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福炎教授.历史教训：以经济思想史论特朗普关税

重商主义的贸易保护是基于静态（Static）经济概念，也就是假设其他经济变量不变，这个假设在短期内可能正确，但从长期来看，肯定是错误。这就像我们在观看球赛时，一个人站起来，在那很短的一刻，他可以看得更多，更清楚，却妨碍他人观看，当其他人也跟随站起来抗议，大家不仅看不到球赛，还会发生争执吵架，得不偿失。

重商主义实行了几百年，人们受苦了几百年，学者们开始意识到重商主义贸易保护的错误谬论。比如，当一个国家积累更多的金银时，意味着该国的货币供应量增加，从而推高该国的物价水平，导致出口价格上涨，进口价格相对下降，出口降，进口增，这意味着金银流出。为了减少金银外流，政府进一步加强贸易保护，造成更大的经济波动，更多苦难的螺旋循环。这就是所谓的价格-货币流动机制（Price-specie flow mechanism）。

随后，重农学派（Physiocratic）出现，提出自由放任（Laissez-faire）的概念，强调政府对贸易征收的关税，就像阻塞了人体血液循环的斑块，导致人体内不同的器官无法正常运作，轻者精神不振，重者中风瘫痪。所以当经济活动受到政府关税的人为阻碍，国家如何富裕？重农学派认为经济活动是有其自然法则，政府不应干预，国家自然富裕。

古典经济学派（Classical economics）更是进一步扩大了重农主义的自由放任概念。经济学的奠基之作，国富论（The wealth of nations）描述并证明了自由贸易如何能够让一个国家变得更加富裕。根据国富论，一个国家经济增长的泉源是分工和专业化。这是因为分工和专业化能大幅提高生产力。然而要促进分工和专业化，我们需要自由贸易来扩大市场，在比较优势之下，各国分工合作，专注于生产他们擅长的物品，然后在国际市场上进行自由贸易交换。此外，国际自由贸易也提高各国互补性，减少恶性竞争，打开双赢局面，做大世界经济蛋糕，实现经济增长最大化。没有政府干预的国际市场经济，像一只看不见的手，协调追求自利的各国（生产者和消费者），指引各国有限资源的有效配置，每个国家都专注于其相对优势，最大化产出与供应链效率，与其他国家自由贸易交换，共享繁荣，这才是一个国家的富裕之道。

有一个例外，经济历史学派（Historical school of economics），起源于19世纪德国，基于幼稚产业（Infant industry）论，支持贸易保护。每个国家产业都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发展初期产业，像婴儿一样，缺乏竞争力，需要关税保护，让它有机会成长，增强竞争力。不过，幼稚产业的贸易保护是暂时的，一旦产业发展起来，贸易保护就需解除，避免过度保护导致经济效率低下，失去竞争力。因此，只支持短期特定行业的贸易保护，不支持长期全面化的贸易保护。

简而言之，经济思想史已经明确指出，关税绝对不是一个能让国家变得富裕的工具，自由贸易才是国富之道，西汉史学家司马迁说过，善者因之，就是说最好的市场经济政策是顺其自然，不干预。历史证明，金银货币（如贸易逆差/顺差所示），只是一种交换媒介，像一层面纱，掩盖了真实的国富之道。所以特朗普关税不会让美国再次伟大，反而会让美国和世界经济陷入混乱让历史重演，让世界经济走向大萧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