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丽云 – 浮云翳日光

《奥斯维辛没有什么新闻》是一篇荣获普利策新闻奖的作品，此奖项堪称新闻界的“奥斯卡金像奖”，乃作者亚伯拉罕·迈克尔·罗森塔尔参观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后所写。

奥斯维辛位于波兰南部，已经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了“旅游观光”点，但这个纳粹德国时期建立的最主要集中营，曾经是真实的人间地狱，被称为“死亡工厂”。在上世纪二战期间，德国法西斯份子于该地对犹太人进行了大规模的民族清洗，上百万人被残忍屠杀。如今要把它当成一个游览地去参观，想必也是内心的一种矛盾，友人曾说她到了该地马上毛骨悚然，那是个让人心惧之地。

身为记者的作者罗森塔尔，以参观者的身份去游览后，深深被震撼，他觉得对自己身临其境的所见所闻，有一种“非写不可的使命感”。于是有了这样的一篇报导。开头和结尾他都用“阳光明媚”来写集中营附近的场景，这种反衬的写法更显悲伤的张力，不管是集中营内外的差别，还是历史与现今的差距，都会让人从现今的美好中去感叹曾经的残忍。

教这篇课文，心情很是沉重，这是一段不应该被遗忘的历史，师生或许也可以透过授受之际，在阅读与历史的反思中，于文明的物质时代去找寻精神层面的救赎。我们无法想象人性要泯灭到什么样的层度才能如此惨无人道地残杀无辜，精神上对于人性的认知，却始终愿意相信它的纯善，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将自己从悲观灰暗中拯救出来。

德国哲学家西奥多·阿多诺曾在1949年发表的文章<文化批评与社会>一文中提到一句名言：“奥斯维辛之后，写诗是野蛮的”。及后，他又在自己的另一本著作《否定辩证法》里自我反驳：“……说在奥斯维辛集中营之后你不再能写诗了，这也许是错误的。但提出一个不怎么文雅的问题却不为错……” 其实阿多诺的思想有其复杂性，众人对他的学说也有不同见解。他想要表达的，基本是告诉我们：面对这段残酷，我们不能用过去美好的语文文字去粉饰太平，或者说消费这段悲剧；劫后余生，更不应该坦然地遗忘过去的悲伤。我们的轻易遗忘与麻木逃避，或许就是促使下一场灾难的发生。

我不晓得教学过程中有没有唤醒学生的慈悯与爱怜。去年，在冰冷的电脑前上网课，只要我专心在讲解所分享的页面课件，就没法好好监视所有学生镜头下的反应，他们也无法给我即时的回馈。多年以前，我记得那时候我的实体课排在午餐休息之前，在播放一张张纳粹集中营的照片给学生看之时，学生都发出揪心的反应，还问说这要他们怎么吃得下饭。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20世纪人类死亡史中的主角，而那场屠戮中，奥斯维辛是让人难以忘记的炼狱。作者罗森塔尔的这篇文章，对法西斯残暴行为提出了愤怒控诉，也在哀悼受害者当中反思历史，进而提醒我们“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但是，残忍的杀戮似乎并没有在21世纪停止复制，不管是受灾者，还是施助者，我们依旧在黑夜中去寻找光明，积极地，永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