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 7:01pm 03/05/2025

思哲故我在 | 关税战贸易保护主义抬头对东盟的机遇 / 邱家进

邱家进

邱家进 / 思哲研究所高级研究员

国际社会风云变幻，世界贸易格局大变，所有国家都聚焦中美角力，注视中美两国的本土经济和政治。有人盼望特朗普下台，贸易政策将回到自由贸易的时代；有人假设特朗普在开天杀价的谈判后，将关税调回原来的水平。这些幻想都忽略了时代的结构性转变。

全球自由贸易的黄金二十年

在过去20年，随着2001年12月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不断改革开放，透过大量低价劳动力吸引全球投资者在中国建立生产线，成为世界工厂。中国不断提升产品质量，如今中国制造不再是廉价和低质量的代名词。

不少中国品牌例如小米、霸王茶姬、比亚迪、大疆和Shein等，经过一轮国内的生存淘汰战役后，正以标准化高质量的形式走入国际市场。根据世界银行数据，中国的高技术产品出口在2023年达到7600亿美元，占其总出口的30%以上，反映中国制造业的升级成果。在2024年，中国制造业占全球制造业输出30%，稳居全球第一。凭着优秀的性价比，中国产品在不同市场大放异彩，逐步占领市场分额。

产业链转移和高质量产品冲击欧美等发达国家消费及劳动力市场。不少美国政客认为产业链转移正是美国低技术劳工职位流出的主要原因。在2002年至2022年的二十年间，美国失去超过四分之一的电子制造业公司。在2000年至2010年，美国制造业失去超过5百万个职位。美国制造业在全球产值第一领先地位，亦在2010年被中国超越，至今屈居第二。截至2024年，美国制造业仅占全球产值的16%，远低于中国。因此让制造产业链重回美国本土，是特朗普让美国再次强大的政策核心。

如今美国强势的经济数据，给予特朗普十足的底气去发动关税战。这场前所未有的关税政策调整，无论从调整幅度及速度两方面看，均超越1930年的斯姆特-霍利关税法案。不少经济学家想像关税战会引发通胀，导致价格上升，直接转嫁至消费者，加重基层市民生活负担。但同一时间，特朗普正推动美国税务改革，提倡全面取消收入税。在多方因素影响下，关税对美国人民的生活影响，未必如想像中不可控制。

贸易保护主义在拜登主政抬头

尽管关税战对全球经济的影响难以预料，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全球自由贸易的时代已经过去，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时代，早已在拜登主政时来到全世界。

在19世纪，著名的经济学家李斯特（Fredrich List）将国家贸易保护主义定义为通过选择性关税来发展工业，并在该产业达到全球竞争力后转向自由贸易的政策。

在过去半世纪自由主义流利的年代，国家贸易保护主义一直被视为邪恶的代名词。在2002年，韩国经济学家张夏准（Ha Joon Chang）就在《踢开梯子》（Kicking Away the Ladder）一书尝试用经济实证为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正名。他指出国家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始终存在于已开发国家发展的路径中。追求自由经济只是一种阶段式方式，用于打开发展中国家的国内市场。这些贸易保护政策不会伤害国家苗头产业，反而会促进其成长。

回到现实世界，早在2020年，英国禁止了华为的5G网络，印度禁止了TikTok，欧盟推出了一项针对美国科技公司的数位利润税，印尼对数位产品进口实施了关税。这一系列的事件都在反映，即便不以关税作为政策手段，世界各国都将运用不同的经济政策保护国家三类关键企业，包括高科技制造业，苗头产业，和劳动力密集制造业。

全球贸易变局对东盟有危有机

这种由自由贸易到贸易保护的全球贸易结构性转变，对马来西亚，乃至东盟而言，有危亦有机。

先谈危险。关税战的目标不只有中国，亦包括东盟各国。从美国4月3日的关税清单针对柬埔寨（49%）、越南（46%）、泰国（36%）、印尼（32%）马来西亚（24%）、菲律宾（17%）分别施加不同程度的关税，就不难看出，关税战的核心目标是扭转贸易逆差重塑全球生产链。因此东盟作为全球制造业基地必然是关税战的目标。根据东盟秘书处资料，2023年东盟对美国的出口占东盟总出口的12%，显示美国市场对部分东盟国家的重要性。因此，美国关税战将必然冲击东盟各国的外贸和劳动型密集产业。

为大马东盟创造三大机遇

然而这一变局，将为马来西亚，仍至东盟创造三大机遇：凝聚东盟，巩固贸易联盟，吸纳转移产业链。

第一，内强自身。马来西亚作为东盟轮值主席国，可以基于东盟三大支柱的经济共同体支柱加快推进东盟市场一体化的愿景。2023年，东盟内部贸易占总贸易的22.5%，显示仍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让区域内的人才、资金、物流自由流通。

在人才流动方面，进一步推动东盟各国的资历互认。截至2024年，东盟已完成8个行业的资历互认，包括工程、护理、建筑等专业领域。

在推动东盟产业发展方面，可运用东盟产业基金，加快关键科技产业发展。2023年基金规模达到15亿美元。基金可进一步加强区域内的产业共同研发合作，定期发表报告，推动区域内产业提升。

第二，外结联盟。马来西亚可以利用关税战的机遇，加快推动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提前在2032年前实现区域零关税。由习近平主席的东南亚之行可以看出，中国急需深化对东盟的贸易合作，以平衡美国关税战的冲击。借此机遇，马来西亚可带领东盟进一步化解内部的贸易壁垒，带动东盟各国市场改革开放。

另一方面，加快推进马来西亚与欧盟的自由贸易谈判。在这两方面的推动下，马来西亚可建立像当年香港在美国对华禁运下，成为关税战下重要的“自由港”，加上其在马六甲优越的战略地位，成为横贯东西的物流链的重要转口站。

把握吸纳中企以马为基地优势

第三，吸纳转移产业链。在关税战背景下，大量中国国内企业需要“走出去”，扩大海外市场，和转移国内产业链。马来西亚可以运用其东西交汇的优势，一方面通过华侨对中国的连系吸引中国企业落户马来西亚，鼓励中国企业以马来西亚为基地，扩展东盟以及海外市场。另一方面，运用不同的政策手段，例如柔佛-新加坡经济特区，吸引中国资金和企业南移。

总括而言，在全球从自由贸易向贸易保护主义转型的重大变局中，马来西亚以及东盟各国既面临挑战，也蕴藏机遇。

关税战的冲击虽然短期内可能削弱外贸和劳动密集型产业，但若能内外兼修，凝聚东盟力量，加强区域合作，并吸纳全球产业链重组带来的资金与技术转移，则完全有机会在新格局中脱颖而出。

马来西亚作为东盟的重要经济体，应该积极推进区域内部市场的整合，深化与主要经济体的贸易合作，并以创新政策吸引国际资本与产业链投资。在这场全球经济博弈中，唯有灵活应对、审时度势，才能把握时代赋予的机遇，实现自身经济的可持续增长与区域的长远繁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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