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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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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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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13/11/2020

廖克发/我从小讨厌马来文——兼谈Salleh Ben Joned

作者: 廖克发

本期【文藝春秋】,紀錄片導演廖克發及詩人周若濤將談論兩位令他們深受啓發的馬來詩人——剛過世、被譽爲馬來文學壞孩子的Salleh Ben Joned,以及初試啼聲就受矚目的文壇新銳Karim Mohd。知彼知己,不一定是爲了戰勝,也可以是互動與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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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小讨厌马来文,记得小时候我还问了老师一个问题,英文和马来文都一样是字母拼写的语言,为什么我们还得学两种?换来的是老师给我的一顿骂。他没有想要解释,他只是说必须学,威权,从小在我们的生活里,但他无可奈何的语气对我一点也没有说服力。

从小我就讨厌马来文,而这种讨厌更多的是从我周围的长辈身上所感染的。小时候我没有机会从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对马来文化的热爱,这种热爱是难以想像的。我念的是华小,然后独中,接触得更多的思维是华文教育的困境,而这也是事实。周围的人议论的是马来语、马来文化的霸权,以及对于在马来西亚其他母语的压迫和排挤。所以对于压迫者的语言和文化,我无法敞开胸怀去认识。当然后来才会发现,认不认识是自己的选择,自己的选择决定了自己的视野。

捷克有一句俗语说,学习一种语言就如同获得一个新的灵魂。以生活在多元语言的马来西亚,我们原可拥有多重的灵魂,很可惜,我们有太多的民族与政治情绪,这些情绪将我们围筑起来,成功保护了我们,但也围堵了在外的世界。

对于我不认识的事我不能写,这是我对影像拍摄上的自我要求。其实是从在台湾开始影像的工作之时,我才回头主动去认识马来文化的。因为剧本书写、纪录片田野的需求,我不能无缘无故地去讨厌一个我没花力气去认识过的东西。因为我阅读的语言仰赖中文和英文为主,所以接触的也都是这两个语言的翻译或原文材料。最先是从历史、社会学的研究,论文材料去认识,就是想探头弄清楚,这个纠缠我人生那么久的、人们口口声声中说的“马来人”“马来文化”到底是什么?“马来”是什么?这些资料虽然学术生硬,但却是很重要的知识基础。然后我才继而开始从大众文化、文学、电影去继续认识。一开始的目的可能带有政治正确性的,有如在马来西亚有一些人会提倡,因为要各种族的大和谐,因此我们不得不去彼此相爱一样。我并没有那么博爱,那样的爱太一厢情愿,我想自己还是得找出兴趣所在,找那个刺激我的,激荡我的元素。

我本来就有读诗的习惯,最早的认识是从一些印尼诗人开始的,如Wiji Thukul,Chairil Anwar等人。在印尼动荡的时代,这些诗人的诗和人生都很丰富,为我展开了未知的另一面。当初读到Wiji Thukul的〈我想成为一颗子弹〉(Aku Ingin Jadi Peluru)就很震惊,你不得不正视他的诗里面对着你的呐喊、抗议精神,以及对人的关怀。像他在〈我要求改变〉(Aku menuntut perubahan)里面的讽刺(罗浩原翻译):

一百座马桶

对我的意义

还超过你的大嘴巴

日后谁赢

不重要

我们已经厌倦

处在这样的生活模式

慌乱排泄、漏雨……

我能从他们的诗里面找到对现今马来西亚的控诉和共鸣。因为这样,当我在搜寻Chairil Anwar的资料时发现了Salleh Ben Joned的部落格,进而发现了马来西亚隐藏的叛逆之子,后来也包括Latiff Mohidden等人的诗。他为我展开另一面,马来知识分子圈中的自我质疑与反省能力。从他个人的部落格开始阅读,我开始接触Salleh的叛逆精神。见识了他对于宗教、大马来主义、皇室、虚伪政治的质疑以及挑战。像是他最有名的诗之一“Harum Scarum”,当中质疑虚伪作假和空洞形式化的马来人。

As long as we hate pigs and pray 

We’ll remain Muslim and Malay

只要我们继续讨厌猪并且祷告

我们就能继续是回教徒和马来人

本来,在媒体爆炸的时代,哗众取宠的谩骂是很司空见惯的事。骂人是很容易的事了,跟在巴刹、咖啡店的舆论一样。但是愿意花力气去省思自己的主题,深入做研究的人就少了。Salleh的谩骂真的不是为了对你的讨好,而是来自于他本性的直率和真诚。因为他是真心地去关心与思考,文学中的“马来性”是什么?他笔下马来人的“马来性”是什么?那关心有严肃、哲学的思考基础。

他追溯sajak-sajak中古老马来文化对自然、性爱、农作物丰收等真率、朴实,最原始、粗犷的元素,像人与大自然,河流、稻米、花卉的层层关系。Salleh一向对于性爱的描绘是不含蓄的,因为他认为那是马来文化中很深层的一部分,对于这些元素的隐藏、不见,是因为后来假道学的掩饰。所以他对虚伪的批判是很严厉的,除了Harum Scarum,还有The Salacious Rhymes of a Self-Taut Prodigal、The Woman Who Said No, The Woman Who Said Yes, and The Crescent,都是很有个人特色的。因为受这样的影响,我开始用新角度去重新阅读班顿、古诗歌。过去读是因为考试,现在读是因为兴趣。到了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这和我过去《诗经》中读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不是也有共通的地方?如果我们不以“经典”的角度去读,他原是在土地上大声歌唱的声音,是一个人对另一岸的人心惊胆跳又大胆的求爱,是一呼一应的。这些情感不是为了成为文字而存在的,它不做作,成为文字是后来的事。它原只是一把颤抖的声音,一个季节到来了,一种欲望升起,一种气味,是充满泥土味也很人性的,飘来飘去的风。《诗经》中有参差中国土地的荇菜,而我们有曼妙细腰的稻子、蕹菜。

Salleh所追溯的“马来性”不是从土著优势、身分政治的角度去合理化自己。因此他对自己本族霸权主义的文学圈所做的批判也并不少,故在保守派看来有亵渎的意味。而他对看不过眼的各种艺术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像是1975年的“尿液与艺术”事件,Salleh大叔大大方方在艺术展场撒了一泡热呼呼的尿,来表述自己对于艺术虚伪、表演性的不认同与抗议——Kencing dan kesenian: surat dari Salleh Ben Joned untuk Piyadasa。(谈及此事的The Art of Pissing亦发布于Salleh个人部落格上。http://sallehbenjoned.blogspot.com/)

他并不以讨好主流为志,因此他成了无法容纳的异己,他也饱受各种批评,不过我相信他的心是踏实的,他的心里面有他所爱的东西。很遗憾,这位诗人,Salleh Ben Joned在2020年10月29日过世了。在马来西亚,他放逐了他自己,因为他更爱自己独立思考的自由和能力。而我们不是也可以吗?

今年9月,澳洲电台制作并播放了Salleh的纪录片“A Most Unlikely Malay”。Salleh年轻时曾凭哥伦计划奖学金到澳洲留学,与澳洲渊源颇深。
今年9月,澳洲电台制作并播放了Salleh的纪录片“A Most Unlikely Malay”。Salleh年轻时曾凭哥伦计划奖学金到澳洲留学,与澳洲渊源颇深。

Salleh Ben Joned(1941-29.10.2020)

马来西亚诗人,散文家,艺术家,剧作家,演员。1941年出生于马六甲。在澳洲塔斯马尼亚大学时成为澳洲诗人James Phillip McAuley的学生。1973年返马后于马来亚大学教授英语文学,10年后离校成为自由撰稿人。

其作品以英语和马来语撰写,以挑战种族、宗教、性、文化规范以及权力结构而闻名。因文风尖锐,个性桀骜不驯,常被称为马来西亚文坛的坏孩子,但也留下不少情感真挚发人深思的文学佳作。

2020年10月29日凌晨于家中过世,享年79岁。

Salleh Ben Joned 作品集:

Sajak Sajak Salleh: Poems Sacred and Profane

As I Please: Selected Writings 1975-1994

Adam's Dream

Nothing is Sacr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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