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9:30am 10/05/2021

May子／出院没有男人

作者: May子

到底该由谁来看见我的inconvenient truth？看7年前写的这篇，现在的我会说 — 谁都可以看到，因为这是活着的真相，谁都有资格明白。

忘了爸爸第几次出院，但这次很有压力，因为他没力气自己站起来了，连跨脚上车也有难度，很怕他会跌倒。

家里没男人这时变成问题。

放工接爸爸出院，脑海list出了可以帮我的“近身男人”：一，邻居两个儿子，可惜出埠工作了。再来脑海竟映出阿杰（前度）的样子；好像不很好，虽然这次他有来探望爸爸，但让他再次跟我们有亲近的机会，感觉不恰当。不想让他看到我的无助，不想他看见原来我身边没有男人（虽然是事实），然后可怜我或同情我，之后认真提出有事需要他帮忙一定要找他……然后他成为我的第一选择。对，没错，不想他成为当没有男人帮我时的第一选择，就是这么简单。

还有就是住隔壁花园的Danny和文浩了。幸好文浩二话不说答应帮忙。

去到医院时，爸爸如常疲累不堪的休息，吃了两三口粥就停了。我付钱办好手续见况就很不开心的念他，要他多吃几口。

我每天都因为无法制服他而烦恼，今天他用了一句话就制服我。他说：“Mimi，我真的吃不下，多谢你啦。”我突然感觉心里屈着的一股气不见了，生不下气。是的，原来只要他让我感觉到他珍惜我做的，那就够了。也许，那两三口就是感激的表现，他压根儿没胃口。

一个女生，要照顾一个fragile的病人，独自坐在医院，需要护士才能帮父亲换衣，等一个不是家人也不是亲友的人伸出援手，那种感觉挺冲击和可怜。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有超能力，也不男人，虽然我一直都很“男人”，只是来到力气这部分就是极限了。怕爸爸在不周全安排下出院跌到，会很自责。

上次出院他已没多大力气，但还有胃口去吃个潮州粥夜宵。这次出院已是这副样子，相信下次爸爸需要人抱吧。这样的推测，是最近在节目分享说的“习惯性无助”吗？

习惯性无助，经受一连串打击和挫折后，失去斗志的心态。也许这种心态最常出现在病人身上，每况愈下的身体状态，渐渐地不能自控，然后持续的无助，总需要别人帮助。小的战胜不了，越来越多小的一样战胜不了；大的死亡也渐渐变小了，反正没有什么可以战胜的了，那就不战而胜吧。不战不反抗，胜利在那放开、看开，心不再执着。

今晚出院，找谁来帮？其实是个智慧。如我一见到文浩说的：“谢谢你这么晚出来跟我做这么有压力的事。”因为我们都没有经验怎么扶和抱。然而，在他面前，我可以做一个稍微开朗、冷静的自己，把我世界里的忧伤可怜的画面变小了。

爸爸可以过这个年吗？真的很怕他的肾坏掉……可能还有比洗肾更可怕的事，但洗肾已够可怕了。已经这么没quality life了，还要洗肾？哪来时间？哪来精神？唉。

这场战争，除了服输，没有其他可能可以看到和平。而服输的代价，又是让人如此害怕。

这几天爸爸静静地看我走来走去的眼神，有一股深邃。脑海里好像在欣赏着，感激着，像是多看几眼也好……

（写于2014年11月13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