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35am 15/02/2021

曹杰峰／西洋情歌里比悲伤更被悲伤的比喻

作者: 曹杰峰

最近好多西洋新晋歌手，几乎浸淫在一片比悲伤更悲伤的抑郁里。

随着缓慢调子，歌手的嗓音透着无以复加的哀伤。有时候吉他兀自啜泣、有时候钢琴孤身独行，再萦绕以轻量的电气，似乎90年代盛行的Sadcore再掀另一波浪潮，让被疫情困锁的人们愁肠愁更愁。

几首歌名挪用了简单但美丽的比喻，这些人、事、物被依托以饱满情思，构成蕴义超凡的喻体，让人想起中国古代诗赋的比兴手法，让听众一读即可观物取象，继而领略创作者如何以象立意、以词绘境。

无法抵挡的青春魅力

来自加州的5人男团PRETTY MUCH，年头推出细碟《Smackables》主打歌〈Parking Spot〉便以“停车位”比喻寻寻又觅觅、可遇却不可求的情人。对方不告而别，让一颗心栖泊之处蓦然悬空。“Why'd you leave without notice／What's the location／I could pick up my heart”，一旦失去靠岸，便如导航故障一样迷途，找不到心之所系的方向。

浅白简单的连类引譬，较倾向于刘勰提出的“比”，即“‘比’者，附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PRETTY MUCH直观地用常见事物，比照爱情的得与失、有与无，虽通俗却取象巧妙，迅速获得广大共鸣。

谈论自己内心的创作

参演迪士尼频道歌舞剧《High School Musical》出道的Olivia Rodrigo，今年1月释出单曲〈Drivers License〉，也立即获得大众喜爱。18岁的她好不容易考到驾照，但一路上陪她乘风驾驶的男友早弃她而去，驾照变成一件讽刺的纪念品。副歌末句“You said forever but I drive alone pass your street”对照出今非昔比，而副驾驶座已空无一人，剩下她只身上路。

走马灯一样的往日画面，不停在脑海里盘旋:“I still see your face in the white cars／Front yard…Sidewalks we crossed／I still hear your voice in the traffic”，驾照促使回忆倾泻而出，每个小巷、路口、转弯……唤醒结伴飞驰的美好风光，却已被截堵阻断。一句“Red lights, stop signs”表示一切终止的“红灯”，可谓神来一笔。

〈Drivers License〉的用譬手法，属于“兴”的一种，按照“‘兴’者，起也。”，即指“起情者，依微以托拟”，这让没有生命力的“驾照”，不再光是一张证件那么单纯，全部情节皆承载着深情厚意，难怪会在各大音乐串流排行榜夺冠。

伤心流行Z世代唱作歌手

YouTuber出身的美国唱作歌手Conan Gray，一早累积万千粉丝，单曲也屡创佳绩。新专辑《Krow Kid》副打作〈Heather〉更是他自认最心碎的一首歌。

“Heather”究竟是谁?是像天使一样完美、像蓝天一样闪耀的女孩。可在他眼里，自带光圈的她却发亮得过度刺眼，引他侧目。自愧没她一半漂亮，他先称赞“How could I hate her, she's such an angel”，紧接着诅咒“But then again, kinda wish she were dead”来一场大反转。

从字里行间究其因，原来她跟自己的心上人相爱，才嫉妒得恨不得她死。Conan供认这是他最坦诚的一次剖白，来自念书时的经历。

他曾担心歌词的狠毒诅咒，将引发挞伐，殊不知佳评如潮。赤裸裸地写出被爱淘汰出局的失意人如丧家之犬，而妒意排山倒海。“I wish I were Heather”是歌词最薄弱无力的一丝希冀，从轻声低喃到用力疾呼，唱出事与愿违的绝望，直捣人心。

“Heather"成为一个巧妙的喻体，是美好的化身，是遥远的梦，也是最不可挽回的痛。主人公既爱且恨，一边厢要“她”消失、一边厢又要成为“她”，怀着最矛盾不过的情绪。〈Heather〉隐晦深沉的多重喻示，让它成为跨越性别、绝不简单的情歌，蕴含难以厘清的爱恨交缠，因而晋身为Conan更上一层楼的代表作。

疫情虽困住人们的活动，却困不住创作的意念，反而催化出用譬一首比一首精彩的情歌。西洋歌手的象喻，直逼来自六朝的诗赋比兴，你说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