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静宜／生鱼与鲈鳗

当年我听了王润华教授“南洋魔幻的吃鱼文化：生鱼与鱼生”讲座。他提到，生鱼不是鱼名，而是统称，一种头像蛇、身体有斑纹的热带淡水鱼，称“蛇头鱼”（snakehead fish）……当时未曾到过马来西亚的我，被他的描述深深吸引……

我的吉隆坡朋友，握着轿车方向盘说：“走，我带你去吃生鱼饭。”我说好。在驱车前往店家的路上，我一直想成铺满各种生鱼片的饭，也就是日本的“海鲜丼”（生鱼片盖饭）。

等到店家上了菜，我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是一尾嘴尖牙利的鱼，被煮成热腾腾的砂锅鱼汤饭。鱼肉紧实，汤头鲜美，与我原本想像相差甚远而喜出望外。我一边吃，一边回想起1999年我参加过一场“饮食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突然如当头棒喝：“啊，原来这就是生鱼，我终于吃到生鱼了！”朋友一脸纳闷：“我不是一开始就跟你说是生鱼吗？”

我这才把现实与记忆两端线头接上，当年我听了王润华教授“南洋魔幻的吃鱼文化：生鱼与鱼生”讲座。他提到，生鱼不是鱼名，而是统称，一种头像蛇、身体有斑纹的热带淡水鱼，华文称“蛇头鱼”（英文snakehead fish），台湾称乌鳢，常见的有马来语称toman与aruan两种鱼。

王润华说，生鱼会走路，带有南洋的魔幻色彩。他在霹雳州一些矿湖众多的小镇，在下大雨、黄泥地上，见过生鱼左右摇摆它的鳍，慢慢向前爬动。生鱼有强大生命力，在巴刹鱼贩摊一旁的水盆里游动，“当你伸手捉他，鱼突然全身强而有力反弹，像炸弹在水中那样爆开，水花四射，那就是生鱼。”华人传统认为以形可以补形，经常在大病或开刀后食用生鱼汤补身。

当时未曾到过马来西亚的我，被他的描述深深吸引，我只知道鸟天上飞、鱼水里游，像猪笼草这样的南洋植物，竟然会吃青蛙、老鼠；南洋的鱼竟能在路上行走，筑下我对马来西亚魔幻的想像。于是在二十多年后，我吃到生鱼那刻，跟遥远回忆与想像瞬间贴合，你便能知道我是如何又惊又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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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也有水里游会走路的鱼

后来我发现台湾也有性格、习性、象征都很类似的鱼，那就是鲈鳗（花鳗）。鲈鳗既能在水里游也会走路，只要地面湿度够，也可以在陆地上待很长时间。台湾人也认为它很滋补养身，我吃过鲈鳗，皮厚肉肥，是目前吃过最紧实弹脆的鱼肉，一吃难忘。

而这样美味的鱼，被渔民形容“非常凶残，鲈鳗可以长到十公斤大，他是夜行性鱼类，会采突袭捕食，从青蛙、小鱼，大到小鸡都吃得下，甚至老一辈的人认为，它会咬孩童。”

台湾人口中的“流氓”（Lôo-muâ），就是从鲈鳗的发音而来，指的是不务正业、为非作歹的人。鲈鳗体型大，因此有“大尾鲈鳗”一词，指的是流氓的老大，台湾有部电影名叫《大尾鲈鳗》，就是以黑社会老大为主角的喜剧故事。

无独有偶，被拟成恶人的命运也发生在生鱼身上，美国因为生鱼物种的境外移入，造成生态破坏，2004年以此为题材，拍了《恐怖食人鱼》（Snakehead Terror）与《科学怪鱼》（Frankenfish）两部电影，还印成了像恐怖分子的海报，载明见此鱼可格杀勿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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