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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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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艺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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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 9:00am 23/04/2021

邡眉/马塔加雅

作者: 邡眉

当年,我读的师范学院,原名肯特学院,后来改称加雅学院,与加雅街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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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充溢美好与蹇涩记忆的师范学院里,断断续续地我快活了3年。

加雅,打字时,常打成假牙,后来口头上直呼她的马来名字:Maktab Gaya,有一次突发诗意,叫她马塔加雅,好像这样才能够对得起那些花在里头的凌厉韶光,再后来,进一步,简单亲昵,叫她Maktab就好了。

在马塔加雅,宿舍生涯里去不掉一大块等候拨打长途电话的磨难,那是理所当然的,是每个苦读的学员最放心思的课业。

直到某日夜里,出了件不寻常的大事。蚊虫一如往常的猖獗,加上又是季候风带来的雨季,四处湿湿嗒嗒,有时天边雷霆大作,我们总是耐心地苦苦等候,打着伞排着长长的人龙。这学院太大,科系太多,学员人数庞大,院里不知用意为何,只设立3个电话亭,这是少林寺吗?要把我们的耐力给锤炼得金刚不坏吗?

路阳也有公用电话,要是走路去的话,虽然不是攀山越岭,但路程是远的,更何况院校建在斜坡上,来回的一大段坡度很陡的路,对我们这些天天念一大堆书的人来说,十分吃力,因此,默默忍受一切莫名的煎熬,只能归类到年轻人的必修课里吧。有时等得不耐烦,还特地跟前后排队的同学,不管认识或不认识的都约定,谁也不要讲太久,一两分钟就够了。可是这种承诺都不可靠,只是说说而已,只是希望遇到真心只说一两分钟的同学。当然,3年来,未曾遇见。

某个夜晚,出了件不寻常的大事。

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支手机,出现在马塔加雅!这,真是太虐人心了!

那个年代的手机,被称为大哥大,因为它是有钱人的代号,是高位阶级人士的专用品。一旦手机出现在学院,这种没由来的重重打击,令人难以承受,顿时觉得这是人生最残酷却被逼面对的事实。看,人还是有阶级分别的动物!

与其说学院当时引起一阵轰动,倒不如说我们的心脏被引爆一颗一颗的炸弹,满布疮疡,瘢痕累累。

虽说比第一代箱式手提电话更像个大水罐的手机,并不美观,可重点是它标示着有这么一号人物可以随时随地拨打长途电话,这个疼痛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言”是当年学院的传统美德,结果,把所有人推到了耐痛点的极限,本来还有些同学只是很羡慕,不知怎的,后来也不知不觉变成同仇敌忾,把人家也痛恨起来。莫名其妙。

我们大伙儿一直以来都可以忍受蚊虫的叮咬,可以风雨不改地接受每个通电话后肯定不守承诺的背叛者,可是那个在心中突然奔出猛犸象的震撼,着实吞噬了大家的耐性,仿佛无形的波动撞击得一个个龇牙咧嘴,显而易见这地震的震央是内在的,这样的骚乱也是因为内在频率相同而普及大众。

自从消息传开,晚上的人龙开始不耐烦,不讲文明了,只要被蚊子叮了一下,就会非常激动,边抓痒边发火,有的没的,就是对着空气一通乱骂,这样的咒骂声渐渐在同温层里起了涟漪效应,从此以后,晚上在同样的几支街灯下,不再风平浪静,总会有一连串的怒骂、谩骂、讽刺声,接连不断,此起彼伏。其实,说到底谁真正看过那传说中拥有男友特别赠送手提电话的女生呢?没有。我压根儿没见过。其他人呢?说得绘声绘色,活灵活现,她们也见过吧?我有点怀疑。

不过,自从手机进入我们的敏感地带以后,本来不太相熟,或不同系的同学逐渐有了共同的话题,排队等候打电话的时刻不再那么无趣。

一开始有人质疑说,怎么会有这种情况?手笔也太阔绰了吧?要不,她的男朋友年纪一定是比较大的,长得又丑的,有几个铜钱罢了。这样的推论果真有作用,安慰了不少脆弱的心灵。后来,我们又开始关心起手机保管的问题。价值不菲的手机,这女生会怎么保管呢?绝对不能带进带出,更不能带去教室或实验室吧?那么,收藏在什么地方?我们当时又不兴背包,都用手捧着书,上哪门课就哪几本书,外加笔盒跟笔记簿,如果手里拿着水罐式手机,不就太炫耀了吗?这样也太高调了吧!看来,收进橱柜里是唯一的解决方案。一想到把那么昂贵而罕有的宝物,塞在宿舍杂乱的橱柜里,和那些成堆的衣物书册为伍,又确实让很多人笑出了声音,一片欢乐的声浪里该有多少凉意,多少不友善的讥讽,也许全都有。

反正每次都要排队等很久,大家熟络了,有的人变成记日器,一三五她或他肯定会在人龙里出现,有的则是二四六,那么一星期7天都打长途电话的应该也被犒赏一支手机才合理吧?此话一出,又扰攘起一阵幼稚的笑声。

两年内还八卦了数不清的故事,例如谁和谁走得近,谁是谁的前女友,哪个同学最会拍马屁,还有很多消磨时间和磨嘴皮子的逸闻在那黯黯淡淡、相思遍地的朦胧街灯下不厌其烦地一批传一批。

遇到放假,熟练快速收拾好行李,经常还得赶最后一门的功课。有一次,把美术的功课留到最后,觉得它是最简易的课业,没想到一开笔就画到深夜才完成,忙乱中卷成轴,在背面匆匆写上收件讲师的大名,摸黑快步跑到办公楼,把课业塞进收件筒里,碰上三两位不同宿舍的电话队友,大家也刚赶完功课,实在累,互道晚安,各自回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楼下几处传来喇叭声,还有从笔直走廊放大的击门声,有人喊道:都醒来啊!谁叫的出租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被吵醒了,赶功课的同室也跳了起来,瞪眼一看,闹钟早被自己打飞了,顾不得梳洗,幸好倒头睡觉时还穿着上课的那套衣服,真省了事,不必换衣,拿起一并放好的大包小包,穿了鞋就往楼下冲,碰见电话队友,哎一声,safe journey!原来我们都不曾问过对方的名字。

飞机场早已挤了一堆从学院过来的同学,排队过海关,轻声谈论,才知道刚才我们叫的出租车已经送了一趟另一批学员,再折回来载我们的。司机大叔肯定超速飞车,丹绒亚路飞机场离开学院甚远。

我们大多数选最早一班机,天气比较凉,但连闹钟都吵不醒的时候就会特别狼狈,托运的纸皮箱里都是书,幸好还有同学帮忙搬到输送带,进行海关检查。气吁吁地互相帮忙后,猛出一身汗,人就精神抖擞了。

返乡度假的日子过得特别快,转眼假期结束。

回到校园先检索这次进住哪栋宿舍。此刻的布告栏,人满为患,极为平常,快速记下楼层和房号是最聪明的做法,毕竟已经到了最后一个学期,学懂人生技巧是必然的。这一次住的不是4人房或6人房,而是8人房,并且在半地下室。窗口半高,可以看到空空洞洞的马路。这一栋宿舍座落在校园尽头,讲师们不选择把车停靠在这儿。院里左侧有几棵成年凤凰木,一到5月,便是繁花似火映蓝天,景色宜人且安静。住着住着,如同召来一室春季,感觉舒适。

同室的还有逢周末就回家的卡达山女生,以及马来女生,我们共度一个学期的住宿生涯,虽然来自不同班,不同级,也不同系,生活起居全都不一样,但是已经习惯了,我对宇宙人生种族等等无以伦比的好奇心,在她们身上一一认证。最后,我们成了好友。

我选了靠窗的床铺,因为这个角落有足够的墙面,这一年最后的考试要卯足精力,比平日更拼,边学习边写的笔记,可以张贴在墙上,一面墙壁贴满了;贴床头,床头也满了,贴储物衣橱两侧与内外。从楼上下来探望我的同学看到这一幕都会笑得无法抑制,幸好她们还忍得住不捏不掐我,笑够了不忘问一句:这些笔记贴着就能记住吗?我说能啊,一张开眼睛就看见,不必翻本子,哪一科在哪一面墙,清楚分明,一睁眼就可以复习。她们说幸好你们的舍监比较随和,没让你把墙壁撕干净。我吐吐舌头,谁叫我命好。

我这面笔记墙虽然壮观瑰异,但纯属个人习惯,因此没有被拿去说事儿,但手机事件不同,那是公愤(奇怪的罪名),所以开课后,打长途电话的锻炼开始延续,排队时听说大哥大女生退学了,听说谁和谁分手了,听说去年拿院长奖的女生派到哪个地方去教书了,还有那个拍马屁的原来跟讲师在一起了。短短的假期就酝酿出沸沸腾腾的故事,虚虚实实,情节曲折,年轻的我们假作成熟,摇头叹息,说世事难料,云云。

一转眼,这些往事像老旧电影播放器的影像,打在空白的银幕上,雪花片片,邈远不可追。当年唏嘘执着的种种,回首看,原来早已一笑而过,相忘于江湖。

这篇文字记载的加雅学院,15年前升级为教育研究所,尔后听说还有改动,隐约知道也许会关闭,上网搜索,她的更新资料停留在3年前,感觉自己与她已经断绝亲密关系,可印象深入血肉,成为生命不可割切的部分。那些我们遗留在这儿的时光,包括冒着火山灰去上课,体育课打筋斗、跳高所受的伤,音乐讲师频密挂上又拿下挂图的身影,还有视听室白蚁天花板的惊耸,白天楼梯间灯下那些形同菊花朵朵的水蚁尸体,全都收集在我这儿,一切安好,可马塔加雅,你还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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