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吉隆坡十五碑的成功盲人保健按摩中心,店里和楼梯间都没开灯。张伟伦、任伟杰和老板黄枝叶早在里头聊天等候,他们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自处。采访当天是3月3日,两天后(5日)按摩业才能恢复营业,不开灯,也为避免执法人员取缔,指他们违反禁令。
自2020年3月18日首次实施行动管制令,按摩业一直到7月1日才复业,停业了整整105天。1月13日行管令2.0,他们又停业了51天。没开工就没收入,除了按摩,他们难能转行当小贩或做网络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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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不见的世界里,他们这样度过各种版本的行动管制一年。
3月3日的十五碑,处处双重停车,路边小贩生意兴隆,很多上班族穿梭街道,还有视障者拄着白手杖敲击导盲砖前进。位于店屋二楼的成功盲人保健按摩中心还有两天(5日)才能重新营业。
从2020年第一次行动管制以来,视障按摩师有一百五十多天没能工作。按摩中心不能营业,老板黄枝叶没办法发薪水给按摩师,但租金得照付,只好倒贴过日子。她聘有4名全职按摩师,也有替他们缴纳公积金和社险。“这些工作(视障按摩师)没保障,万一在外发生意外,至少社险还可以赔偿他们。”所幸是社险会员,他们比一般自由按摩师幸运,得到每个月600令吉的政府津贴挨一挨过日子。
这段时间,任伟杰和张伟伦当作休息,在家玩手机、听收音机,了解疫情资讯。“3月开始关了几个月,都已经麻木了啰。”就算有时必须出门买东西,任伟杰心里也是怕怕的。视障者靠导盲杖和手触摸四周环境辨认位置,“都不知道摸到什么东西,或者会不会踩到痰。”这一年来,他要嘛尽量不出门,要嘛回到家马上冲凉。
“一开始有时(口罩)会戴反,好心的朋友会提醒,不然一般去商店谁会理你哦。”说起一年前瘟疫初期,任伟杰和张伟伦都有同样的经验,常戴反口罩。“我们去外面,口罩都不知道沾到什么,哪里敢又反回来戴。”
这一年来,宣导戴口罩的广告、海报都强调彩色面向外,白色朝内。视障者看不见,又怎能以颜色区分?说着,任伟杰拿起口罩,“一开始有人讲这根线(挂耳绳)黏在里面,所以那一面就是里面啰。”可是,不同厂牌制作的口罩挂耳绳黏法不一,有些黏在外侧,不能以此触摸辨认口罩里外。
后来,朋友教他们辨认折痕,任伟杰称之为“楼梯”。折痕朝下面向外,金属条在上,抓住这个诀窍,他们就不容易前后上下戴反口罩了。他边说边示范,把口罩罩在脸上,扣上挂耳绳,挪到嘴巴前,沿着鼻梁掐好金属条,再拉开折痕罩住下巴。
那,又要怎么确认自己买到的口罩是三层医用防护口罩呢?“我们去Pharmacy(药剂店)买,应该不会骗人吧。”任伟杰还说,如果是夜市摆摊卖的,绝不敢买。
停工,三餐靠免费食物
这段时期,他们的三餐多靠慈善团体、非政府组织或善心人士免费派发食物。盲人协会和盲人技术学院都位于吉隆坡十五碑,这里住了很多视障人士。援助团体发送WhatsApp讯息公告何时何地(如:YMCA青年旅舍或7-11便利商店前)派发饭盒,视障朋友回复语音讯息登记报名。
“很普通的,一块包菜一个鸡肉,一个鸡蛋一个炒饭,一个米粉没有东西的啦,没有办法啰。”既然是免费食物,任伟杰也没什么好嫌,反正没工作,没上哪儿去,简简单单是一餐。其实他们也可以订购外卖送餐,食物会比免费的美味,只是怕找钱时可能和送餐员接触,岂不变成花钱买担心。
张伟伦一个人在吉隆坡讨生活,父母在居銮。一年没回家,他只能每天都打电话报平安。父母总是问他吃饱了没,如果出现症状要赶快看医生,温馨提醒叮咛他要勤洗手。得知按摩业停业,父母自然担心他生活费是否够用,三餐有无着落。“就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这里很多团体会派发食物,不怕没有东西吃。”
还有一个所有人都面对的问题——理发。“那时MCO,头发长到都要变女子了。”张伟伦边说边比划头发一度长及颈项。任伟杰也是放任头发、胡子自由生长,反正不出门,没人看也就算了。
后来,有认识的义工义务帮他们理发,效果却不甚满意,剪到一边长一边短,一边翘起来。任伟杰估摸自己看起来就像还睡不醒的样子,加上他们眼睛看不见,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嘲笑。“可是是义工剪的,免费,他又有爱心,没有理由骂他咩?”
等到理发业开放,他们也如常光顾理发店了。现在头顶上整齐的发型,是为迎接农历新年而剪的。
一年了,不敢回也不能回家
刚过去的农历新年,任伟杰自己度过。家乡巴生和吉隆坡都是疫情红区,家人不鼓励他回去。“这个病毒,你们明眼人都看不到,我们盲人摸来摸去一定更严重的嘛!”
他看得开,认为有钱每天都是新年,吃大餐也只是一小时的事,况且当时也不能在餐厅用餐。“没事叫朋友来,他咳嗽你又怕,万一中病传染给我,我又恨他,还是自己一个人比较好啦。”所以他选择一个人过。
倒是张伟伦喜欢热闹,除夕约了几个同样不能回家的朋友,简简单单吃一餐。“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跟父母亲聚一聚啰。”他是视障者,也是大都市里的游子。待瘟疫散去,他最想回家看下爸爸妈妈。“可以开放跨州的话就要回啰,我已经整整一年没有回了。”
担心间接传染,做足防疫措施
去年7月1日恢复营业前,黄枝叶的弟弟妹妹帮忙处理了很多政府规定的SOP(标准作业程序),例如注册My Sejahtera,列印二维码张贴在按摩院门口。他们也帮店里视障按摩师上网登记,并亲自接送前往接受冠病检测。
任伟杰和张伟伦还记得,检测那天站在五脚基排队排了好久。“他们放进你的鼻子,好像一个毛这样的,又叫你开喉咙放一个好像尖尖的,拿你喉咙一点东西,还有鼻子的(粘)液。”
检测报告透过电邮发送,同样由黄枝叶的妹妹转告。等待过程,张伟伦不免担心是阴性还是阳性。所幸结果呈阴性,他也放下心,还打电话向父母报告。
以往,按摩中心每天有10到20名顾客,7月复工后每天只有两三人。其实,禁止营业期间常有顾客来问,“我全身酸痛,你们偷偷做(营业)可以吗?”黄枝叶不愿冒险违反禁令,否则被取缔要罚款1000令吉。她一律要求顾客等政府允许复业了再来光顾。
生意并没有恢复瘟疫来袭前的情况。黄枝叶解释,有些人认为按摩院人来人往,加上按摩又有身体接触,担心若有顾客患有冠病,会间接传染。
开店做生意,她又何尝不担心呢?她也矛盾,一方面希望顾客上门,一方面担心若有顾客确诊,传染给按摩师也不好。例如面对在医院工作的顾客,心里还是有点避忌,有时会推托预约满了,请对方改天再来。
就这样,停业、复业,停业又要复业。黄枝叶笑说,有经验了,没什么特别感受。“反正一切按照政府指示,遵守防疫SOP就是啦。”顾客上门,一定得扫描My Sejahtera、量体温和搓消毒洗手液;每个顾客按摩完毕,房间会喷消毒喷雾。她还有一名外籍工人帮忙打扫按摩中心和清洗床单。
在瘟疫中生活了一整年,眼看还有好长一段时日要过新常态生活,问黄枝叶有什么打算?“跟SOP啰,每个顾客做完按摩,都要消毒好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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