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豪／早餐——幸福的烦恼

没办法，毕竟在中国北方念书，大学和周边的早餐，不外乎煎饼果子、豆浆油条、包子饺子、鸡蛋灌饼、豆腐脑这一类，是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时间长了，难免就会想起马来西亚五花八门、琳琅满目的早餐。

在马来西亚，最不愁的其实就是三餐温饱。马来西亚是个多元族群、多元文化的国家，多种古老文明碰撞下造就了马来西亚这一片美食天堂。不仅选择多样，而且丰俭由人，可以大鱼大肉，自然也可以清粥小菜。早餐更是如此，如好友唐南发兄，就经常一大早兴致勃勃地做一顿丰盛的英式早餐慢慢享用，让我们一早刷手机的人各种羡慕妒忌恨。又或者像我仙逝的母亲，她老人家以前一睡醒就是先泡一杯咖啡乌，然后从饼桶取出几片苏打饼，就这样开启她的一天。

我们都是看TVB长大的一代，港剧里最常出现的早餐就是经典的白粥油炸鬼，再加上豉油王炒面。虽然这种碳水加碳水的组合有点令人难以理解，但这样的组合确实美味。尤其是对爱吃粥的我来说，这家人一定很幸福。大家都应该知道，一碗合格的广东白粥，必须绵滑香甜、入口即化。要做到这种水准，就必须以明火煲粥，而且还需要一直看火多次搅拌，否则容易烧焦，煮坏一锅粥。油炸鬼可能是下楼买的，但白粥和炒面最好还是家里自己做的，这种家庭不是家里有老人家坐镇，就必然有佣人代劳，你说怎么可能不幸福。

小时候，上学日的早餐都是在家里解决，一般都是白面包涂花生酱，然后一杯热美禄或热咖啡乌，偶尔嘴馋就补上两三片梳打饼，便捷又美味。周末的时候，则会跟家人在附近的茶室吃早餐。通常，周末不用上课的我们都想多睡一些，所以早餐时间会稍微晚一些，大多数都会把早餐午餐两顿拼为一顿。现在则多了一种时髦的叫法，叫做brunch。

以前在茶室吃早餐时，最喜欢的就是观察周边其他食客用餐的情况。有时，你会看到隔壁桌的阿公只点了一杯咖啡，然后把滚烫的咖啡倒出一半在杯碟中，给身边的孙子享用。那小孩高兴地捧着杯碟，小心翼翼地吹着气，然后沿着杯碟的边缘慢慢地“吸”咖啡。

那时候的茶室，大多都会免费提供当日报章给茶客阅读。我从小学二年级就有阅报的习惯，所以去到茶室时总会学着大人在那翻开报章阅读起来。茶室的报纸永远都是被“五马分尸”的，头版在这桌，体育版在隔壁桌，财经版又在另一位大叔手上。要完整读完，就必须到处寻找。毕竟在没有手机的年代，每一分每一秒都可以过得很慢，慢到一碗面可以读完一份报纸，慢到一杯茶可以与同桌人聊完整个世界。

那时候的茶室，并不会像现在的那样，档口林立，挤得水泄不通。除了一些茶室因某档美食特别好吃而吸引大量食客外，当时茶室的灵魂其实就是在水吧（或水台）冲茶的头手。以前的咖啡或冲茶头手，就像一个戏班的台柱，从哪家供应商进货，要用什么水温冲茶，决定了一家茶室会客似云来还是门可罗雀。当时都是烧炭煮水的，有两个连在一起的烧水炉，旁边可以用来烤面包，前面有个位置可以将咖啡杯和碟放在热水中预热，其中一个炉子上还可以放上架子用来蒸面包。一杯合格的咖啡必须浓厚到可以轻松挂在杯壁上，又香又醇，现在大多数茶室的咖啡茶饮可说是不知所谓，一言难尽。

以前的茶室，都是各族同胞同一屋檐下，一起享用各自的早餐。人多的时候，大家同桌，你吃你的椰浆饭，我吃我的云吞面，和乐融融。可惜的是，这种现象在西马的主要大城市已经逐渐消失。反而是在东马或东海岸，各族同胞和睦相处的真实情形，更符合我们对于多元民族多元文化的追求。在古晋，可以经常看到华人招牌的茶室中，贩卖美食的都是马来同胞或当地的土著同胞。在亚庇，一些华人经营的著名茶室，供应的都是清真食品，马来同胞吃着鸡丝河粉，土著友人吃着点心，我吃着咖哩面，大家都吃得津津有味。在关丹，老街上的华人商家寥寥无几，大多都搬走了，但是却吸引了一些喜欢收藏旧物的马来同胞，纷纷入驻这些老店屋，并尽可能地保留原貌。华人茶室的传统外观，售卖的是各种马来早餐和糕点或者是咖啡西点，十分有意思。

由于母亲不在了，自己家里四代吉隆坡人，所以近几年农历新年我都是跟着女友回马六甲老家。每一次回去，我都会去吃roti canai。那一家roti canai是我女友小时候的回忆，她小时候经常被阿公带去那吃早餐。那家roti canai只是一个小小的棚子，主要提供几款简单的roti，还有椰浆饭、炒米粉炒面、糕点和茶水。每次我们都是去拜年前过去吃，拼桌的友族同胞看到我们，都会跟我们聊上几句，问我们从哪里来，说他们趁着公共假期带家人出来玩，然后祝贺大家过年等等，氛围特别好。

在上两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了最新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马来西亚早餐文化——多民族的用餐体验”及kebaya成为我国新列入的非遗代表作，让我国拥有的非遗项目累积到9项，可喜可贺。国际上都已经给予我们高度认可了，为何我们还不好好珍惜呢？但愿你我可以一直守护这“幸福的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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