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为堂堂电影系,我们系上每学期都会有一连串的作品放映活动。不论辈分,从大一到大四,各班同学所拍出来的作品都有机会在学校电影院公开放映,算是我们的固定盛事,一个必经的、虔诚的仪式。
作为一个校内的小剪辑师,学校影展最吸引我的是有人来看我们的作品。不管短片在剪辑室里经过多久的耕耘,只要一天没有观众,这个作品都不算一个成品。而剪辑师一向自闭,往往只跟导演对接,影展是我难得可以看到作品回响的场域。
ADVERTISEMENT
到了今天,我每次在播自己剪的片子之前,都还是会紧张到胃痉挛,甚至不敢坐在位子上观看自己的成果。我都会故作潇洒,告诉同学说:“我在剪辑室里看这部片子看了2个月,看得快吐出来,不想再看了。”但实际上我自己知底细,我是害怕万一突然在大荧幕上看到失误,心灵脆弱如我会坐在观众群里崩溃。
影展最刺激的部分,就是观众问答环节,我们简称作“QA”(question & answer)。
观众在看完短片作品之后,电影院亮灯,剧组人员就会乖乖上台站一排,回答观众的问题。这是最令我着迷的一环,有时QA会很和谐,收到许多观众的赞许与共鸣回应。
但有时遇到带枪出门的观众,现场就会化身批斗大会。
碍于疫情,我们班影展由年头延误到年尾的这周二。展前电影院空无一人的时候,我照惯例把短片档案输入放映机里,从头到尾在大荧幕上安静地看了一次,然后在观众入场之后,躲到放映室里耍自闭,直到QA环节开始,再偷偷从放映室潜入影院。
作为后制人员,剧组同学往往不会主动要求我上台加入QA环节(可能他们觉得后期太压榨我,不忍心让我上去躺枪),我自然也乐于混迹在人群中,看台上台下众声喧哗。
QA的魔力依然如此迷人,将我带入那个忐忑不安、又难耐期待的情境之中。
这次影展5部短片中,有2部是我剪的,收到的评价有褒有贬。同龄人往往对学生片批判更为苛刻——这是好事,因为还在创作蹒跚期的我们,需要更多批评而非美言。
即便深谙此理,但轮到我剪的片子时,心情还是依然随着观众提问的声调忽上忽下。
我们偶尔会戏称QA是道歉大会,万一作品拍烂了,要对把钱丢给我们拍片的家长、对花时间来看片的观众鞠躬道歉。
这次我们班就有一个导演在台上道歉,但这次的道歉不再像丢进水里一样难堪。
有一位受邀观展的影评人站起来说:“不要为你的作品道歉,那这样观众会觉得你真的拍烂了,既然选择将这个版本的片子播出了,就要对自己有自信,去捍卫自己的作品。”
我坐在影院后方,仿佛看见那位导演同学的背脊瞬间挺直起来了。
如我们指导老师上台当黑脸时所说:“不要只满足于好的回馈,也要把观众的批评听进去,因为片子就是拍给观众看的。”
勇敢直面自己作品,有点难。但通过影展,一个虔诚的、热忱的观看仪式,我们至少得以勇敢面对观众的眼光,从观众的眼睛回看自己的作品。
我想这是影展对于一个创作者而言,最珍贵的地方。
ADVERTISEMENT
热门新闻
百格视频
ADVERTISE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