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论.从大学录取公平性谈高等教育制度改革

我们很是无奈。每年一到大学预科班（Matrikulasi）与大学入学申请结果公布的一刻，一定会出现“入学制度不公”及“高分落榜”的争议。重复发生STPM考试几近满分，却无法进入热门科系，例如医科、药剂、法律或会计系的遗憾事。

而教育部与高教局自始至终的“标准答案”是线上系统没有问题，理由是“考满分的人太多”，所以有遗珠之憾。但这样的答案，无法让莘莘学子与社会信服。

问题的发生，不仅是“分数通胀”或“考题难易”的技术层面，而是制度的设计是否公平对待不同来源的考生？尤其是STPM与大学预科班之间的竞争关系。当“优秀生落榜”成为年年上演的戏码，将是国家人才政策的隐忧。

高分生落榜的“窄门效应”的现象，反映出两个现实：

其一，分数不保证入学：因为单靠成绩难以区分申请者，尤其在热门科系中。

其二，资源配置不足：医科、法律等科系名额有限，导致“窄门效应”——即便有1000位满分生，若名额只有300，就会出现大量落榜者。

然而，这不只是单纯的“供需失衡”，而是制度本身存在不公平，使某些群体在“同样成绩”的情况下拥有更高录取率。这就必须回到大学预科与STPM的比较。

大学预科与STPM的机制不平等

大学预科与STPM长期存在升大学的录取机制不平等。

首先是大学预科班，其学制为期一至两年，考试难度相对低于STPM；主要录取对象为土著学生，非土著名额仅占10%；预科成绩以CGPA计算，容易出现大量4.0满分的学生；录取大学有绝对优势，尤其热门科系。

其次是大马高级学校文凭，其课程为期一年半至两年，考试难度接近A-Level；被视为“世界上最难的考试之一”，考试严谨，评分严格；学生群体多元，几乎多为华裔与印裔学生；满分难度极高，因此每年能考获4.0的学生屈指可数。

这两个考试存在不公平竞争是人尽皆知的，预科与STPM同样以CGPA呈现，但分数含金量完全不同；政府在大学入学录取上，通常会将很高的比例名额保留给预科生，使得STPM考生更难进入热门科系；STPM被视为“难读却无保障”，使得许多非土著家庭觉得努力未必有回报，进而影响族群间的教育信任感。

结果是：在录取竞争中，STPM生往往成为“被挤压的群体”，而这种“不对等竞赛”让“优秀却落榜”成为年年重演的戏码。

若放眼国际，“满分生进不了热门科系”是不可能的现象。这并非因为其他国家没有竞争，而是制度设计上更透明、更能公平照顾优秀学生。

首先是中国台湾地区，是采学测与分科测验制度，学生先依学测成绩申请大学，若竞争激烈，则再参加分科测验；由于所有学生考同一套考试，没有不同来源的制度竞争；学生是择优录取，高分生一定能进入热门科系，顶尖考生是大学的争取对象。

其次是新加坡经由A-Level 与直通大学课程录取。新加坡主要依据剑桥A-Level成绩录取大学，部分理工学院（Polytechnic）毕业生可直升。新加坡是采单一录取标准，不论族群背景，所有学生在同一框架下竞争；理工学院与大学间存在互通机制，让不同能力学生都有发展空间。

其三是中国大陆采取全国统一高考，分省录取。制度透明度高，同一分数线，结果公开，没有“满分生落榜”的争议；同时采取区域配额，尽管存在城乡差距，但在同一省内竞争是平等的。

这些国家的共通点是：一套公平的入学标准，保障优秀生的入学机会。而大马的双轨制度（预科vsSTPM），加上族群配额，制造许多不公平的矛盾。

优秀生落榜，国家的代价

当高分生无法进入理想科系，最直接的后果是人才流失。不少学生会选择到海外求学，一旦在国外找到发展机会，就不会回流。

这对大马而言意味着什么？会出现医疗与专业人才不足、优秀人才外流、社会不满情绪累积、族群间的教育焦虑加剧、国际竞争力下降。

要解决高分生落榜的周而复始现象，必须进行结构性改革，而非仅止于“解释太多人满分”的表面理由。

其一，调整录取制度：统一标准化评分，即便维持双轨制，也应建立换算标准，避免STPM与预科之间的含金量差距；逐步淡化配额，以需求与能力为依据，而非仅依族群比例。

其二，增加热门科系录取人数：医学、药剂、工程等热门科系应扩张招生，并与医院、企业合作，确保实习与就业机会。否则开设一堆不实用的科系只是浪费资源，学生如食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其三，全面推动双主修或跨领域制度：例如允许学生主修医学的同时辅修公共卫生，或主修法律同时辅修商学；提供第二选择通道，让落榜的高分生仍能进入相关领域，而非被彻底排除。

其四，建立长期人才规划：高教部应根据国家发展需求，设计未来10年的人才需求预测，并与大学录取挂钩；教育不应只是分配名额，更是国家战略的一部分。

大马高分生落榜的现象，表面上是供需问题，其实是制度不公平与规划不良的结合。预科班与STPM之间的差异，配额政策带来的矛盾，以及名额有限却缺乏替代方案，让这个问题年年重演。

一个需才若渴的国家，却容许优秀学生被挤出体制外，甚至流失海外，这是沉重的代价。若不及早改革，我国不仅难以留住人才，也将在国际竞争中逐步落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