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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

快问快答: a)“文学”对你而言最宝贵的是什么? 文学里没有边界,一切人事物皆被允许存在与发生。现实生活中,我们或许有很多界线要把握,但只要进入文学,一切皆可打破与重建。打个比方,你在现实中找不到的人,就去小说里找吧。文学无边界,而每一个写作人,都是世界的拓荒者。 b)您觉得写作是安静的事,还是喧嚣的事? 我觉得写作是一个人的喧嚣。独自关上门,在自己的文字里自言自语,或与笔下的人物对话。只要作品还未完成,心里就一直有一把声音在思考、琢磨、推敲。因此写作之于我,表面看似安静,实则内里喧嚣。 c)请推荐三本当下你最喜欢的书。 ● 毕飞宇《玉米》 除了令人惊心怵目的悲剧性情节以外,小说吸引人的地方绝对是作者刻画女性人物的手法。小说三章分别写了玉米、玉秀和玉秧三个姐妹的故事。三人性格截然不同,各自的命运在父权社会的挤压下却殊途同归。不论是人物的想法还是心理,都被作者揣摩得清清楚楚,结合灰色的背景与刺裸裸的性和权力,读来令人窒息。 ● 黄怡《挤迫之城的恋爱方法》 短篇小说与名画互相呼应,在文字以外又有了图像的想像,使小说更具趣味。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理解一座城的独特方法,可以是食物、自然景物、历史等。而黄怡的小说则透过千百种爱情样态,探究人们的恋爱行为和生活,去呈现出香港这一座挤迫城市的不同面貌。 ● 西西《飞毡》 书写一个地方或一个城市的荣衰史,无疑是沉重的,但《飞毡》中没有浓烈的悲剧事件和复杂的人物关系,描绘更多的是那些微不足道的日常生活。从街市面貌的改变、各行各业轮流交替,到自然地域被楼房取代,当中叠加各种自然科学、民俗学、都市人类学等各种知识,读起来像乘坐飞毡那般轻盈,却也能启发读者去重新思考及关心大历史下人的生命及存在状态。 相关文章: 【新秀个人特辑】邱向红/人体素描 【新秀个人特辑】邱向红/诗作两首 邱向红/三行作文 邱向红/是我  
1星期前
“世,卅年为一世。”——《说文解字》 孔子说:“三十而立”。人要在30岁左右有所成就;亦有人解释为30岁就要建立起正确且独立的三观思想。30岁,由古至今都被认定为人生的重要节点,也是我最惧怕面对的岁数。童年时,我看过一位女明星的采访,她说:“如果上天只给我60年的寿命,那么30岁就是开始倒数人生了。”那只是无意中看到的一档电视节目,这句话却像魔咒一样镌刻在我的心底。于是,卅载往后的岁月被定义为“下半生”。我活得越接近下半生,人就越是焦虑不堪。 在25岁那年,大我5岁的师傅借了朋友的公寓举办一个小型的生日派对。她来自菲律宾,据说30岁的生日对她们而言是大日子。我们全体同事都有出席这场派对。在这欢快热闹的场景下,我迷茫地走在楼下望着别人家的游泳池。我思忖着自己何时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安乐窝呢?过了两年,这次是在火锅店为朋友庆祝她的30岁生日,烟气氤氲使我的脑海里浮现想像。或许,将来的我会哭着吹熄自己的30岁生日蜡烛吧。当年27岁的我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生活当中,想到自己大概就这般碌碌无为地度过余生,人就不禁陷入怅惘。旁人曾预言我会成为一位女强人,到头来却只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仔。 即便生理年龄逐年攀升,我的心理年龄却永葆青春。或许是单身的原由,我如今的心境依旧停留在女大学生的阶段。小学时候,我跟随姐姐一块儿翻看银河邮购中心的目录本。青葱少女总爱买一些无用的可爱饰品。当时的记忆明明还很鲜明,上学时期似乎一点也不遥远。今年收到兄姐给我的红包,说是要给我这个轻度文具控的“文具基金”增添一笔小钱。于是,我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在网购平台里忙着将心仪的文具用品扔进购物车。这让我不禁疑惑本人是否真的要踏入30岁的门槛了呢? 虽然行为上看似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我真的有在好好地成长为大人。前不久,公司来了一位00后的暑期工妹妹。午餐时间,啰哩叭嗦的经理总爱在妹妹面前谈论一些职场的黑暗面。我坐在一旁悄悄地翻着白眼。求学的孩子还可以尽情为自己制造梦幻泡泡,我可不忍心去戳破它。此情此景真是熟悉,我仿佛乘上时光穿梭机回到大学时期。当时的我在学校图书馆当工读生。某天,图书馆馆长在办公室里跟馆员姐姐讨论着房贷事宜。我在一旁默默地敲着键盘输入剪报的资料。一不小心与馆长对上视线,他就对着我埋怨到置业的辛酸。原话的大略意思是:购房并不代表房产就属于你,你只不过是在跟银行租房子。直到你七老八十把债务还清那天,你才可以说那是你的屋子。馆员姐姐一脸不屑地撇下两边嘴角,她质问馆长,为何要对着尚在做梦的大学生把现实说得如此残酷? 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身影居然会重叠在馆员姐姐的身影之上。不同的是,馆员姐姐选择的是直面提问,而我则是婉转地把话题给移开。 为了让自己更有意识地迎接30岁,我把心一横就告别了13岁时最爱的漫画。在我小学六年级那年,哥哥带着我认识了《名侦探柯南》。每周六,我们兄妹仨就守在电视机前追看一集半小时的《名柯》动画。从此我掉入了推理坑,也由此培养了阅读的习惯。后来升上初中,我到同班同学家玩耍。她的房间有一台钢琴,还有一整个柜子放满了《名柯》漫画。我就像是爱丽丝误闯仙境,霎时心生羡慕。没多久,我也展开了自己的收藏漫画之路。当然,年幼无知的我根本猜不到这部漫画竟然如此长寿,作者还坚持连载到今日。 不瞒大家,我的收藏漫画之路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家人支撑的。小时候家里环境不好,但是爸爸总会尽力满足我的要求。妈妈会抱怨我的爱好十分浪费钱。到了漫画出租店,她又会认真地帮忙我找书。我很少有机会出门玩耍,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宅在家里。只要姐姐跟友人出门逛街,我就会拗她千万要带最新一集的漫画回家。若是姐姐空手而回,我就会叨叨絮絮地怪怨她。幼时不懂事的我哪知道自己的要求有多过分。直到某天,姐姐终于忍受不了,无奈地反驳我一句:“你什么都不懂。我每次跟朋友出门逛街都在帮你找漫画书,朋友们都恼火我。”那时,我才得知姐姐因此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从此,我不再对着姐姐碎碎念。就算往后我没向她开口要求,姐姐却依然会给我买漫画。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喜爱的漫画已累计百多本。我目睹漫画的价格从4块5毛涨至16块。随着进入象牙塔,对于《名柯》的热情也日渐消退。后来,国内授权的漫画出版社Tora Aman也在2017年宣告结业了。 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老板 自中学毕业以后,我搬了好几次家。我带着两大箱漫画从雪州沙登来到柔佛新山,期后又再移居两次。它们跟着我走了那么长的一段物理距离,同时伴我跨越了珍贵的少女时代。就在今年4月初,我终于实践了断舍离,清理掉一些无法再让我感受到心动的物品,《名柯》的漫画就是其一。从愚人节开始,我战战兢兢地发布贴文,在脸书的商城里出售二手漫画。平日里的我极少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自己的私人生活,朋友也不知道我居然有看漫画的爱好。说实话,自己童年时候视为宝物的漫画放在网上供人浏览,着实有点暴露内心世界的羞耻感。发布贴文半个小时,就有几位感兴趣的网友来私信问详情。其中一人还打算全套购入,我霎时狂喜不已。可惜他的所在地略远,不想付高额的邮费就去另寻卖家了。另外有些人介意这些漫画不是出自同一个出版社,也就此作罢。没办法,我只好拆开散卖。随后还到小红书与Carousell发布同样的贴文。中间既有陌生人义愤填膺,直指我散卖的做法实在不明智。我只能一笑置之。 陆续地将漫画几本几本地卖出,到了5月中旬才落下帷幕。一开始我怀揣不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二手漫画该定价多少、书本的重量估算、运送距离与邮费的计算、自付邮费是啥玩意?最后,我已驾轻就熟地解答所有买家的疑问。这套漫画书不只丰富了我的童年时光,还在告别的时候给我留下这么宝贵的经验。我一个打工的人,还是第一次被人称呼为老板。这让我考虑起自己创业的可能,可是我生性保守,想来真不是做老板的那块料。 回归正题,挥手告别童年的最爱,我并不沉痛。那感受较像是下班时候跟同事说再见一样,只是我再也不会见到它们了。我执意要清空书柜一隅,渴望着内心腾出一个位置迎接新事物。如今,我爱过的漫画零落四散于各处,填补了各位爱好者的书柜的空白。我的童年时光正在新主人的家里延续着美好的风景吧。曾被我冷落的漫画好似重获新生,真是万幸。 接下来,我带着忐忑的心情来到7月。亲友们领着我以美食巡礼展开了我的生日月。大家的祝福随着蛋糕一个接一个地送到我面前:法式甜点、水果奶油蛋糕、蓝莓蛋糕、摩卡咸奶油生巧蛋糕。吃吃吃,直到我的肚子被撑得鼓鼓囊囊的。我带着一副更圆润的身材走进人生的第30个诞生日。原以为我会以一种更为优雅的姿态迎接卅岁,没想到还是那般庸碌匆忙地过活。工作时,我为公司的账目埋头苦干;休息日还要整理自己的房屋贷款文件。此时此刻,我没有抱负什么宏大的理想,对自己的要求也没以前苛刻。只要一家人三餐温饱、有瓦遮头,我再有点闲钱可以花在爱好上,足矣。没能成为万众瞩目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至少没有成为自己最瞧不起的人就很棒了。虽然没能如旁人所愿找到我的如意郎君,但我找到了自己人生中热爱的事物——文字。练字、写作、阅读,我全都乐在其中。想必在未来的日子里,我还会继续爱下去。 在卅岁的生日晚上,我正奋笔疾书完成这篇文章。这些年来,我身边的亲友总会提早替我庆生。或许是认定生日正日就应该留给最重要的人,结果就落得我独自一人过生日的局面。不过,我还挺享受这种只属于我个人的时间。祝我生日快乐,下半生也请勿陷入社会时钟的漩涡。我会遵循自己规划的时间脚本,以自己的节奏舒服地过日子。
3星期前
我从小就爱写作。小学六年级还得过作文比赛第一名,获奖作品过后被编入校刊,这是年幼的高光时刻。 如今看来,它是我在文学沃土里所埋下的创作种子,可惜的是,并没有让它在中学时期萌芽。 然而,在成长历程中,我不时会藉书写来表达自己。学校的作文功课、与笔友的鱼雁传情、向暗恋的对象告白、写心情笔记等,字里行间无不系著豆蔻年华的心迹。 中学毕业后,工作、恋爱、结婚、创业,几乎占据了我超过10个寒暑的生命,一直到儿子出世、脸书年代的降临,才重拾执笔的热忱。 灵感来的时候,我会在网络里以悲喜酝酿的字句,抒发心中所思所想,再搭配剽窃来的美图,就结集成了一篇篇生活随写小品,还不时被网友戏称为“文青”。 但,由于没有看书习惯,渐渐就进入了瓶颈状态,文采也随著时间流逝而黯淡下来。 最近两年,老天不断透过身边的人事物,让我明晰接下来的人生方向该往何处奔赴。 这段时间,我浸濡在无际的书海里;化身课堂上埋头做阅读笔记的学生;穿越到古代去鉴赏唐诗宋词;听文学讲座汲取作家的创作养分;参加由马大中文系主办的“深耕文学创作课程”。 过去由职场退下回归家庭后,曾因为失去身份认同而感到自卑,现在却可以很自豪地告诉别人:我是家庭主妇。 由于无需过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我可以按喜好,自由分配作息时间,而唯一的儿子就快中学毕业,该放手让他去展开璀璨的大学生涯、实现自我,完全不用背负父母的未竟之梦。 用了大半生做别人的女儿、妻子、媳妇和妈妈,现在是回来做自己的时候了。 隐隐觉得,写作是老天赐予的天赋,祂要藉著我的笔,道出别人不会、不敢写的心声,因为有共鸣的文句最抚人心。 这也是一个自我疗愈的过程,往心灵深处探寻,解剖自己也释放负面情绪,所以就算我没有上过大学,也没有读过几本文学名著又何妨? 我要用行动证明,一个年近半百的家庭主妇的生活,不应只剩下追剧、逛街买名牌、喝茶聊八卦、拿老公孩子来炫耀和攀比,而是配得上拥有自信和丰盛的人生下半场。 在优雅老去的路上,依然熌动睿智的华彩,照亮身边的人。   投稿须知: ■来稿可电邮([email protected])至本报新山办事处; ■来稿可用笔名发表,但必须附上真实中英文姓名、身份证号码、通讯地址与电话、电邮网址,以及银行帐号(汇稿费用); ■投稿内容不可涉及包括宗教、种族等敏感课题; ■字数限800字; ■编辑对来稿内容,有修整的权力; ■本须知若有未尽善处,本报有权随时增删之。
1月前
年少时,写了好几篇老妈子,我妈不是冰心的妈。与亦舒对母亲的态度也相似——不是客气就是生气。客气时用一种客观看妈妈的喜与怒,生气时就主观的写之发泄。后来惊觉,数年来写了4篇亦舒,而写我妈仅有3篇,超越生我之母。 见真人亦舒时,觉得她的背不是那么直,或许是长年每日清早伏案写作两小时。她不怎么化妆,白皙,直发。 她文章的前一句普通,接上的后一句常常才是重点。比如——忍无可忍,重新再忍。忍无可忍,那不就一刀两断么?不就一拍两散。她是反高潮“重新再忍”。另一句——思想消极,行动积极。咦,思想消极不是行为也消沉么?不是的不是的,人还是要活,还要好好活。 喜爱的女星是林青霞 记得一次她遇上笔战,起因是香港人说的煲电话粥,她与另一女作家谈了许多名人的八卦,也免不了她的心直口快,带着许多的加料调侃,全被录音下来。或许是亦舒不该,但那女作家更不应如此。我说那女作家不该姓白,因为心是黑的。我这里看不到香港报刊的笔战烽火,只知她被围攻,这也包括林燕妮。林燕妮身形较高,亦舒似乎如是形容——像是男人反串穿了女装。 她熟络而常通电话的女星是方盈(小说《我的前半生》就以方盈为蓝本),她爱得死去活来的男星是岳华,她喜爱的女星是林青霞(劝林勿修眉),还有之前的何莉莉(劝何勿除眼下的痣)。一次,无意中发现她也喜欢邓丽君,小说插段小邓的歌:“……丢进河里,埋在土里,让我俩永远永远的忘记。”那时她情伤赴英留学,在他乡听了邓柔软且绵绵的歌,想必也觉疗愈。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1】迈克/余棋华(新山)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2】张爱玲/余棋华(新山)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3】亦舒/余棋华(新山)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4】邓丽君/余棋华(新山)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5】刘文正/余棋华(新山) 【六日情/青涩年少迷了谁 06】林燕妮/余棋华(新山)
1月前
手机里存着没完成的稿,不断在叠加。正如许多搁置的房屋,建到一半骤然断了资金链,等待遥遥无期的后续。靠灵感写作的人,大抵都会面对如此尴尬苦恼的局面。 是过于自负吧,我写作不打草稿,也没在脑海里预设任何段落,连骨干的影子都难寻。甚至,写完才有主题,随性得有点可怕。每每灵感枯竭了,很潇洒地把它丢在一边,勉强没幸福。若以昔日用稿纸来写的作业手法,恐怕是牺牲了数不清的树。三分钟热度兼临渴掘井的作风,当真难移。 外子总言,你不觉得可惜吗?每次喜欢一样兴趣时万分投入,成功掌握技巧到快臻熟稔时,却又猛然刹车。留下的残局,四处可寻。那些浪费的时间与精力,正是追不回来的珍贵隐形成本。想反驳,却心虚语塞。解释再多,都是借口。 他对我着实是太纵容,任由我自行去追逐想要的事物,是我这块铁,成不了钢。他总是当个理智的分析师,面壁思过的学生,转个身又故态复萌。我反倒把焦点落在它处,微微埋怨他不似昔日。与君初识的文字红线,独剩我握着另一端,恋恋不舍。 直到,近日来有文友建议我把这些年来的文章先整理出来吧,或许,有天出书的梦想会水到渠成呢?会吗?心底虽是笑自己痴心妄想,实际上,脑海却已开启自动幻想模式,想着第一本书面世的模样;自己与人分享的容光焕发;读者排队跟我讨签名的激动,越想,体内的细胞跟着启动引擎,愈发兴奋不已。我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 翻找文章时,心中隐隐作痛的遗憾,渐渐浮上水面。我2001年6月至2011年6月的61篇原稿与文章,不知所终了。当时,自己难得起整理的兴致,把它们都装订成一本厚厚的册子。在搬离租房后,就放在娘家。印象中,是搬去婆家,但,等我好多年后猛然想起,却遍寻不获。它潇洒消失,不带走一片云彩。从来没有一刻,我懊恼自己的乱塞坏习惯。 10年的心血流失,像吸尘机瞬间抽空了我10年的记忆。仅存当初在部落格拍照留念的封面照,和第一篇在大都会城人小说刊登的〈成全〉。哪怕我不断放大照片,下半部分的文字,正如我脱下高度近视眼镜般模糊。 后来,才发现电脑里其实存有一份历年来(不包括中学时期刊登的文章)的记录表,我真该感谢当年自己的勤劳。完整的记录,意外成了我心血的证明。 也好在,我还有电邮与部落格存档。用电邮地址按图索骥寻找。过程中,抖出许多回忆粉末,模糊了酸涩的眼。 2007年6月18日,【星云】编辑部的回复是用繁体字写着“敬启者:大作收悉,留用,特此通知。盼继续惠赐稿件,谢谢。”彼时,粗枝大叶的我,并无留意副刊【星云】版上方的编辑名字,电邮也没署名,自是不知谁录取我的稿。或许是俊麟,我猜。 首次登上【星云】的喜悦,从久远的记忆中苏醒。当时一颗心快蹦出来的激动,劈头就跟隔座的上司分享,浑然忘了自己是身在公司这回事。能登上报纸,是一份莫大的肯定。后来,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你很厉害咧,投稿【星云】很难被录取的,文章要有一定的水准呢。呵,我的屁股,翘得不是一般地高。 文字令我感觉人心还是热的 此后,写稿特别勤。陆续跟颖馨、兴隆、勇胜、丽娟(【幽默文学】版)和现在的靖芬打交道。与颖馨恰好是年纪相仿,家乡背景也类似,交流颇多。隔着两面荧幕,传递着微微的关心与家常。同时,也觉得离自己的梦想近一寸。副刊编辑或记者,亦是年少时无限憧憬的梦想之一。 兴隆在退稿的信言简意赅,通常都会写些原因。偶尔,我会听见自己玻璃心碎的声音。但是,我知道,那是善意的意见。离校以后,还有人愿意提点,是我在现实生活里渴望的贵人。看兴隆新书《温暖琐碎生活在南边》,提及担任副刊副主编时因退稿得罪过朋友。我想,是说者无心,看者有意,彼此焦点错置所造成的。 【幽默文学】版的丽娟在我屡屡投篮后,告诉了我她录用稿件的标准,并写明不是稿写得不好,而是主题不适合。这把我快跳下悬崖的信心及时拉回来。可是,过后再投,我还是没被录取过。 婚后停了5年重回写作,遇见靖芬与紫盈。除了惯常的待用与不适用,偶尔,还是会手痒多聊几句,却没想到获得认真回复。那暖意的余波可以在内心荡漾数天。或者,是因为我离社会远了,这些文字令我感觉人心还是热的。也曾手写信给她们,特别感谢一路来的相伴。冰冷的电邮,裹着温暖的文字,缓解我在现实中,寻不着文字知己的寂寥。 也曾努力想攀上【文艺春秋】的枝芽,屡屡遭到退稿。唯一的一次,还是沾了“花踪”甘露,在读者投书里,趁机蹚一趟弱水之旅。几度,想询问不适用原因,又速除所有字。何必为难人家,徒添尴尬呢。 “文章啊,还是要有一点含蓄才叫美。”与冰谷先生随谈里的一句话,总会不经意地在脑里闪出。 恍惚间,仿佛看见了又遁逃无踪。于是,在别人字里行间寻答案。不是文字不是文不对题,是底蕴。我喜欢把话说得太白,怕别人猜。殊不知,文字如同为人,到达一定程度,要学懂收敛,能有一语胜万言的功力,让人玩味,才是好文章。自己的知识匮乏,亦是华丽辞藻掩饰不来的败絮。 鸵鸟,总要把头拔出沙堆,才能看见更广袤万丈的天地。这片天花板,未来能否触及,谁能说得准。再努力当个老蚌吧,有一天,珍珠会在【文艺春秋】发光的。 正当沉浸在写完文章的喜悦之时,那个煞风景的理智派又说话了。 “你要切记,长文缩短啊!”外子突来的一记回马枪,打得我脸火辣辣地痛! 本性难移啊!
1月前
坚持写作这件事,我一直是孤独的,找不到真心喜爱写作的朋友。写作,不过是同学们为考试不得不拼凑文字碎片,照着模块打磨出来的闪亮文句。考卷上甲等是未来富贵生活的钥匙,不怪“行行出状元”这句话没有受到重视。雕章琢句这件苦差事,犹如农民种稻,烈日当下插秧般辛苦。哪怕听过“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扪心自问又有多少人愿意如此辛劳? 直至中学,中文老师在自己办公位置,摆放了中文书专属书架—— 那日起,书籍给这片贫瘠土地迎来一场变化。置身形形色色刊物之中,文学萌发嫩芽……不似平日阅读模范作文集,设有许多框架和固定的公式化结构;散文这块田地任由诸多谷物自由生长:杂乱一点可以,调皮一点也可以。写伤心事,不写眼泪;写人物,写“背影”,写“目送”,多有趣,多好!我也想写出这么优美动人的文字,所以小小桌面上摆放的不只有家课,而是更多的文学作品。撒下稻谷,渴望有天属于我的稻田能结穗,待风吹过一波一波金黄稻浪。 耕耘需要时间,我这名文字农民军开始一步一脚印向文学迈进。不论花多长时间,我一直在征途。后来,我的作品刊登在《学海》周刊,身边朋友开始关注写作这件事。中文老师更是推波助澜,不时追问我:“最近你有作品刊登吗?”若想存心糊弄,朋友们或许猜不到哪篇文章是我写的。偏偏老师不好糊弄,他知道! 那天,一如往常走到书架前,五指拂清风,划过像稻秆直立的书本。 《学海》到了。 老师在背后轻声呼唤我。一回头,他抱着一大叠报刊,把最上面那份递给了我。老师眼睛炯炯有神,直盯着我笑;我歪头皱眉,接收不到任何他想传达的信息。随后,他放下手边一切事务,握着我的双手说:“恭喜你!看到你的作品被刊登了,希望你继续创作。”守望麦田良久,终于等到庄稼收成。心急的农民老爸正找闺女报喜,笑得无数条鱼尾纹浮出水面,两眼珠子藏着小太阳晕出暖暖光辉。 原来老师一大清早拿到《学海》周刊时,已经知道作品被刊登一事。看他熟练地翻开页面,指尖停在纸上某处;低下头,认认真真,念我的名字一次又一次……老师的声音在办公室回荡。继续创作,那日我许下了承诺。 书架是文字汇集的灵境宝地 走出教师办公室,我望向天边云,洁白可爱;天空蔚蓝;阳光格外温暖—— 中学4年来,我一直是文字爱好者。书架是文字汇集的灵境宝地。除了借书,我也常去书架前和老师讨论如何修改文章,分享创作灵感。捧着书过去,再捧着其他书回来,乐此不疲。 怎知好景不常,前些日子借来的书,神不知鬼不觉从书包消失。蝗虫灾厄覆盖头顶一整片蓝天。我的心瞬间少了什么。大丰收眼看要落空,想像成千上万的蝗虫毫不留情啃食我最宝贝的谷物。全身瘫软,我跌坐在地上。手指头没有头绪,只有不停乱扒周围土壤,快想想办法找回书本好吗? 天色渐暗,太阳落山了,我也找不到那本书。人头已经垂到与地面齐平,不知明日如何向老师交代。好想一把土埋了粗心的自己。 幸好没有一把土活埋自己。 隔天,书乍现桌上。 好啊!摆明有一双手要玩弄自己爱书的心。书籍失窃案激起青春时期的叛逆之心——蝗虫越放肆摧残谷物,农民越要想方设法消灭它,逆转灾害——从此借来的书与我形影不离,变成了真的“爱不释手”。这招釜底抽薪相当有效,盗书贼再也找不着机会作案。出于防范,我还是尽快阅读,打谷似地脱粒书中知识,吸取精华。读完的书,宛如收割完稻子剩下稻秆,我温柔带笑把它竖立在书架上。哼,贼人再想作弄我,没门儿!书,整齐排列在深褐色书架上,一本也不少。 “铃——”7点钟的铃声简直如禾谷细刺,瘙痒在耳。唉,社畜9点要上班,傍晚6点多才能再回到书桌前。我得赶在15日前研磨好文句。 下班后零碎时间正好用来收拾收拾晾在一旁的稿件。 一眼农历,立夏节气,离交稿还剩几日。来得及,就是秧刀可要磨得锋利些!
1月前
6月北上吉隆坡参与新书发表会,见见出版界老朋友,许多人脸上仿佛还留存疫情期间的神情,都像历劫归来。 我在生活之地南边小城居銮写作过生活,屈指一算刚好10年。后来醒悟一个简单质朴的道理,我是在居銮写作,而不是书写居銮。书写居銮这任务,已经有不少前辈在深耕,孙福盛学长是近年来的佼佼者,近作《蝙蝠飞起来了》将百年居銮文史人物风采,尽收书里。 我自己其实是将默默写作与生活,当成生活的主轴,虽然回酬率不如人意,但乐在其中。我更年轻的时候,会因为某个城镇曾经出现在某篇文章某部电影内,于是不辞千里前去,或住一晚或仅仅只是路过,像台湾的鹿港,像香港的油麻地,像离我家乡只有100公里的马六甲,都在此列。 于是10年前落脚小城时,生活被满满蛋糕香气包围,心满意足之余就像将此时此刻的生活变成文章内的分镜,与许许多多素未谋面的读者朋友分享,那一山一景,一人一街,在故事与故事之间散发出自然动人的光芒,我渐渐体会到,因为这样的长期在地书写,或许会让许多人循着故事的细线,也来南边小城一探风光。 说起书市一游,扮演完新书作者角色后,隔天南归前到大城堡城邦书店寻书,幸运买到日本插画家安西水丸的著作《青之时代》,内容是安西水丸故事画作,有乡愁散文的氛围,故事环绕他少年时期生活的千叶县海边小镇千仓町,海边的山路总是弥漫新叶的味道,浪涛青如蓝尖晶石,安西水丸的儿子在序文中说了一句话,很有韵味:每个人就算跨越了不同人生阶段,都还是会有某些风景深深烙印在心中吧。 买下这本好读的作品,吉隆坡这一趟,也就不虚此行了。 近日母校居銮中华中学复办停了3年的四校运动会,3间小学加上一间中学的规模,运动健儿身上散发的青春荷尔蒙,热情笼罩全校操场,小学五年级的女儿在大队接力中奋力奔跑,中学三年级的儿子在管乐团的队伍中吹奏乐器负责开场,阳光幸好体贴温和,顿时30年前的青春涌现,仪仗队的漂亮女孩,4X100的飞毛腿,青草地上毛毛躁躁的空气,震耳欲聋的啦啦队,我们的欢乐无忧青春图谱。 买票去听别人说自己的痛处 上星期某个外头雀鸟叫个不停的早晨,晾了衣服短暂空档,临出门前看了一部叫做《Private Life》(私生活)的电影,说的是一对住在纽约东村的40岁出头艺文夫妻,编剧本写文章,在业界拼出头,但生活处处还是显露贫穷的隐形痕迹,挤住在小公寓内,此时此刻,在为了孕育孩子使出浑身解数,屡败屡战,却同时把原有的生活寸寸摧毁。我自己也步入中年了,也常常会在猜想如果也如片中人一般为了孕育孩子心力交瘁,我们的生活还会是目前的模样吗?我的智者朋友提醒我,历史没有如果,生活也没有。 大暑来时,我和农夫诗人学弟驱车南下新山,为了一睹周若鹏的脱口秀风采,这场秀取名《中年维基》,“中年”这讨人厌的词不需要解释,“维基”据说是一个“多语言,内容自由,任何人都能参与的协作计划,目标是建立一个完整准确且中立的百科全书。” 但我猜想倜傥风流不拘小节的若鹏不是要谈什么百科全书,他要戳的是我们中年人的痛处,我们的危机。所以买了票一个多月,我常常假装不经意跟农夫诗人说不如就当成买票支持不必大老远去听吧,他每次都跟我说居銮离新山其实很近。 我心里有个不能说小的障碍。我的矛盾是,为什么要买了票,却去听别人说出自己的痛处呢,还要报以微笑最好同时鼓掌。人生之矛盾,莫过于如此。 一到表演现场,暗黑的灯光,很有窥探别人私生活的趣味,现场还遇上新闻主任婉蜜姐,她说先生跑去看泰拳不陪她听脱口秀,完场后我替婉蜜的先生松了一口气,这是一场适合单刀赴会,尽量别携眷的演出,周若鹏豁出去了,男女之间的秘密心事通通都成了剧本上的鱼肉,观众欢笑一轮后发现自己也成了鱼肉,散场时哭笑不得,但不得不佩服中年老周把自己的中年故事浓缩得极成功,一小时的时光仿佛过了一整夜,血泪欢笑与痛楚,年龄堆叠出的山丘,老周一个人昂起头爬啊爬。幸好我们没有爽约,不然就没机会站在山丘下用力鼓掌了。
1月前
2月前
2023年6月3日传来噩耗,诗人潜默离开人间了!顿然,心头一阵冰寒,涌起阵阵酸楚…… 2023年5月4日霹雳文艺研究会会员合集推介礼上,知道他有出席,网络上看到他照片,满面喜悦。现在看着他的照片,心里更是酸痛,眼睛热泪润湿;这就是他最后一张照片了,留下永恒的回忆。 犹记当年,霹雳文艺研究会出版《清流》文学杂志,知道他是一个热爱写作的人,就邀请他担任《清流》杂志的主编,他很乐意地答应了,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感动。 2011年,84期就由他开始担任主编,一直到2020年的109期才停刊。他一担任就9年了,其间,他常和我说很忙,因为要翻译《红楼梦》的马来文本,不过他说会尽力把《清流》编好,更叫我肃然起敬。 因为《清流》杂志的因缘,我们常常都有交集,自然就成了知己朋友,文学路上有了个良伴。他原名陈富兴,出生在霹雳和丰,后定居在华都牙也的贞德隆新村。马来亚大学毕业后,就担任老师、讲师;喜欢写诗与长篇小说,据我所知,他出版的著作有诗集《梵书记》《苦涩的早晨》《蝴蝶找到情人》《电影诗选》;综合文集《烟火以外》;长篇小说《迷失10小时》;中译巫译作《多变的缪斯》与《扇形地带》。 乡间长大的孩子 潜默说话不大声,也不爱长篇大论;不说人是非,常和我就是谈文说艺,偶尔也谈谈政治,该说他就说,不该说他就潜默,所以他就用了笔名叫潜默。 有一天,霹雳艺文研究会理事张结成,邀约我和潜默到他老家的果园看看,他说老家种有一些红毛丹、榴梿、尖不辣。我和潜默相约同去,来到了一个花园屋,穿过一排住家,前面有一片绿色小山坡,张结成说,“那片就是我老爸的老屋。”上了斜坡,看见了一间没有人住的古老旧屋。我下车,抬头一望,老屋周围长有红毛丹树、香蕉树、榴梿树、尖不辣树,可是四周长满了杂草、小树,要走进去不不容易。我们就对张结成说,我们来帮你清理。张结成拿出镰刀、锄头,潜默穿起手套,戴上帽子,拿起镰刀就走进去,悉哩沙啦劈起草来。一个老师、讲师、诗人,看他动作起来起来倒像一个农夫。原来他也是乡间长大的孩子。那一天,我和潜默流了满身汗水,心头充满欢喜,很久没有在芭场劳动过了。 日后,人生路多了一个好朋友,许多文艺活动,我们都会一同出席,常常互相关心。有一天,得知他身体出现状况,我心里就一直有所记挂。可是,人生真是无常,他就这样因病走离了人间,走过人生70载,我心中留下深深怀念。文坛则留下一颗灿烂星光……
2月前
2月前
不是每个文学作家都能忍受严谨苦涩的学术研究,同样的,不是每个从事学术研究的人都能写出行云流水的文学作品。但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其实并不相悖,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教授葛亮对这点深有体会,他早期的学术训练,为他撰写长篇小说提供了相应的准备和素材,所以对他而言,学术研究和文学创作实际上是一种互补的关系。 葛亮的小说充满烟火气,比方说2022年出版的《燕食记》,他从饮食风物着眼,书写民国以来粤菜的掌故传奇和流变,以及食物背后的人生百味。很显然他在写这些内容之前肯定做过严谨的考察研究,而这种能力必须归功于他早期的学术训练,甚至他近年所写的一些内容,其实跟他在大学做的研究有关。 他现任香港浸会大学中文系教授,照他的话说,他开启写作之路其实是一个巨大的意外,因为他父母亲都是理科出身,以前那年代的想法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即便如此,家庭对他在文学方面的影响很巨大,因为他祖父是中国著名艺术史家葛康俞教授(1911-1952),父亲担心文学会在他这一代发生断代,所以从他小时候就会有意识地引导他阅读。 他长大后选择了中文系,家人都非常支持,他起初也甘于当文学的评论者。但久了之后,他心想有没有可能自己也尝试写作,以便体会他研究对象的甘苦,以及体会写作过程可能遇到的一些问题。因为这样,他在二十多岁快硕士毕业时开始动笔写小说,不久后即得到极大鼓励,2005年荣获台湾联合文学小说奖首奖(获奖作品:〈谜鸦〉)。要不是有奖项的鼓励,他说:“我可能会停下来,继续做一个评论者。” 在南京生长的他,其实是到香港求学之后才开始写作。在他眼里,南京是座特别舒服的城市,“你活得舒服、活得自在,实际上就已经是向世界致敬”,所以他觉得南京这座城市容易让人缺乏写作的动力,也因为这样,他很佩服在南京写作的作家和前辈。 可是香港不同,香港的生活节奏非常匆促,气韵也跟南京很不一样,他发现这里与自己的家乡如此不同,因此产生了写作冲动,尝试去回望以往的青少年生活,于是开始写长篇小说。 写作和研究未必有明确分界 在香港的这些年,他从修读香港大学中文系,到目前在香港浸会大学担任教授,一直都待在高校里面。他说,在大学教书对他而言是一件蛮重要的事情,跟写作是一体两面,“特别是我们写长篇小说,有时候需要一些逻辑思维的锻炼,需要在写小说的前期做一些田野研究,然后要做一些资料的查考和整理。这个部分实际上和你作为文学研究者的工作是有叠合的,换言之,我早期的学术训练其实为我写长篇小说提供了相应的一种准备吧。”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当他有了写作经验,他更能够带着温度去做他的文学研究,也更能够将心比心,进入研究对象的内心。因此,写作和在大学任教这两件事,他认为实在不矛盾,实际上是一种互补关系。 不过,一旦进入大学体制就免不了要满足大学的各种要求,比如大学会规定教授每年要发表多少篇论文,每年要指导多少名研究生等等。他不讳言,现在的大学“蛮卷的”,很多工作变得需要去量化,大家为了争夺资源而必须很努力去达成各种指标,不像他祖父那个年代,可能大概写两三本书就是一个大家了。 这种情况下,写作之于他更像是一种沉淀之道,能够帮助他平静下来,所以像他说的那样,写作和在大学教书其实是互补的关系,甚至有时候是共融的关系,比方说他最近书写的内容会提到广州织金彩瓷和澳门木雕,这些素材恰恰来自他的研究,可见写作和学术研究有时候根本没有明确的分界。 创作这种事必须要发自内心的热爱 在香港浸会大学,他教授的学科主要跟现当代有关,比如中国现当代文学和现代中文小说创作。当请他给想要从事写作的年轻学生建议,他的答案很干脆,就是“通常不会给建议”,理由是他教了这么多年创作,深深觉得创作这种事必须要发自内心的热爱才行,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老师能帮助学生发掘他的天赋,但学生能走多远还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近20年,他看见许多好苗子,但事实上大家都有各种各样来自于现实的考量和压力。他认为即使讲得再多,“其实都抵不上自己可能的一个信念跟选择,因为我本身也不是天然就选择写作的人。” 今年5月,他在吉隆坡参加由马来西亚中国文学读者俱乐部和马来西亚汉文化中心主办的“走进中国当代文学”分享会,分享他的文学创作经验,其他两位主讲人是茅盾文学奖得主刘震云和鲁迅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得主东西。 葛亮觉得刘震云和东西是很自觉地在人生道路上选择了写作,但他本人真的因为他是研究者,想要为他的研究注入更多温度,所以才选择了写作。 “我爸妈都觉得我写作已经是个意外了,他们没有觉得我一定要做一个作家,他们觉得一辈子在大学里教书蛮好的,因为我们家里到我三代都在大学里教书。” 现实中有太多我们无法掌控的东西,但在写作过程中,他沉浸于他所构建的世界,所以即使说写作是孤独且寂寞的,他也非常享受这个过程,甚至觉得寂寞有时候是一种力量,能够让人与周遭的现实世界对话。 “这个时候,”他说:“每个作家实际都是强大的。” 更多【新教育】点看: 泰莱大学“THE SHOW”时装秀 看见新时尚生力军 攀鲈鱼皮肤黏液 为乳腺癌患者带来新希望 小学生不爱阅读?从小说看小学生的阅读文化 从玩家到创作PlayStation游戏 数智化转型之下 无人教室已来临?
2月前
“没有一个故事的主角会往后退的,即使主角性格多内向、多害羞、多怕事。你假设一个鬼故事,有一间鬼屋摆明是有鬼的,然后主角说,‘哇!有鬼的,我不进去了。’整套戏就完了的咧……”香港网络作家蓝橘子在台上说完,现场观众扑哧笑了出来。那一晚,风趣幽默的他在第十七届海外华文书市舞台上分享了近1小时,全场观众被他的故事所牵引,而坐在台下的我也感受到了他所谓的故事魔法,以及懂得说好故事的感染力。 蓝橘子擅长撰写惊悚、暗黑、血腥和奇幻的短篇故事。他俯拾许多香港民俗文化、都市传说、网民遇鬼事迹,化作创作灵感,为素材灌入新的生命力,去扩散鬼故事的魅力。不过,这些诡异故事背后亦投射出一些现实人性,他想通过这种写法引人发想,探讨一些人生课题。 说完,他随手拈来向我抛问,有一对父母对待孩子的态度很不好,孩子也不喜欢父母。突然有一天,有人愿意给1千万换取父母性命,对方会如何做? “不是每个故事有大团圆结局,我不想写很老土的剧情,诸如亲情比金钱重要之类。”接着,他改写剧情,说孩子同时得到了钱和保住父母性命。可是,孩子回到家,父母对他态度依然恶劣,因为他们不知道孩子的牺牲奉献。这类故事就会反映到一些现实社会的残酷。 倘若,进一步极端地向读者拷问人性,孩子能不能拒绝这份亲情?假如父母真的对孩子不好,孩子可以选择不原谅他们吗?“想要(探讨)这么极端的价值观,你就要配合一些很极端的故事才行。” 如果变鬼,他想去住总统套房 每当说鬼,人们刻板印象认为鬼会隐藏在学校厕所或酒店走廊尽头的“尾房”。蓝橘子笑说,如果自己变成鬼,肯定会去住总统套房,不会待在“尾房”或厕所。谁说鬼一定会在阴暗潮湿的地方,然后走不掉? 我不免俗地问有没有亲身遇鬼?见到蓝橘子脸上表情处于挣扎和犹豫之间,想了半晌,便说没遇过,但倒想试一下。“这样讲好像很不礼貌,通常鬼故事的开头就是有作家、编剧或导演执意拍摄,想撞鬼和取材,结果就出事了。”说完,他笑了出来。 都市传闻带出地方历史 蓝橘子不全然写鬼故事,也爱写都市传说。他发现在搜集香港的都市传闻时,当地资料较为匮乏,以九龙城寨为例,他反而从日本和国外的资料书籍补足了很多珍贵资料。 虽说创作,但他撰写都市传闻不只是为了渲染氛围,他有意识地想以都市传闻为媒介,让读者知道更多香港的时代背景和地方历史,安插很多关于七八十年代的社会生活面貌,例如九龙城寨的来历、公共屋邨、临时难民区等。蓝橘子突然问,“你有听过‘不漏洞拉’(粤语)吗?” 在1975年越战结束后,许多越南难民逃亡到香港,香港政府为难民提供庇护,然而期间许多非难民的越南人却趁机到港讨生活,1988年政府实施管制政策,并在电台用粤语和越南话广播这项政策。“不漏洞拉”就是这段广播的首四个字,越南话的意思是“从今以后”,所以许多香港老街坊对这句话有很深刻的记忆,是一段快被遗忘的历史。 蓝橘子深知纯谈历史太无趣,倒不如用一些故事包装,让读者沿着历史枝桠去找寻答案。“九龙城现在有很多出名的泰国食物。但你想过为什么是九龙城?什么原因令到泰国人在那里开餐馆?原来很久以前,有很多人娶了来自泰国的外籍新娘,接着落地生根,便将泰国文化搬移到这里。” “我觉得所有的文化、很特色的东西都有它的典故和故事。所以我很喜欢讲这些故事给别人听,让他们了解多一点。” 短篇故事会否消耗太多可贵素材 在创作时,蓝橘子的写作节奏偏向简短凝练,行文流畅,不想有太累赘的叙事内容,所以他的作品集里皆主打短篇故事。难道不怕浪费可延伸成长篇小说的素材?他不以为然地说不怕,倒是怕自己写腻。 所幸《阿公讲鬼》系列有“阿公”这个角色去串联所有故事,顺利地变成一个长篇的单元故事。正如他所喜欢的《卫斯理》小说系列,同样也是单元故事,但有卫斯理这个主角,能够将这些单元故事拼凑成一个长篇。 实体书创造收藏价值 作为一名网络小说作家,问及出版实体书的意义时,他直言,实体书可以创造收藏价值,像是在《学校隐瞒的秘密》这本书,蓝橘子就有仿造一张学生证,读者收到以后,可以感受到书中所描绘的气氛和真实感。 在《杀人犯的侧写》这本书,他亦做了互动式呈现,由读者替角色选择。正如Netflix在2018年推出的互动式剧集《黑镜:潘达斯奈基》,让观众的选择去推动下一个剧情。 这样的做法不是很大挑战吗?蓝橘子却笑说这样写反而很轻松。有了一定的写作年资,难度最高的不是剧情,而是要选择哪个剧情比较符合心目中的故事。“你可以想出10个剧情,你要选择哪个最好、哪一个没写过、哪一个有挑战,这才是最难的。” 蓝橘子叹道,删减永远比创作难。《杀人犯的侧写》容易许多,只是罗列所有选项,把选择权交给读者,任由他们去决定结局。这也视乎读者会想要玩完每一个选项,还是玩了一次就够了。 有没有想过放弃写作? 究竟什么原因令到蓝橘子投入写作领域?他猜想可能是打电动游戏的缘故。年轻时曾在游戏杂志担任编辑,每个星期就为玩家提供游戏攻略,无形中培养了写作的习惯。 直至2011年,才开始在香港高登讨论区创作网络小说。耕耘多年后,他在2016年凭着〈我是技安,今天我出席了大雄的葬礼〉爆红,打响名堂,吸纳了很多大马和台湾粉丝。 其实,蓝橘子曾想过放弃写作。从高登讨论区跳出来,走进出版事业,作者必须面对残酷的销售难题。出道第一年,读者贪新鲜会购书给予支持。第二年是见真章时刻,阅读市场会狠狠地打脸,作者会发现到底有多少“真粉”。 2014年,他出道第二年,当时出版第5本书,并办了签书会。“那场签书会10个人都没有,我坐在那里一小时。那时我有想自己是否不适合做这行。反正我小时候又不是什么读书材料,也没有梦想成为作家。” 蓝橘子称,在他的年代是没有谈论梦想,年轻人未必要读到大学,可以学一技之长,能够赚钱存活就好了。他中学毕业之后都不知道自己喜欢做什么,因而做过很多兼职,除了写游戏攻略,曾在网吧、漫画店工作,也担任过服务员、咖啡师。 “当我试了创作小说,原来自己喜欢写小说。那时候心想放弃,但是放工回家了没事做,我自己会自动打开文字档开始写作。而在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自己真的喜欢做这个东西。” 出版书籍不会有折扣 谈话中,才知道蓝橘子也是一名网红KOL。惟,他称网红收入不稳定,即使自己做得很好,不代表厂商一定会找回他。一切仍需跟着潮流走,现在流行香港人气男团MIRROR,娱乐事业逐渐有起色,商家品牌都会想找MIRROR卖广告,谁还会想找蓝橘子。 他补充,YouTube也面临转型,YouTuber变成主打频道,与好多个网红和演员合作,再由专业人士跑业务,招广告业配。现阶段,单打独斗的YouTuber反而不好经营。 2017年初,他也步入转型,毅然成为一名全职作家。然而,香港出版生态难以让作家养活自己。他深谙与其靠出版社,不如自力更生,自资出版书籍,随即便萌生创立独立出版社的念头。翌年,他与伙伴成立了“洄水文化”。 他的策略主要是网络行销为主,广开卖书的网购渠道,让读者轻易买到书籍,仅少量地把书籍批给书局。他说,香港每年都会有书展和商场展销,但其书价是明码实价,不会打任何折扣。 “你不应该因为某样东西而令到那本书的价值降低,间接又令到创作者的利润被压缩。久而久之,读者就只会等到减价才买书。” 年轻一辈害怕看文字? 善于经营Instagram的蓝橘子有一套操作方式,他以图文形式张贴极短篇故事,吸引网民一起互动讨论。“网络生态不停在变,以前写两三千字都会有人看,现在就要用一些技巧,比如文字嵌入在图片里,或加一些插图。” 他直言,在其他社交媒体平台,文字不被重视,比方说小红书和TikTok主推短视频,没有一个平台是鼓励用户多写文字,撇除网文小说平台不谈,因那些平台是给真正想阅读网文的读者。 无形中便有了一种分化,想看小说会去文字平台,想看娱乐视频内容会去其他社交平台,以致年轻一辈“害怕”看文字。 “我近年去了很多学校,发现他们看得(书籍)很少,越来越不懂得表达自己。我问学生你最近看了什么电影,他们会说漫威的电影。如果要求可不可以介绍为什么觉得那部电影好看,他们很难说出一个所以然。” 他称,由于他们看太多碎片式的娱乐资讯,所吸收的内容也处于碎片化,变成很难叙述出一个完整和前后呼应的内容。 蓝橘子简介 蓝橘子原名梁文峰,是香港网络作家、专栏作者、编剧,以及独立出版社洄水文化创办人之一。他推出了30多本小说,其中《阿公讲鬼》系列在2017年荣获“香港金阅奖”最佳文史哲书籍。他曾任电影《醉后爱上你》的编剧,也是司徒剑桥《再造空间》和袁家宝《重返地平线》的漫画作品编剧。他还参与了多部广告的编剧策划。其小说作品《夜谷宾馆营业中》、《HElllO》被改编成舞台剧,《假若要为爱情加上一个期限》则被ViuTV公司改编成剧集,名为《假若爱有期限》。 更多人物内容: 台湾剪辑大师廖庆松 / 电影和孩子一样,不能强迫它长成你想要的样子 中国作家刘震云 / 无言的洪流,改变有声的世界 台湾资深媒体人范琪斐 / “不要老是觉得大众很蠢” 媒体人该相信社群的智慧 贝壳放大创办人林大涵 /众筹共享梦想 亦推动社会改革 自嘲跟传说中一样龟毛/主播方念华:细节处理好 比一切重要
3月前
3月前
农历新年过后,儿孙都回去工作所在的国家了。 这几天下着牛毛细雨,让我更加思念他们。正望着天空发呆,邮差来了,他停下摩托车,把几封信交给我,打个招呼就走了。忽然从信封中掉出一张明信片,上面有台北两字的美术地标图画,另一面则潦草的写着几个字,抬头称呼是:爷爷奶奶,再加上一个爱心图。明信片上写道: 爷爷奶奶你们好吗? 应该我2月就会回去陪你们了。 祝健康平安 没有寄信人的姓名和发信日期,语焉不详。不过,我猜想是上两个星期回台湾的长孙寄来的吧! 记得50年代末,我还在念小学时,父亲吩咐当时念初中一的大哥写一封信给外祖父,他开头的称呼是:外祖父大人膝下。 我想不通为什么要这样写,这样难?什么大人,什么膝下?这样多文言文,又要注意称呼又要遵守格式,诸多限制,真麻烦! 念小六时,学校有一门课“尺牍”或“应用文”,教的就是写信的格式:尊称要放高放大、自称要放低缩小、又问金安又祝福、承前要台鉴、启后要顿首等等,繁文缛节,我觉得很辛苦,还好一个星期只上一课。 外祖父收到信后很高兴,又称赞又夸奖,他特别疼爱我的母亲以及我大哥这个长外孙,还拿着那封信给任小学校长的姨丈看呢! 大哥高中毕业后去新加坡工作,一天下午,父亲收到他寄来的一封信,高兴地递给我看。我还记得其中几行字:儿为生活远走他乡,未能承欢膝下,深感不安! 大哥喜欢写作,高中时还写过一篇散文〈又是清明节了〉,以笔名张长野在《南洋商报》的《商余》副刊发表,让小镇的记者、文人感到惊讶。我会爱上文学写作,也是受到他的影响。 70年代末,为了生活,我每个月从南方开车在沿途的市镇推销产品,走走停停到北马,中途在吉隆坡过夜。晚餐后抽空去苏丹街的书店逛逛,看看有什么合心水的书籍,顺便买一张明信片,回到旅馆写几行字,再写上家里的地址,第二天一早出门前请柜台替我寄出。 同事小刘看在眼里,好奇地说:“生意难做,每天都要面对刁难的顾客,你还有这样好的心情?这样的闲情逸致?” 明信片有两大疏忽 当时还没有手机,打电话又很不方便,只好用明信片寄回家里聊表思念之情。信上是写给大儿子收,让他增加生活情趣和一些常识。 一个星期后回到家里,明信片才姗姗来迟,当我从邮差手中接过再转交给当时念小学的大儿子,他好奇地问:“这是谁寄给我的?难道是爸爸吗?” 我哭笑不得,对当时的邮政系统感到无奈! 这次孙儿的明信片有两大疏忽,或许是他的父母为生活打拼,没有从旁开导。一是没有写上发信的日期,让我误会,以为他是在这次回来过新年之前寄出的。信中“2月”的前面应该写上“明年”两个字,免得让我以为他们又要回来,让我空欢喜一场。 无论如何,我还是期待收到儿孙们的来信,即使是一张明信片。虽然底下没有署名,没有“叩头”两个字,如果有加两个字“敬上”会更好!
4月前
我想每一年都写一篇有关“写作”的文章,当作是胡思乱写的生涯里一个小小的checkpoint。如果我能坚持写个三四十年,或许也可以出一本类似亦舒的散文集《写作这回事》(痴心妄想中)。 断断续续写了两年,困惑是越来越多的,脑袋不禁蹦出许多问题,像是: 1,什么是文笔?为什么人们讨论文章会一直强调文笔? 2,什么是文学? 3,纯文学又是什么鬼? 4,什么是诗、新诗、现代诗? 5,XX主义是什么来的? 当然,还有更多疑问,这里并不详列。 好在网络上有一位叫朱宥勋的作家为这些问题提供了答案。 有一段时期,大概是“蕾神之锤”和“洪荒之力”流行的那段期间,大家都在赞叹或讨论李靓蕾的文笔。我很是记得,那时候,我怀疑起自己的文笔来,怀疑我是否太烂?是不是不够格去书写?甚至萌生放弃的念头(虽然搞不懂文笔是什么东东),免得继续献世。这时朱宥勋跳出来写道—— “看到很多人对热门时事的评价,是某方‘文笔好’,某方‘文笔不好’,但对我来说,‘文笔’完全不是重点。不只在此事不是重点,而是在绝大多数的写作中,都不是重点。 大多数人认知的‘文笔’,就是‘文字是否有修饰’或者‘文字修辞是否漂亮’,这在写作时是最枝微末节的,其效果就像煮菜最后撒的一把葱花。有葱花当然增香,没有葱花其实也不会差太多。而如果你菜本身煮坏了,葱花也救不了你。” 看了过后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么,写作最重要的是什么呢?他说是“内容”。内容过后就是文章的“结构”,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你懂得要讲什么、不讲什么;你懂得先讲什么、后讲什么;你懂得哪里要多说,哪里可以略过。 话是这么说,但文笔到底是什么,他并没有解释。我只记得他曾说若果要出一支影片聊文笔这东西,大概会有一个小时那么长。 但其余的疑问,朱宥勋都有专门出影片解答。 再来想提一提,此前翻阅报章时,读过一篇题目叫〈写给谁看〉的文章。翻查资料,原来是杨帆所写,后来编辑写了一篇〈纠缠给谁看〉回应。 我想说一说,其实,即使我的文章被刊登,我也不清楚会有谁去翻开阅读。之前我还有经营脸书,文章可以是写给脸友看,可如今删掉账号了,现在的文章嘛……应该是写给编辑和好友看吧。 我是要写给自己看 写给编辑纯粹是想获得认同,若编辑回说“待用”,那便证明我的文章写得还不错,或是还好,抑或是还不赖,总之就是出得街。即便是回“惟不适用”,编辑也会稍加一两句解释,或一两句评语。你看,多好。编辑免费充当写作老师,我又不用花时间金钱参加写作班,岂不快哉(阿Q精神)。 其次是想和好友之间有谈资。每每和好友聊起天,总是离不开小说和写作。我们会一起讨论怎样写才算是一篇好文章,又或者认为哪一位作者写得好,哪一位写得不好。而且这些话题都能聊上好几个小时,多么快乐啊! 所以写给谁看呢?写给“识货”的人看,除非有天《星洲日报》收档,好友不再喜欢写作,那么,我写给自己看好了,至少兀自有我“识货”。
5月前
这天星期日,他从新加坡回到小村子来,找我聊一聊。 小学毕业后,他辍了学,跑去新柔长堤彼岸做建筑,见识大场面。 我们都家境贫苦。不过,他虽然不能升中学,却可以走出村子去学得一技傍身,而我只有眼巴巴地看别人升中学,看人家出去闯荡。 那时,我十六七岁,和他年纪相若。不幸的是,我父亲在我14岁那年病逝(1957年岁末。同年8月,马来亚独立),母亲由于肾结石手术后体弱多病,也不能工作了。 我一共3兄妹。我排行老大,下来是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我必须尽力扛起这个家。 同时,我担心母亲的健康,害怕她突然和父亲一样离我们而去。当时,村子里有一辆英国殖民地政府指派驻扎沙令的德士,和一辆私人霸王车。中午,从橡胶园割胶回来,我经常包他们的车,忧心忡忡地带母亲进出古来、士乃的诊所和药房,甚至远至新山的中央医院。 此外,还有一个困扰:我家没有自己的房屋,长年寄宿人家橡胶园的胶工宿舍。刚在紧急法令下迁入新村时,我们一如既往住在眼下的张秀科橡胶园胶工宿舍,父亲每天踏脚车载我赶去四、五公里远的橡胶园割胶,母亲和弟弟妹妹留在家,长此以往总不是办法。不久,幸亏父亲找到和村子相距1公里左右一个印度人的小园丘胶号,一家人便搬去同在村里的小胶工宿舍。父亲上工如常踏脚车,回程时脚车后座的四方锌片桶装着胶汁;母亲、我、弟弟和妹妹一早步行去胶园干活,生计总算解决了。我们3兄妹下午工作回来才去学校上课。这样一直到我14岁那年父亲撒手尘寰。两个做管工的宗亲苦劝母亲搬回张秀科宿舍,以便有个照应。我们兄妹这时也学会了踏脚车,可以去较远的张秀科胶园割胶了。 本来,割胶是半天的工作,但自从此间沙令华小张白萍校长首创的初中补习班夭折之后,我只有待在宿舍里,找不到下午工来做,以补贴家用。 大约在1959和1960年间,村子宣告为白区,我也曾在晚上和友伴们踏脚车去士乃华小补习,张镜生和蔡业新两人是我们的老师。然而,这些班级也是昙花一现的,很令人失望。 万般无奈下,我自己找书来读,也幸而我之前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书了。 也是苦水中的大幸吧。小学三年级时,来自新加坡的班主任郑育华女老师在课余讲了一则《水浒传》里〈智取生辰纲〉的故事,我听得津津有味,引起我找书来读的兴趣。后来,又有张白萍校长拿《水浒传》和《三国演义》等连环图来卖。我和张玉星同学合资购买。升上四年级,我年终考试第二名的奖品就有一支钢笔和一本故事书。我的阅读兴趣就这样产生了。 那一段凄风苦雨的日子,由于失学的打击,我感到外面的世界使人苦恼,只想静悄悄地躲起来。书是一个广阔的天地,无形中成了我的良师益友。 我最先接触的儿童刊物是香港出版的《世界儿童》,张白萍校长卖出的。它曾发表我的一篇习作。我先后读过的少儿刊物有《世界儿童》、《世界少年》和《少年旬刊》,全都是香港出版的。在马来亚出版,我订阅的是《学生周报》。《世界少年》曾刊登我的一则小故事,使我高兴了好几天。《学生周报》的编者称赞我一篇记述橡胶园故事的习作有温暖的人情味,并指出文字上的错误。我不知怎的在文中写道:“大概下的是冷雨吧……”编者纠正说“雨本来就是冷的”,实在感激。 除了上述的定期刊物,我之后也从新加坡世界书局邮购初中和高中语文课本,以及一些别的文艺书籍。这些课本,我囫囵吞枣地读了,但没有老师指导,究竟吸收了多少,自己压根儿说不上来。 过后,每当我割胶拿了薪水,便会搭车去新山的友谊书局和邻近古来的昆仑书局买书。大文豪鲁迅和五四运动时期的作家如巴金、茅盾、叶圣陶、张天翼、沙汀和艾芜等作家的作品,我也陆续买了好些来读。 我追读当年《南洋商报》总编辑连士升连载的《海滨寄简》,获悉一些文史知识和读书方法。我读《星洲日报》社论主笔李星可编著的关于标准华语的著作。我听新加坡电台的华语广播,也作笔记。 提升自我和想当作家是两回事 我爱读香港作家黄思骋的短篇和中篇小说;他规范、浅白、流畅,口语加上适度欧化的文笔很吸引人。 我心折于中国来港的作家何达(陶融),在香港出版的《伴侣》杂志专页〈伴侣诗园〉一力推介的浅白简短、贴近生活的诗。 我喜欢古诗词。我也读外国的翻译小说,如莫泊桑和契诃夫等。契诃夫是首选。 我读一年政府为推广国语在村中民众会堂开设的马来文成教班之后,自己努力自修。 有一回,我去古来昆仑书局找书,和蔼可亲的老板看见我又买六、七本书,问我这些书要不要一个月才读完。我回答说不用。那时年少精力充沛,我每每割胶回来之后,就整个下午埋头在书里。 另一回,也是在昆仑书局,一位坐在柜台前的小姐看见我拿这许多书来结账,好奇地翻回头来看看。我想当时映入她眼帘的该是一个土头土脑的少年啦。即使当下,我依然故我,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头穿着小儿子给的,红白灰黑,或印着学校、庙宇、公司,以及公共团体标志的T恤,肆无忌惮地走在大街上,随手拉来一个老儿都能轻易地把他比下去的。 我回顾往昔向新加坡世界书局购买书籍一事。我还记得当年马新两地货币等值、通用。我把现钞装入信封,信封上交叉打一个大“+”字,以卦号信寄出,万无一失。我也曾收到香港《伴侣》杂志以马币计算的稿费。 往昔,人们大抵纯朴善良,当今可真是彻底变天了。 这是一座长二、三百呎(英制),两列房间背靠背并立,两头附设公用厨房,一字排开的长长的胶工宿舍。 当父亲逝世后,我们从村中东南面的小园丘宿舍搬回原先这长廊一般的宿舍来。这个拥有二三百依格橡胶园的园丘宿舍,住着七、八户携带家眷和几个单身的胶工,俨然是个人丁兴旺的大家庭,倒冲淡了些我们丧失父亲的哀戚。我们孤儿寡妇入住一间整百平方呎的房间,里头除了摆一张母亲和妹妹的床,一张放置应用物品的桌子,以及一个父亲生前亲手做的衣橱之外,剩下的空间就不多了。 晚上,我就和弟弟沿着用山树做的梯子爬上屋梁,睡到铺在上面的木板去。 我又在靠门边的一面墙壁钉了书柜,整齐地排列着书籍。 自此,有好多年,我中午从橡胶园放工骑脚踏车回宿舍来,就一直躲在这狭窄局促的房间里看书、涂鸦。母亲和妹妹的床一物两用,权充我的书桌了。 我那位在新加坡闯荡多年的朋友,一面和我聊天,一面随意翻看我写在单线簿上的乱七八糟的文字,脱口而出:“哦,你想写文章出名,难……”他摇摇头。我一时为之语塞。 然而,我始终抱着一个简单的想法,谁都可以写作,在困境中努力不懈提升自己,和有文学才华的人发奋写作去做作家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现在,我是一个已经退休的普通平常的建筑工人。
5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