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8:00am 16/03/2021

光头佬／青山笑我今非昨

作者: 光头佬

学妹阿May记性真好，她记得光头佬曾在脸书上张贴过一张3个娘惹婆的泛黄旧照片：老家杂货店的门口，门楣上挂着喜庆味儿的门彩，家里正办着喜事呢；外婆和阿姨们端坐在凳子上，身穿着素常的马来式长袖衫、围着素雅无华的峇迪纱笼，轻轻淡淡一抹微笑，由年少的我捉着老爷的傻瓜相机，捕捉住了那刹那间的绝世风华！

原来学妹是受人所托，为配合一篇以娘惹为主题的专文欲借图一用，可惜昔年光头佬拍摄的那张原来的旧照片已不在手上矣。好多年前，我那可爱的幺妹迁居袋鼠国时，唔声唔声，早就把老家一叠珍贵的旧照片“咸巴郎”随身带走了。老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却带走了光头佬念念难忘的旧照片，学吓我偶像克社会老大的口吻：真系羡慕妒嫉恨。

缘于光头佬手上那张旧照是翻拍的，图片的素质不甚理想，似乎不大适合刊登于杂志上，不过幸亏她找对了人，以嗜好收集垃圾为名的靓佬光头，恰恰曾经因为手痕，“起痰谂过”欲搜集有关峇峇与娘惹为主题的黑白旧照片，美其名说是为了研究旧阵时的娘惹文化风俗，实则是改不掉那爱乱花钱、爱乱买东西的陋习……嗱嗱嗱，家阵卒之派上用场了。俗语话斋：书到用时方恨少，垃圾佬简直奉之为金科玉律，无论是书册或是其它物品，能看上眼的，有能力买的，总是有杀错没放过，到头来却落得“钱到用时方恨少”，呵呵！

话说回头，为了找出那一叠旧照片，光头佬翻箱倒柜，无意中却在某书柜中，瞄到了突兀伫立在角落头的一截黄杨木雕摆件，害那光头的当下倒抽了一口冷丝丝的空气，心里暗忖道：“欧买尬！原来它在这里！”这一截因有点年份而带有自然包浆、隐隐泛光的黄杨木摆件，约莫5吋高，是从已枯萎的黄杨木盆景上摘锯出来的一段料子。数十年前，还是个青头仔的少年光头，也曾迷恋过一段光景的盆栽雅艺，那时便晓得黄杨树属于一种矜贵的树种，原树售价昂贵自不在话下，可偏偏这树还蛮娇贵、蛮难养的，既不可曝晒，且不能施水过量，最恶顶的是生长得奇慢无比，几年工夫下来，那树径就只是稍微长得宽胖一点而已，对一个凡事讲求快速、血气方刚的少年郎来说，真是度日如年啊！莳花弄草本来是份悠闲的差事，不过种植黄杨树盆景却恐怕会让人搞出个忧郁症来着，真是得不偿失。

过去，光头佬曾经提过，30年前在新闻系求学时，曾在《光华日报》吉隆坡办事处于老报人林天和先生麾下，接受过严格的新闻采访实习。犹记得林先生是个不怒自威，相当严肃的好主任，那时光头佬与他的同学秋官，一开始是从翻译新闻稿入手的；林先生一口口的吸着他手中的烟斗，吞云吐雾之中，眯着眼，瞧了一眼马来邮报上的某个意外新闻，缓缓从口中吐了一连串的中文，又快又准的，害我们这两个小屁孩有时抄写的速度还不及他直译来得快呢，偶尔还因为写得慢，或是给他发现写错字，还会给他“鸟”一下，哈哈哈；写毕，要念一遍给他听，看看文字通不通顺，稍微检查后才传真到槟城总社交差。我们就这样一步步的，从他口述，我们笔录的英译中新闻翻译方式，从中去揣摩与掌握何谓新闻写作，何谓构成新闻的5大元素：“4W1H”等等等，而后又开始出外采访学习，写稿兼摄影，双管齐下，逐步地打好一个扎实的基础。

兴许是当年的光头佬不懂得藏拙，林天和先生知晓俺有在和衍庵居士学刻印章，某天他一时兴起馈赠了一册印刷精美的《白石印谱》予我留念。记得他那天心情特别好，他一边打开书封，一边拿起钢笔，在书扉上“刷、刷、刷”，迅速的题了我的上款，并且签下他的大名，还兴致勃勃的钤上两个印章：一方“林”字白文印，另一方则为“林天和印”（白文）。林先生还说，这方“林”字白文印是张斯仁先生即席刻的急就章，他现场看着张斯仁操刀刻成的，“也不起稿，捉着石头就立即下刀，迅速完成。”

光头佬家里那一截黄杨木料就是原属于林先生的旧物，他送我那一册宝贝到不得了的齐白石印谱时，也顺道递来这一节黄杨木说：“我很喜欢齐白石的一方印文：‘恐青山笑我今非昨’，你就当作练练刀，给我刻一个玩玩吧！”当时，那个手既不高，眼又很低的光头佬，竟然胆粗粗接下了这个不简单的任务，结果真的把这枚黄杨木给刻坏了。因一字之差，光头佬一时错手把其中一个字给刻“正”了，熟悉印章的人都知道，图章的印文刻的是反字，钤盖出来时，呈现的才是正的，刻正即表示刻错了。错了该怎么办？那就重新磨掉再刻呗。可惜，当时的光头佬不敢去磨掉那一节珍贵的木头，唯有置之于一隅，不去处理。所以那个假厉害的光头佬，始终没有完成他应允人家的任务，始终没有履行他对人家许下的诺言……近前听闻林先生也故往了，可那埋在光头佬内心深处的遗憾，终究是个永远的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