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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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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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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18/12/2020

【专栏.老练习】黎紫书/寻医记

作者: 黎紫书

去年写长篇时,心力交瘁,落下了恶疾。小说今年初完成后,胃成了身体里过敏的警报器,但凡过几个精神稍微紧绷的日子,譬如连续一周专注于翻译,它就早早“跳掣”,闹各种别扭,出种种状况,虽不如去年写小说时那般歇斯底里,但它闹起来劲头大,韧性强,几乎就像那种会在商场里为了一支棒棒糖或玩具之类的什么东西,哭得撕心裂肺呼天抢地还要赖在地上打滚或直接变成一摊拖不走的黏稠物体的小孩一样,你是斗不过它的。

我的胃就成了那样的怪物。它掌管着身体的消化系统,上可令头脑发昏,下可指使大肠蠕动(或不蠕动),真冥顽不宁时可不是只有胃痛而已。过去30天里为它光顾了几回西医以后,我拿着友人发来的信息,按地址到某中药铺求医。药铺在某新村巴刹附近,闹中带静;长形的铺子小而杂乱,半似药铺半似杂货店,当眼处放的都是洗发水矿泉水罐头午餐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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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中医师七老八十,比起之前见的几个年轻西医,他的年纪本身已能安人心神。老人家个子矮小,但腰板依然挺直,举手投足气定神闲,说话不急不缓,完全符合人们对一个老牌中医师的想像。老先生还当真有两把刷子,把脉时低眉敛目,沉着聆听,像是我的手腕里有谁在哭诉冤情。此脉听了怕有三几分钟,然后他说,压力太大,绷得太紧,影响肝功能了,又说,正碰上更年期啊,

是的,他说“更年期”。这三个字,之前几个医生提都不敢提。如今他坦坦荡荡的说,我便老老实实的听,又发挥我那与各行各业人士攀谈的天赋,与老先生从更年期说开了去,说到他40年悬壸,又兼二十余年传道授业的各种事;他还跟我说,把脉这事不是用“听”的,而是用“feel”的。这句好,让我想起庄子的轮扁斫轮。学问高深了,即便是技艺吧,也有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之窍门。

由于我第一次光顾,老先生为我开了一本小册子记下病历。那小册子封面印着555,看见它时我会心一笑,那可是小时候家里常见之物啊,许多年没见过这种小本子了,以为它早被时代淘汰,没想到它还活着。至于药方,那是白纸上竖印了红线,正上方印着楷体宝号;看着像什么前朝遗物,却明白是正宗的中医用笺。医师的硬笔字苍劲有力龙飞凤舞(十三味药材中我只看懂三种)。后来我拿着方子到前头抓药,一个白发老妪与一名青壮汉子联手,站在百子柜前摊开纸张,接下来你一样我一样秤了抓到纸上,中间没一下碰撞,也无须一言半语,须臾把五帖药包好。那默契,颇有点杂技似的视觉效果。末了,抓药的老妇一再嘱咐我要如何对付那些药──四碗半水煎作一碗,不能空肚服用。妇人嗓子大,话不温柔,但听得出苦口婆心。

这几日我就在对付这些药。它们被放在饭桌上,使得饭厅里终日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味。煎药时被蒸发了三碗半的水,将这药的味道传送到屋子各处,光闻着就觉得病好一点了,胃没有那么疼了。喝药的时候,我端着药碗正襟危坐,充满仪式感地将药慢慢服下。它就像记忆中的,我在少时喝过的别的什么中药一样(已彻底忘记那时为什么要喝中药),色黑,味苦。小时候喝中药是恶心事,须得母亲在旁监督;药没喝下去,只闻味道便要把脸皱成一团。隔了数十年,倒觉得这药中的苦并非真苦,反倒是草香沁人心脾,饮后舌上回甘,根本不像记忆中的那么难喝。

这中医,我想以后我还会再光顾的。一是因为用了两帖药以后,胃病果真有所舒缓,二是因为我喜欢“看中医”本身所代表的情怀。从诊病到服药,每一个步骤都富有仪式感,还附加香味和温度,对于我这么一个病人,好像在接受时光的抚慰,尝到了药方中没写上的一味“旧情”。我甚至觉得坐在那小铺前等待,看一只老猫趴在装矿泉水的箱子上睡觉,或是像个大妈一样,与别的来看病的大妈聊天(她们郑重推荐我买一个煎药专用的电瓷锅),都让我感到一种以前未曾觉过的安慰。

就是这些小光景吧,令我服服贴贴;让我在“老去”的苦涩现实中,尝到了绵长的回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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