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安详】不居京洛不江湖/何国忠

“今人常恨古人少，今得见之谁谓无。欲学渊明归作赋，先烦摩诘画成图。小池已筑鱼千里，隙地仍栽芋百区。朝市山林俱有累，不居京洛不江湖。”

这是黄庭坚的〈追和东坡题李亮功归来图〉。古代境界高的人很多，今日也有不少人企及同样层次，确实没有厚古薄今的必要。想要当隐士的人常会想到陶渊明或王维，通过他们的创作及生活，我们得到不少启发，我们也想要有一个淡雅的心境。家里池塘空地虽不大，却可养鱼植芋，看鱼在水中漫游，看芋叶繁茂成长，自有和天地同在的喜悦。不管隐于朝市或山林，都会面对意想不到的考验。真正的隐居不在京城或洛阳，也不在江湖，在心中。不必为地点大费周章，一切顺其自然，境由心造，走极端不如执中道。“随缘逐处便安闲，不入朝廷不住山。”白居易〈咏怀〉这一句话刚好可作此诗注脚。没错，无须刻意，一切随缘最好。

黄庭坚在1101年结束5年谪居生涯，自川蜀东归，1102年接到朝廷命令，委任他为太平州知州，以为从此晴空万里，不料上任9日即被罢免，只得暂住鄂州。苏轼刚去世不久，他怀念老师，但是诗中不见哀伤，也不见遭受政治打击的痕迹，只看到超然淡泊的心情。

黄庭坚在1106年过世，去世前几年，日子并不惬意，除苏轼外，和他经常在诗词中唱和的秦观在1100年去世，另外一位好友陈师道在1102年去世。黄庭坚为人有旷达之风，经过各种挫折和磨难后，在创作上出现更多精神境界的升华。他的思想不拘一家，对儒释道学说都花过心思。人生是个生灭无常的过程，他理解自己在万物造化过程中的位置，遇到打击虽然影响心情，却不至于郁郁寡欢不能自拔。他的诗文如昔，经常出现睿智机敏言辞。1980年由香港三联书店在香港出版，陈永正选注的《黄庭坚诗选》评论这首诗时说：“山谷的七律诗，写至此，已是‘皮毛剥落尽，惟有真实在’。把一切的富贵气、脂粉气、寒酸气、学究气都洗得一干二净。”又说此诗掷地“铿然而鸣”，“在山谷集中自不可多得”。

我通过淘宝购买杨庆存的《黄庭坚研究》及黄宝华的《黄庭坚评传》，二书着笔不少黄庭坚与其周围朋友的关系。黄庭坚说苏轼知他“不以势力交之”，不屈于权贵的人让黄庭坚见了舒服。人品文采俱佳的人说来不少，老师苏轼如此，师弟秦观如此，视黄庭坚为老师的陈师道也一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