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个安静的所在】空气里满是消毒味/李宣春

近来，常想起以后的事。再过几年，我就要40岁了，我的一生很可能就这样已走到半途。那么后半段路程，我该怎么走？我希望自己长成什么样子？因为疫情的关系，不免会想起这些事情。比如继续升学的事情，当初是忽然冒起热血和冲劲要做这件事，结果一拖就延宕了几年。近日终于再度打开写到一半的研究计划，想将破碎的思绪重组成像样的图貌。这份计划真的可行吗？值得继续探索吗？我有能力执行吗？我对自己充满了质疑，但又不甘就此轻易放弃。我还想再试试看。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向谁证明。我发现自己埋藏着一份自大，像是内心里面矗立一头大象；我当然希望计划会受到肯定，但我也担心自己被否定或否决，到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我想像自己的后半生，将终日与书堆、资料、文本、书写工具为伍。白日起身洗刷后，换上体面的衣物，泡杯咖啡、烤几片面包、剥一颗橙或简单搓洗一颗苹果，便在书桌前坐下，开始一边吃喝一边拼凑字字句句的一天。太阳西沉的时候，趁天黑以前，我关上笔电，改换轻装出门运动、拧出一身汗。如果有幸下半生也能再活个40年，我想这样子的生活就很好。简单，没有过多的修饰点缀。

沉静的生活方式，果然还是会养成习惯，不必与人对话、不必看人脸色、不必忍受群体浮动的情绪和喧閙。有更多时间和专注力去思考字字句句的应对，精简、迅速、直击要点，不必过度铺陈、不必尔虞我诈、不必强加解读，白纸黑字，非黑即白。甚至连准备一顿午餐，也多了一些时间思考如何为自己加入心思。比如：下楼到附近的食堂外带单座饭，回来再烫一把青菜或一颗花椰菜，饮食均衡，弥补植物纤维的摄取。又比如：一包咖哩口味美极面太单调，那就煎两三片午餐肉，逼出的猪油不要浪费再用来煎个蛋；然后锅里加水，依次下咖哩汤粉、面饼、切段的青菜，起锅时组合成丰盛的一碗。

降低支出避免耗能

整座城市仿佛也在习惯着定时消毒的既定程序。电梯消毒得很勤，经常在外出时遇到工作人员背着药水桶进入电梯喷洒。于是，搭电梯时总会闻到类似滴露的味道。这种味道很难用言辞形容，却能让你在狭长空间里感到安全。来到商场，也经常会见到清洁人员在用湿布擦拭手扶梯。在吉隆坡租房居留的多年经验里，自然也遇过不少“洁癖上瘾”的室友。他们的房间多半很少杂物，每次打开房门都会有一阵冰凉的滴露味道飘溢出来。我总是好奇他们如何能在满室消毒味的空间里醒睡作息。在家防疫的日子没让我变成“洁癖上瘾”的人，倒是出门在外每每见到店家预备的消毒洗手液，就会上前按压一些到手上搓洗，确保自己安全，也不把危险传播给别人。

不快乐的事情、不快乐的人好像越来越多，每隔一阵就会听到一两个因为疫情而受到影响和牵连的故事。“确诊”不再是新鲜的词汇，传染群似是越来越逼近。有人为了挽救事业经济而累坏、病倒；“节约能源”如今也可以作为环保以外的诠释：降低支出，避免耗能，以有限的收入维系生机；看到越来越多自救计划和方案、各式各样纵横连结的平台……每思及此，总让我意识到自己何等卑微渺小，浮沉在时代的逆风之间，只求心安和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