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鲁斯特效应／02】学习得来的永恆 隐形记忆

她拿出一张人脑构造图，用笔点出位于大脑皮质下方的海马体附近解释道，“可是嗅觉（感统）就不同，它刚好就在隔壁。所以只要有讯息进来，就会立刻吸收，并启动旁边系统来结合其他信息。”

原来，是“近水楼台”的原理。只是，嗅觉是需要结合文字、经验、人事物的情绪，才会加深某段记忆。

李雯怡说，荷兰的科学家曾经做过一项有意思的实验。

他们找来了70个身心健康的自愿者，让他们观看12分钟含有车祸、血腥、残暴等令人不适元素的影片，同时在播放影片的过程中，会释放出一些味道、播放背景音乐并调整现场的光线。一周之后，他们再让这些自愿者回到现场，以测试哪种感官会触发记忆。

“结果发现绝大部分人的嗅觉记忆比较清晰。相较起其他的感官，当他们闻到某些气味后，能较清楚、详细地解释当时所观看的画面。”

反之，好的味道与好的画面连接，便会产生美好的记忆。

解绑悲伤回忆

借由气味所保留、加深的记忆如此顽固，倘若是幸福快乐的犹自可，但是如果引发的是痛彻心扉、恐惧恐慌的记忆，又该如何将这种气味与悲痛“解绑”呢？

好在，是有的。

行为学习原理—如：经典条件反射（Classical conditioning）行为理论认为，人的行为，不管是正常的或是“病态”的，都经学习而获得；而且也能通过学习而更改，增加或消除。

李雯怡解释，味道实际上是可以“学习”（learn）的，比如小宝宝并不知道什么叫“臭”，一般是家人指着排泄物说臭，于是小宝宝才会将“臭”和“排泄物”关联了。

既然能“学习”，自然也就能“忘却”（Unlearn）。“忘却”这道程序便是运用在解绑气味与坏记忆的联系。

“一般人不会因为闻到这个味道想起不好的事情来求助，很多时候你会看到他们恐惧，而也有一些恐惧可能是由气味或其他感官激发。”

李雯怡曾接待过一个创伤后压力症候群（PTSD）案，对象是一名曾遭受性侵犯的15岁少女。在治疗的过程中，每当让她回忆案发的情况，她会不断提及指间香烟的味道。

“其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个味道激发她。那段时间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经历），常常在家里发脾气，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说她很讨厌她爸爸，很生气她爸爸。原来是因为爸爸有抽烟，烟味会唤起她那段记忆。”

在少女的脑海里，她将当下所嗅到的烟味、打火机和性侵的经历联系起来，对烟味起了恐惧的条件作用，自然泛化到她对烟味的恐惧，于是李雯怡便以行为治疗法的系统──脱敏法来“解绑”少女对这其中一段的事件记忆，减少被烟味激发她情绪。

“第一阶段是要让她知道那烟味实际上跟这段记忆联结了，跟她解释这个过程，进行有意识地分离；第二阶段就要做很多的放松法，如果要脱敏就得先面对它，再配合害怕的等级和层次来练习分级脱敏以及其他疗法助她的身体重新学习认识这个味道。”

只有“学习”而来的记忆永存

既然气味能唤起人们的记忆，那么是否可以协助包括阿兹海默症患者等丧失记忆的群体重新找回丢失的过去呢？

阿兹海默症患者其中一个症状便是丧失嗅觉，那么他们的记忆碎片消失又或者健忘是否与闻不见气味有关？

这一连串的疑问在我心头萦绕，然而李雯怡给予的答复也许会让上述患者家属有些许失望。

“记忆是蛮复杂的，某些气味是会在长期的记忆里，近几年来确实有人提出能不能借助气味来刺激阿兹海默症患者想起一些记忆？有很多不同的说法，可是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结论。”

另外还有研究说明，一些失忆或暂时性失忆的人，实际上还是会保留某一些记忆，比如骑脚车、洗碗等通过“学习”而来的知识、技巧，称之为“隐形的记忆”。

“所以你看那些阿兹海默症患者、中风病患、失忆者，好像忘记很多事情，可是这些事却又手到拿来。”

李雯怡说，要视乎这些靠感官输入的信息与本人有何特别意义，才会产生连接。

“所以很多人会尝试研究怎么唤起记忆？是靠时间点吗？是个人的回忆吗？”

这意味着，如果仅靠气味是无法唤起阿兹海默症患者沉睡的过去，最关键的是无法得知哪种气味能对他们起到作用。

在电影《我和我的家乡》其中一个单元〈最后一课〉，讲述一个患有阿兹海默症的教授，思绪停留在1992年在一个乡村教书的时光，意欲寻回缺失的记忆拼图，于是他那些已经长大成人的学生竭尽所能为他重建当年的情景。

漏雨的简陋教室、衣着褴褛的学生、雷雨交加的天气，可谓费尽心思，无论电影情节与真实情况是否相符，但是一段记忆的唤醒，需要各种元素的配合，缺一不可。

可惜，我们永远无法得知阿兹海默症患者究竟还差哪一块拼图。

时代的滤镜

小时候的我们，经常因为财务“不自由”，零花钱有限的情况下只能购买现在看来很廉价的零食。可当我们长大了以后，在吃遍更高级更昂贵的零食后，还是会想念这些“廉价”的味道。

李雯怡说，小时记忆这也许跟儿时的安全感加上温馨美好的回忆有关。

“很多人跟我说，小时候很多安全感，长大后随着社会的压力等种种原因，我们的安全感便动摇了，便会觉得小时候很好，就会刻意去寻找小时候的感觉。”

她本人也会有如此的经历，但她会反问自己是要寻回这个味道？抑或是当年的情景？

“跟谁一起吃？在什么时候啊？这些都是有联系的。例如对我来讲，在乡下的年夜饭虽然是家常菜，但因为是一家人一起吃的，所以会想念伯母煮的某道菜。”

在每个人成长过程中，总会有那么一段时光是刻骨铭心，与之对应的气味、味道、歌曲、影视剧，就成了难以忘怀的记忆，这也许就是俗称的“时代滤镜”。

延伸阅读：

【普鲁斯特效应／01】切不断的情感区域  味之记忆

相关稿件：

【关心精神病患／02】聆听精神病患照护者的心声

【疗愈系那些事儿／02】疗愈为上──慢综艺有市，种田游戏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