也是这样。在感情里衰心软而磕绊摔跤时,把一餐分两餐吃的食欲颓靡时,沉迷于离群索居而不愿说话见人的抗拒社交时,这种种难掩心虚的时刻,脑海里至少能想起身板瘦削五官纤细的这位,一副柔弱的女身却惊艳了一个时代。

04/

邁克與阿德告訴我的

文◆陳凱宇

这些也是真的。

南北奔波搜集论文材料、探讨迈克早期写作的大四,翻阅七八十年代的《蕉风》与《学报》,不难发现迈克作为常客,也是一个亮眼的文字坐标。一众忠实读者为他贴上“常常看电影”、“会跳舞”、“爱称自己懒”的人物标签当中,最尊贵的无疑是“最喜欢张爱玲”、“张爱玲的接班人”。

与身在法国的迈克进行电邮访谈,问及张爱玲对他的影响,迈克如被问及偶像般大喜,“何止早期,直到近期也不停张张张哩,就像六七十年代不经意在银行开了个户头,没想到是个取之不竭的聚宝盆!”同时谦卑地隔空答谢与其交笔无数的雅蒙:“这真要谢谢雅蒙,最初是他推荐张爱玲的,第一本看的是《短篇小说集》,拿上手就放不下。”

后来研究白垚的友人传来一篇雅蒙写于2001年的〈八臂金刚·千面菩萨——永远潇洒的白垚〉,当中如此记述迈克:“今日海外已有人赞誉迈克为张爱玲的接班人。不是文字像,而是文笔的意境最酷肖。”对于张爱玲文字印象浅薄的缘故,翻阅迈克初期的散文与小说,我往往会在那些断句与标点中停留甚久,揣想迈克的凝练如何近似于张爱玲,又如何自成一格。1976年5月他在《蕉风》发表的〈《半生缘》随写〉笔记了世钧与曼桢的爱恨惆怅之外,也为所读过的张爱玲笔下之男女如此作结:“张爱玲写女人写得比男人好,恐怕就是这样,换了男作家,就写不出那种心事。”必然需要相当的阅历,才能如此归结。

在《学报》专栏“剥花生”告一段落后,1982年迈克在新专栏“萝卜皮”写了〈张(第517次)〉,以张姓为题,忆述曾经每每动了写小说的“邪念”,一旦陷入信心与灵感匮缺,他都会参照张爱玲的作品比如雅蒙所赠的《短篇小说集》,细读汲取中的一往而深于他而言如同“一级一级,走进没有光的所在”,那渐生的自惭形秽遂使小说创作很快就被张爱玲“劝停”了(尽管写得出色),没有像散文一样经营下去。

“一切好的作品都是如此,不是有多好,是你能得到多少。”很大程度上,这是让迈克钟情于张的最大诱因。这些迈克于张的长情厚爱大抵跟我所探讨的面向无关,却增高了自身的短见。其时他也在观察试图模仿张爱玲声音的写作者,更指出除了锺晓阳和倪亦舒的试验稍有成果,那些没有“张牙舞爪”成功的,大都只是在“虚张声势”。而迈克与张爱玲两人最相似的地方大概也是,一出手就是老练并且世故的。

也会想起几年前大学散文班第一堂课,投影旁阿德老师举以各种例子旁敲侧击着散文概貌,讲述身世流转之女子的〈爱〉便是其一,“这篇很有名喔。”他这么告诉我们。随着时间那些篇章难眠逐一凋谢,〈爱〉则粗浅地继续逗留着,以一篇散文的叙事语感、概念抽象的瞬间与永恒,以及很久以后才略略熟悉的张爱玲式。

行走于传统与现代

散文班以后,张爱玲也渗入现代文学课与电影课。《金锁记》《倾城之恋》《太太万岁》《色,戒》等成了课堂小组同学间最争手的呈现题目,其它题目的相形见绌下,张爱玲变得比任何一道都更需要霸生霸死,更需要谨慎呈现。而懒于攀爬文本的惰性,加上猜拳屡屡的略输一筹,使我总是位居最末排并且最适合安静聆听的位置,观望同学解构她的小说、她的海派与爱钱、她的旧上海与旧香港、她的原生家庭,种种未能亲近的生疏自是少不了羡慕的成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日常中的小观察,关于张爱玲时至今日的流芳,似乎也可以是网络上,许多短短简介着“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渣男……语录。他们会不会知道这句子出于胡兰成,而它甚至还有前半身?张爱玲写的:“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而完整的一句话对照胡张情史的真实,那些要为浪漫引经据典的小情侣,还是小心为妙啊。

你读过张爱玲吗?行走于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她已是涉猎文学的阅读标准。而一直以来多番从旁揣摩她的我,某程度也像散文课上推敲着散文的阿德,惟界限的一边是熟知,另一边的我则相反。可能晚了一步,但也刚好地赶上了她的百年诞辰,也确实没有太多别的话可说,只是心虚的差距中刚好的,阿德老师和迈克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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