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00am 25/11/2020

【美学01】懂得美，生命才会有感动

作者: 张丽珠摄影：陈奕松（本文经《两境》授权刊载）

“马来西亚是个美丽的国家”，中小学生作文经验中，几乎都写过这句。马来西亚风土人情、文化传统、历史底蕴，甚至植物花草，里外皆美。但现实生活中，马来西亚的美学意识、国人的审美观向来不高，大部分人甚至不认为追求美是达致文明社会的途径之一。

我们需要美学，正如我们需要不断努力，让这个国家、社会和个人变得更好。美学能学吗？美学如何成为学问？在马来西亚推动美学教育和艺术鉴赏的许斗达（以下称“许”）和梅德顺（以下称“梅”），用了20年的努力，以美学力量和行动证明，美学并不虚无缥缈，懂得美、看见美和散播美的人，可促进社会和谐，减少文化冲突，让社会更良善。

许斗达（右）和梅德顺毕业自中国南京大学，返国后也做着美学推动教育的工作。尽管两人经营的美学推动工作领域不同，但仍是同走一条路，同怀一个目标，各自往影响更多马来西亚人认识美和懂得美的理想世界迈进。

美的感动

问：谈谈你们这些年在马来西亚做过的美学教育工作和历程。

许：我约2000年从中国回国，用了将近10到15年推广博物馆修复保存的概念。博物馆涉及的层面很广，我选了最基本的修复保存这一块。后来办了艺术品修复展览活动，接着导览博物馆。我发现就算有机会到国外博物馆参观，当地导览并不针对大马人而设。我们语文能力虽好，但所获得的知识和理解，都是周边的东西，没办法带来美的感动。于是我尝试用自己的语言，加上自己受过学术训练，将它和艺术连接，为大家做博物馆导览。审美上来说，就是带来美的感动。

我在艺术学院时，看见本地艺术学院只想培育艺术家，却没人带领大家去认识艺术。所有艺术家都希望大家理解他们的作品，但从来不教导大家如何欣赏作品。所以我成立了迂野阁工作室，以实践，艺术和人文的方式，培养大家对东西方艺术的兴趣。我办美术课程开拓及提升学员对美的认识，也把大家带到艺术现场。我们曾参观庭园、博物馆、考古现场，也到欧洲各大美术馆。这21年来，我都在做这些事。

现代人觉得进入博物馆很浪费时间，不少人游览博物馆，只是在门外留影。其实博物馆是看见过去和现在串联最好的地方。博物馆是踏出学校后，另一个可以再次学习成长的地方，因为它保留了当地人生活留下的东西。我觉得博物馆只是摆在那里，没能发挥教育的部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梅：我在新加坡念书时，对美术研究产生了兴趣。2003年有人问我，马来西亚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从那时起我开始密切关注本国美术发展。这十五六年来，从收集资料开始，慢慢建立起自己的文献库存。这才发现，身边有很多东西值得留下来慢慢研究。

比起台湾，马来西亚的美育并不发达，台湾随便一处就有雕塑，小路巷弄都有美丽的小事物。其实马来西亚也有很多艺术家，但他们把作品摆在美术馆，而不是大众可以看到或接触的地方，所以我觉得要把这些美好的东西记录下来，需要长远的观察和研究。

本土文艺资料保存不完善

2018年我曾在麻坡辅南小学做了一条70尺长的鲸鱼，这是全校800个小朋友带来的垃圾完成的作品。我们用了23小时，将60尺长的垃圾架构成鱼，整个过程就在他们上下课间发生。孩子们跑进鱼的肚子里看，发现里面都是垃圾，感到害怕。对小朋友来说，他们经历了2个思考重点，一是校长允许他们在学校内为了配合我们丢垃圾，二是他们明白每人丢一点垃圾，足以把鱼的肚子塞满，让海洋生物死亡。这事情也启发了我，当你开始去做一件对的事情，背后就会陆续有人出现，他们会帮你完成计划。

马来西亚的美学研究向来冷门，我和州政府谈过，要了解马来西亚各类艺术家的作品，就必须把这些资料收集再库存上网。目前我收集的剪报有两万多则，主要有关本地的美术报道。本土文化艺术的资料难找，很多城市和建筑的样貌都找不回了，因为以前没有记录下来。

我认为本地艺术家必须建档，国家画廊有很多好作品，可惜没有拿出来分享或摆出来。我的目标是用10年把本地画家资料收集好，有了齐全的艺术家名单，接下来其他人要接着做就容易多了。

2019年于柔佛麻坡辅南小学完成的“巨鲸搁浅”装置艺术计划，一直是梅德顺感到骄傲的作品。这以垃圾构造成的60尺巨鲸在一天内完成，并且获得学生和师长的参与，同时给孩子们带来海洋垃圾危害鱼类的实例，取得显著的美学教育成果。（梅德顺提供）

让生命有选择

问：为什么马来西亚人需要美学教育？大家目前对美学的认知和接受程度，是处在哪个阶段？

许：在马来西亚，很少人关注美学。我一开始回国，也想写关于马来西亚的美术文章和讨论，但找不到相关资料和文献，我决定走另一条路，做和别人不一样的东西。这20年来，其实我不确定老百姓需不需要我，也不清楚有多少人关注我耕耘的美学。但去年家里发生火灾后，马上收到来自全马人的关心，原来所有人都在看着我，关注我做的事情。我常和学生开玩笑说，所谓大师，就是20年坚持做同一件事，还能活下来，这才叫大师。

我们确实需要美学。你看，马来西亚每年有多少小朋友因为考试考不好而选择自杀，因为他们没有多少选择！整个生长环境告诉他们，绝大部分事情是以利益来计算的，他们没有感性空间。从小父母灌输我们的是，考不到好成绩等于没有前途。所谓职业选项，也是以赚取最多钱的职业为标准。可见这个社会是需要创造的，可以有更多思考的空间。

梅：马来西亚各种族向来有隔膜，这主要是因为彼此间的不理解。在这里，美学教育是需要的。美学和美术不同，美学很深奥，它跨学科，可以培养一个人成为理解多元文化、学会包容的人。举个例子，印度人庆祝大宝森节的米绘图（Kolam），有些人觉得它很美，有些人觉得这等于浪费粮食。在印度人的信仰中，这些米粒是众生平等的象征，就像他们平日也会在屋前准备米和水，让小动物享用。很多人对事情有刻板印象，比如看到莲花就想到宗教，让美学教育病入膏肓，这会造成种族的冲突会越来越大，因为缺乏对美学的认知，所以美学教育有它重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