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羽／一個火車司機的老照片

古晉的鐵道服務是陳年往事，搭乘過火車的人也幾近凋零，多數人並不知道這段歷史，知道者也所知有限。不久前，在亞答街的越昌茶室聊點事，店東甲必丹林傳政取出3張老照片與我分享，透露其父親林家教老先生在世時曾經擔任火車司機。

其中一張老照片攝於布洛克船塢內，當時也是市區火車總站；另兩張老照片則是數人在火車頭旁邊的大合照。有一張照片明顯看到林老與其他4人在名為星星（Bintang）的火車頭旁邊合照，4人中有者臉上衣上似有炭灰，估計是為火車頭掌理煤炭的工友；林老左手戴著重孝，當時其岳父李生城老先生甫仙逝不久，推測這張照片或許拍攝於1947年。

鐵道服務的伊始

回顧古晉當年的鐵道服務，起源於第二代白人拉者查爾斯‧布洛克。20世紀初，個性保守的查爾斯突然萌生鋪設鐵軌的念頭，一則想為砂拉越打造先進的運輸系統，二來也盤算著加速物流，依靠鐵路把市郊地區的農產品運入市區。然而，他的想法卻被英國鐵道局的工程師嘲笑，戲謔著建議他“去玩具店買火車”。

也許是激將法使然，查爾斯很快的就成立了砂拉越政府鐵道局（The Sarawak Government Railway），聘用英國的工程公司負責鋪設鐵軌，並向承建泰緬鐵路的馬來亞鐵道局購買3呎寬的二手鐵軌。

鋪設鐵路的工程在1911年展開，根據記錄，鋪軌時曾經使用一輛命名為“傻子”（Idiot）的輕型火車頭，唯這個火車頭在鐵道服務正式啟動後，則未見記錄。鋪軌時進行的評估調查，全長27哩，但最後決定只鋪設10哩長的鐵路，也就是從布洛克船塢的市區總站，到10哩處的終點站，沿途平均每隔2哩設一個火車站，分別設在青草路、三哩、五哩和七哩。1915年初，從市區到三哩的鐵道完成；同年尾，鐵道延伸到七哩；到了1916年中，最後一段鐵道宣告完成。

連年虧損終停駛

1912年，最早投入服務的火車頭是珍（Jean）；隨後在1914年，較為重型的星星（Bintang）和月亮（Bulan）也投入服務。這3架都是二手蒸汽引擎火車頭，採用煤炭為燃料，煤炭供應據知來自實文然（Simunjan）。根據林家教在世時跟媳婦——甲必丹林傳政夫人吳卯妹女士透露，火車在行駛時必須不斷添加煤炭，這可是終日要在高溫下工作的一份苦差。

火車載貨也載人，一趟行程是35分鐘，每天往返5趟。1922年還曾經短暫提供夜班車服務，不久後因載客量不足而取消。失敗的不只是夜班車，整個鐵道服務其實從一開始就在虧錢，隨著公路的建設更臻完善，以及巴士和私家車的數量逐日增加，鐵道局後期的虧損越來越大，加上1931年實文然的煤礦停產，拉者政府終於決定在1933年2月28日停止鐵道服務，此時總共虧損上百萬元。

停止運營8年後，二戰暴發，古晉淪陷，日軍又重啟鐵道服務，以載送戰俘和被徵召的苦力前往七哩的石場工作，而林家教就是在這個時期成為火車司機。

日據時期當上火車司機

林家教於1914年出生於海南島，在14歲那年——也就是1928年，南來古晉謀生。根據一份1938年的華僑登記證顯示，當時24歲的他在“李越昌”商號任職，也就是其岳父在1918年所創辦的咖啡店，位在古晉亞答街門牌34號。根據推測，林家教應當是在20歲前後，迎娶李生城的千金李會蓮女士，自此就在越昌茶室內幫手。

有趣的是，這樣一個在咖啡店工作，很典型的海南青年，何以在3年後的日據時期，竟成了火車司機？

根據吳卯妹的回憶，林老在世時並沒有提及這點，猜想或許出於日軍的強制徵召，又或者因為當時百業蕭條，為了生計需要而賺取外快。但林老明確提到的是，當時他開的火車每日往返古晉市區和七哩車站，這正是日據時期的鐵道路線。

二戰在1946年結束，火車服務卻延續到1947年才告終，當時砂拉越已經成了英國的殖民地。也差不多在此時，李生城老先生因一次割盲腸的手術而意外辭世，從林家教手上戴著的重孝，和同伴在火車頭合照留念來推測，拍照的時刻很有可能是火車停駛前夕，眾人見證歷史性的一刻。

那之後，林老迴歸老本行，接掌越昌茶室的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