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岛真.在日本做中国研究的歧路

调查结果表明日本就中国的研究领域面临着极其严重的问题。当然，根据领域的不同，个人状况和想法也不完全相同。

2019年秋，日本国立大学的中国近现代史研究员在北京被拘留。该事件给日本学术界带来巨大的冲击。此后，很多学者尽量避开不去中国。该事件对日中之间的学术交流带来很大影响。当然，也有不少研究人员一如既往地访问中国。但是，从整体来看，若要回到2019年以前的状态极其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以东京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伊藤亚圣副教授为中心的团队于2025年5月公布了名为《日本版中国研究者调查2025—概要和速报》的调查报告。该报告根据2025年3月实施的问卷调查“在日本的中国研究者的经验调查（2025年）”，尝试弄清“以日本为据点的中国研究者面临着怎样的困难”。该报告参考了Greitens, S. C. 和 Truex, R. “中国学者的压制性经历：来自调查数据的新证据”（《中国季刊》，242，2020）。而《中国季刊》的这份报告则主要以居住在北美、西欧、澳洲、香港的中国研究人员为对象，在2018年实施的问卷调查为基础所撰写。主要展示了欧美地区的状况。据报告显示，约9%的研究人员有被中国当局者询问过的经验等，揭露很多事实。伊藤等人借鉴该先行调查，以其调查项目为基础，并追加、调整了符合日本国情的提问后实施调查。调查对象是日本大学和研究机构所属的中国研究人员（不分国籍），向574名研究人员在线发送了调查表，其中得到362名的有效回答（有效回收率63.1%）。另外，这里的中国研究者主要指从事历史学、政治学、法学、经济学、文学、思想、哲学、社会学、人类学等文科研究人员。

首先，根据中国的思路来看，就自己的研究是否属于“政治敏感”领域的问题，有16.9%的回答“非常敏感”，38.4%表示“稍有敏感”。共计55.3%的人意识到研究的政治敏感性。但是，不同学术领域结果也各异，在政治学、法学中，约有半数的回答者认为“非常敏感”，社会学、人类学、历史学次之。与此相反，文学领域并没有意识到这种敏感。就与此相关联，问“是否遇到中国政府或中国共产党的相关人员直接指出你的研究在政治上敏感？”，11.3%的人回答有此类经验。

另外，针对在研究过程中是否遇到过什么麻烦（比如被拒签、拘留、审问、没收数据等、拒绝进入图书馆、文件馆等、拒绝访问、被采访对象拒绝采访等）的提问，有27.1%的人回答遇到过。从领域来看，社会学、人类学占40%，政治学、法学占39.7%，历史学占31.2%，经济学占27.8%。

就“在日本从事中国研究的研究者（包括中国籍和日本国籍）在中国本土断断续续地发生被拘留或失踪的事件，对自己的研究项目的主题选定、分析方法、成果发表的场所、选用媒体和方法有什么影响”的问题，回答“受到重大影响”、“受到影响”的共计达30%左右。在日本，针对中国研究，有人认为自己尽量不去发表特定的题目的研究，也就是在进行自我审查。约有半数的研究人员同意这种见解。特别是社会学、人类学领域，强烈认为这种自我审查存在巨大问题。

对于“在指导研究生时，有没有考虑到敏感度而推荐选定研究主题，或者考虑到学生提出的主题可能因敏感度而劝其重新选择的情况况？”这一问题，43.2%的人回答有。

综上所述，该项调查结果表明日本就中国的研究领域面临着极其严重的问题。当然，根据领域的不同，个人状况和想法也不完全相同。不过，伊藤等人在日本的调查结果和Greitens和Truex调查在本质上显示了相同的结论。2024年11月，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与日本首相石破茂举行首脑会谈，提出推动“日中高层人文交流对话”。然而，调查结果却显示目前在日本的中国研究者之间，有对“交流对话”本身也有感到难以进行的倾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