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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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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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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7:20pm 10/04/2021

记水灾/陈奕航(瓜拉立卑)

作者: 陈奕航(瓜拉立卑)

我本打算明日将那块野菊田中的几株苗定植于河对岸的果园。不过一宿而已,那日益高涨的河水却蓦地登了岸,比晨光还快,偷偷地接触大地。——那是村民嘈杂声中大致内容。我也被迫着早起了。

村庄依水而建是先辈智慧,因此,这头年杪水兽的现形是能预见的,只是没想过它在村庄史册中的名字,竟能以“空前”作为点缀。想到我家地势较高,门前摩托声的繁忙顿时有了合理解释。出门后再走十来步,便能往下望到那平常只隐在茂密林后的母亲河正紧贴着低地房屋四壁一遍遍安抚;不少人沿着改写后的水陆分界线站成一排,围观、赞叹这泛滥的母爱。下午,水平越过了路缘。大家都有些矛盾,或者说,那是苦中作乐赋予的悠然,说,既然都淹了,索性就再淹高一点,看看她溺爱的极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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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似地震、台风、火灾、海啸那充满暴发力及瞬间吞噬的力量体现,水灾是缓慢、凄美的。晚间无光,时有细雨,我带了酒到已成水路的老路旁。靠坐着摩托,脱去鞋子把脚浸入,感受比年头空气还冰的河;打开酒罐大口吞下,这酿液比平常还暖心。据说往北与南的道路都被河水阻断,液体的侵蚀又使彭亨大面积停水断电截网;此刻,我如同闲坐在一座孤岛上般,仿佛不再需要赶到别的地方,仅需专心、无目的地凝望着逐渐有形的眼前:那些屋顶都成一叶叶小船了,那些树干都变趋水的主根了,那些雨滴都落到水云内了。若有人注意到眼前的魔幻写实,还会发现那原是大河奔流的地方黄河正滚滚狂腾,但余的部分却形同一潭死水般,停滞,不前。听,那澎湃背景音下,我脚底却是冷静的。如此美好,让我不禁解开裤头,回敬这冰冷的川一丝温暖。

这期间几个邻居常到家里打牌赌博,父亲笑道至少现在警察没办法上门逮捕。确实,这场水劫像是把那无形传染病所制造的恐慌给隔绝了,邻里间的交流及情感更贴近了些;看河时我发现一些从前没留意过的村民脸孔,如今甚至还搭上了话。也难怪,手机早就没电,没法往别处跑,那水势终究还是给看腻了,人自然再次发现交际之必要——套用中国网民一句调侃的话就是“一夜回到解放前”。而这带着浓厚乌托邦味道的情节在不出几日后便下档了;水退了,通车了。

我小学时写的〈水灾记〉到这时差不多该结尾了,只需再写几句赈灾情节——当时的我又怎能知道,那岂是几句就能总结的事?尤其学校,这占地面积极大的区域更需要投入大量人手,于是我与母亲决定到文打一所中学支援。到达后,那泥腥烂臭扑面而来,几让我作呕。后来发现校长坐在沾满新鲜褐漆的凉亭,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母亲问,什么地方需要帮忙?他艰难地笑笑,半举着的手实在不知要往哪指,最后只说了句,都行吧。我放眼望去,公家消防大车和私家水泵同时做工声势浩大;但河水为受灾地区带来大量垃圾及陈泥,又把该空间内绝大部分物品浸酿成废物,让眼下所见之处都似废区,更将络绎不绝的义工对比成区区百余人。记得那天,从早至下午,倾4人之力才勉强清理完一间课室。

森林成了粘土城市

几天后,我终于有空让铁马奔驰,沿着那恢复成陆路的老道路巡礼——它是十几年前那高速公路还未建成时人们常走的。我非念旧,只是这条路上清静。即使久年失修,它还是与那跨河的老吊桥一样勉强能使。只是那桥已跟着急流北去,只剩几支歪头斜脑的桥头耸立着,但那路还在,却不免更加疮痍。这些已有替代品的老家伙本就经不起半点破损的;少了点,便是一点。

路上的大坑大洼出现的时机有着几分幽默,幽默的居民正用垃圾把创口修补,修补出一幅抽象画,再点上火把用不完的颜料烧毁,塑料浓烟与搁浅的河泥臭味升华了作品。我加大油门飞驶到更深入的无主之地,那里有树木沿路生长,是我最爱的地方——此刻却如此陌生。我抬头一望,心中大寒。如今围绕着我的,是黄河水淹过的痕迹;足有我高之3倍。泥浆完整地挂在每棵树每寸身板与每张叶子,让有机的森林统统成了无机的粘土城市。一想到这宛如一城宏伟神秘的古代遗迹竟都是母亲河所为,不免倒抽凉气。那些果树杂乔都成了这出交响乐中最余音绕梁的部分。用3个月,慢慢死亡。

最后,我经过了那我常不小心驶太快而错过的椰子冰沙店,它如今已被水冲走了;最后,我经过了那我每日赶着回家而忘了驻留的汉堡摊子,它如今已被水冲走了;最后,我经过了那我总是打算明天再摘下几株苗的,野菊田。

(记2021年1月3日瓜拉立卑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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