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11:00am 24/05/2021

护蜂人温绍平就想好好守护蜜蜂不受伤害

作者: 林德成（记者）谭湘璇、陈愐壮（摄影）陈愐壮（影音）

面对未知事物，每个人容易心生恐惧与不安。看见群蜂聚集，马上提高危险意识，赶紧第一时间离开。倘若蜂巢位于居住范围内，第一个念头就是想消灭它们。身为一名护蜂人，温绍平深知民众害怕心理，一时三刻无法改变他们对蜜蜂的刻板印象。因此，他多年来循序渐进地向身边朋友灌输蜜蜂知识，更借助社交媒体的影响力，透过视频和脸书撰文分享搬蜂故事，希望大家渐渐喜欢上蜜蜂，而不要伤害它们。

温绍平深爱蜜蜂，他是用“情人”来形容蜜蜂。当他看到蜜蜂健康成长，内心会格外雀跃，与蜜蜂互动时更是一种亲密关系。“在触碰过程中，如果遇到它们心情不好，你要如何去安抚和‘哄’它们？不要去惹它们咯！”他不禁大笑起来。“相等于女朋友发脾气时，你不要靠近咯。”

与绍平哥谈话，他就像在本地电视电影《附赠的假期》演唱客家歌〈泥水妹〉的形象，很有亲和力，且风趣幽默。谈到蜜蜂时，他可以迅速变身成为养蜂专家，娓娓而谈，颇为生动地讲述着蜜蜂习性。56岁的他自1988年开始踏入演艺圈，至今依然锲而不舍地投入影视表演，尝试各种角色扮演。“但是，我从来没有演过养蜂人的角色，倒是很希望有机会表演这样的角色。我主要用意想让大家知道蜜蜂的重要，曾经有一句话说，如果全世界的蜜蜂灭绝了，人类只能存活4年。”

究竟如何与蜜蜂结缘，他翘起嘴角笑说，那得从拍摄《诡雾山城》（2010年）电视剧开始。那时剧组需要一众演员进入吉兰丹的树芭拍摄，他恰好有一位朋友在当地从事伐木行业，正巧看见对方的树桐厂有员工养殖土蜂和银蜂，顿时开启了他的求知欲和好奇心。“员工给我品尝蜂蜜，我才察觉原来蜜糖是这种口感，带有一股花香味。”尔后，温绍平仿佛迷上蜜蜂，投入心思钻研关于蜜蜂的知识。2020年，他还加入本地“拯救马来西亚蜜蜂”（My Bee Savior Association）志愿团体，以保护蜜蜂生态为目标，希望民众和消防部队不要用火烧方式灭蜂，而是找他们帮忙收蜂（帮蜜蜂搬家）。

“民众看到蜜蜂会直接联络消防局，而他们之前的做法是喷洒杀虫剂或火烧蜂巢。”由于消防局一天会接获多宗案子，包括捉蛇、驱赶野生动物和为民解困，因此他们尽量控制在一小时内完成一个任务，采取便捷有效的方式解决问题。他解释，一窝健全成熟的蜂巢约有2万只蜜蜂，小蜂巢亦有几千只，一旦喷火灭蜂会夺走很多生命，他想为大自然做一些事。如今，消防局接到投诉会直接告诉民众拨电给“拯救马来西亚蜜蜂”。

温绍平说，很多人忽略了蜜蜂是与生态环境息息相关，一旦蜜蜂灭绝，会影响整个食物链。他希望未来会越来越多人关注和爱护蜜蜂。

虎头蜂不等于蜜蜂

为了研究蜜蜂，绍平哥不舍昼夜地翻阅资料，更可以滔滔不绝地向人分享，例如银蜂最避忌蜂巢沾满蜂蜜，因担心气味吸引到外面的昆虫和黑水虻入侵。“黑水虻很喜欢在银蜂巢内产卵，一旦产卵整个银蜂巢可以宣布完蛋，因为黑水虻会吃掉那些蜂胶，破坏银蜂巢房，大概两三个月，银蜂就灭群。”

蜜蜂有3种级别，分别为工蜂、蜂王和雄蜂。蜂王（又称蜂后）是蜂巢里唯一拥有繁殖系统发育成熟的雌性蜂，寿命平均3至5年。它的使命是产卵和培育新蜂王，以确保蜂群可以延续后代。一般而言会认为蜂王是蜂群大脑，其实不然，工蜂才是蜂巢的主导者，而蜂王仅仅是生产工具。

蜂王一生可说是在巢内度过，只有在交配和分巢时才会飞出蜂巢。在交配时期，蜜蜂是一边飞行一边与雄蜂交配，飞行速度比较缓慢。因此，蜂王会成为鸟类和蜻蜓的猎食目标。一旦蜂群失去蜂王，这个蜂群最后会难逃灭绝的命运。为了避免灭群危机，蜂王会产下三四颗卵，以备不时之需。至于分巢，随着蜂群数量越来越庞大，老蜂王会率领一半或三分之二的工蜂离巢，飞到合适地点筑新巢。

他说，马来西亚常见5种蜜蜂，即大排蜂（Apis Dorsata）、两种小排蜂（分别为Apis Florea和Andreniformis）、土蜂和仅在东马的沙巴蜂（Apis Koschevnikovi）。银蜂在马来西亚大概有35到38个品种，它们也被归类为无蛰蜂或无针蜂。

“大排蜂是我们小时候叫的拿督公蜂，父母亲常叫我们点把香拜一拜，它们就会飞走。其实大排蜂是被烟熏，以为发生火灾然后飞走。”他特别提及媒体常报道蜜蜂蜇死人，实则蜜蜂是无辜者，罪魁祸首是虎头蜂。“不过，媒体却选用蜜蜂照片，我们看到很心疼。这是所谓的黑狗偷吃，白狗当灾，导致民众看到蜜蜂就很慌张。”当然，遇到外形像倒吊莲蓬的虎头蜂巢，他们绝不敢冒生命危险，全权交由消防局处理。

遇到“黑金刚”大开杀戒

巧妙的是，在护蜂之余，温绍平“不小心”也成为养蜂人。十多年前，他在公寓楼下发现废弃沙发上有被人摧毁的银蜂残巢，地上还残留一些蜂胶。蜂巢里还有一种名为“Atripes”（kaki hitam）的银蜂。恰好附近有一个木箱，他便把蜂巢装进箱里带回家，打算放在露台饲养。

“后来得知‘Atripes’原来是花粉贼，专门偷窃他人的蜜源，然后带回自己的窝巢，而我手上的蜂巢是属于一种名为‘白翅膀’品种的银蜂。”木箱搁放露台3天，正好有一群“白翅膀”来办入住手续，一住就是三四个月。不过，好景不常在，有一群“黑金刚”相中了这个蜂巢，不惜代价袭击它们。“‘黑金刚’是银蜂家族里最凶悍的品种，可以轻易咬断人类一根毛发。‘黑金刚’来到露台后，好像上演了一场星际大战。只要有‘白翅膀’从蜂巢飞出来，在上方盘旋的‘黑金刚’就‘咻’一声，急速冲下去咬死对方。我整个人当时傻掉。”

战况太惨烈，露台上尸横遍野。忆起此事，他至今还是难忘，“黑金刚”最后以量取胜，杀死整窝的“白翅膀”。由于他当时赶着去拍戏，匆匆忙忙地通知太太有关此事，随后再把蜜蜂尸体堆起来放进一个杯里。绍平哥本以为太太看了会大吃一惊，不料对方却告知杯里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东西。“原来‘黑金刚’入住木箱后，把杯里的尸体一只又一只地搬走和丢掉。它们太有计谋了，这是为了掩盖（罪行），不要让周边有任何尸体，以免其他蜜蜂看到。”随后，他认识了一位养蜂达人泰哥，便从他身上认真学习养蜂经验，与此同时也将露台的银蜂放生。“其实坊间很早有人懂得饲养银蜂取蜂蜜，银蜂的品种都属于温顺的性格，只有‘黑金刚’稍微凶悍。”

曾被蜂蜇60针

收蜂时要格外小心，当接获民众求助电话，要搬移在树上、屋瓦、墙角的蜂巢时，需要查看天气和观察蜜蜂的性格。在阴天下雨前夕搬移蜜蜂，它们的脾性会突然躁动。一旦被蜜蜂蜇到，它会散发一种危机信号，引起其他蜜蜂注意，然后沿着那个信号一起蜇那个对象。“其实被蜇了要赶快离开，可是我没有离开，一只手很快被蜇了三十多针。你看那些手指的黑点是蜇痕。被蜇的时候很痛，但那个痛楚很快过去。对比火蚂蚁，蜂蜇的痛感则轻微一些。”他补充，有些人对蜂毒敏感，蜂蜇后全身肿胀，甚至会影响呼吸系统。因此，体质敏感者建议必须到诊所打消炎针。

“你知道当我把手放进蜂巢，里头是温热的。”收蜂时常会被蜇一两针，绍平哥早已习惯了，即使曾被蜇六十多针也不会觉得害怕。“通常蜂蜇以后会发烧，可是我没有，我只是整身热。”依据他的经验，倘若不幸被蜂蜇，切莫用手拔出来，而是用卡片或指甲，将毒针推出来。随后，赶紧用肥皂清洗患处。他强调，蜜蜂习性非常温顺，只要不主动骚扰它们的蜂巢，它们绝对不会随意攻击人。

收蜂过程

2. 引蜂：伸手进入蜂巢，把蜜蜂一点一点地掏进蜂笼里。当蜂笼里聚集一部分的蜜蜂数量后，蜂王会随着蜂群进入蜂笼，其余的蜜蜂也就自然跟随。

3. 装袋：当大部分蜜蜂飞进蜂笼后，再把蜂笼的深色布袋束紧。如此一来就完成拯救蜜蜂的过程。

4.割除：接着割除蜂巢。蜂巢有3个结构，最上层是储存蜂蜜、中层是花粉、下层是幼虫。割蜂巢时必须将蜂蜜割开，避免蜂蜜流进幼虫巢房而导致幼虫窒息死掉。

5. 嵌架：收蜂人拿出一些镶嵌了钢线的木框架，再把部分割下的蜂脾嵌在钢线架上，以便稳住每片蜂脾。

6. 放生：接着，木框架会放进一个木箱，再把收蜂笼里的蜜蜂轻轻抖进木箱里，让它们有一个暂时落脚处。木箱会放在特定的地方，放生蜜蜂回归到大自然。

曾目睹群蜂为蜂王哀悼

他曾遇过一户人家的投报，要求移除一个土蜂巢，并指蜜蜂无缘无故蜇人，令他无法去取车。据他了解，土蜂品性温顺不会随便蜇人，当中一定发生了一些事。这个土蜂巢位于对方的信箱里面，当他查看时才发现对方曾用火烧信箱里的蜂巢。“烧了蜂巢，土蜂一定很生气，一直在空中盘旋。刚好对方的车子在附近，车主要去取车，蜜蜂就会去蜇对方。”

“我打开信箱后，发现对方烧死了蜂王。我把蜂王的尸体放在信箱上面，几百只蜜蜂飞下来，慢慢地爬过去触碰尸体，好像在呼唤那个蜂王。我看到这个画面很心痛。这样也间接摧毁了整窝蜜蜂，它们的命运未卜，幸运的就并入其他蜂群，不然会慢慢灭亡。”

收蜂过程也曾遇过不愉快的事，有些人连一声道谢都没有，一些投诉者会拼命埋怨。他试过在投诉者门外喊了15分钟都无人回应，绍平哥内心旁白自述，“绍平，你是艺人啊，站在门口喊了这么久都没人回应，你觉得OK吗？”他感觉自己很委屈，后来很快转念，“我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单纯一个蜜蜂拯救者。”

怎么会突然爱上蜜蜂？他耸一耸肩说，可能骨子里有这个“基因”。“我爸爸年轻时养二十多窝的蜜蜂，但是我（从小）都不知道，直到我学习养蜂之后才得知他有养蜂。随后，当我们与中国的亲戚联系时，又发现对方原来也是养蜂人。”或许这是冥冥之中注定，让他与蜜蜂结缘。他坦言爱看蜜蜂，眼看蜜蜂嗡嗡飞行，不断忙碌进出蜂巢，出奇让他觉得很疗愈，内心变得舒缓平静，可以好好地沉淀心灵。

“你觉得我会痴迷蜜蜂吗？”他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只是不想人类伤害它。”

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