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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扶靠着栏杆,微微踮起脚尖,往下看去。12楼的高度,米粒般大小的人们,滑轮骨碌碌的转动声,以及一阵又一阵,少男少女悦动欢快的欢笑声。 我将头倚靠在栏杆上,开始数算起天边的云朵。今天,似乎与昨天,没什么不同。 啊,或许不同的地方在于,原是两个人呆着的房间,就在室友提着行李,和我挥手道别之后,变成了我可以独自狂欢的场所。 今天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呢? 或许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就在我倚着栏杆发呆一阵子后,我感觉到一阵阵凉意。伸出手,几颗小水滴落在掌心。 这里的天气也太变化无常了吧,完全没有任何预兆。 我叹了口气,转身走进房间里。正打算飞扑到床上,揣着手机,度过这无聊的一天时,余光一扫,被桌上的国立博物馆宣传手册吸引。模糊地认出了几个字:春节及中秋闭馆;平日开放;只到下午6点…… 也就是说,今天还开放? 没有丝毫犹豫的,我立刻换了身衣服,查看了天气预报,揣上钱包、钥匙以及宣传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国立博物馆与我这里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需要先徒步个7分钟,而后转乘公共巴士,共计45分钟。若是从前的我,看到如此麻烦的路径,必定立刻放弃,选择电召车服务。然而,在页面上一片陌生的文字中,好不容易看见几个熟悉的字眼,点击,输入地点后,一看到价格,我立马退出应用程序,开始徒步前往巴士站。 天空飘来微微细雨,我一手撑着雨伞,一手抓着手机,看着地图的指示,往巴士站的方向走去。无数人从我身旁经过。相较我的一身装备轻简,蹒跚拖沓的步伐,他们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往某处奔去。与我对目的地的茫然相比,他们是那么的坚定。 好不容易抵达巴士站,不意外地,站内亦站着许多等候巴士的人。他们手上都拖着个行李箱,或是拎着无数个袋子。看着站满的人群,我选择撑着雨伞,默默站在空无一人的显示器前,认真地辨认着上面的文字,试图找到那辆属于我的巴士。耳边传来的,是听着陌生,又好似熟悉的声音:老奶奶抱怨着身旁老伴的拖沓;妈妈嘱咐着男孩别到处乱跑;大学生抱怨着天公不作美;中年男子向着手机的另一头确认所在地。神奇的是,他们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仿若处在同一世界。与静静站在一旁,目睹着一切的我,自动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 两个不一样的世界。 巴士缓缓驶来,站内的人们提着手上的物件,排队上车。反复确认巴士编号之后,我加入了队伍。上了巴士,刷了卡,找了个位置站定,看着手机上显示还需要三十多分钟的路程,我盯着窗上随车速流动的小水滴,开始发起呆来。 明天校园应该就空无一人了,那么我该做些什么?来个校园探险?抑或是把附近没去过的地方都探索一遍?不过明天大部分的店铺和景点应该都没开放…… 就这么思索着,突然手臂被人拍了拍,我瞬间回神。只见一位老人家坐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慈祥的微笑,拍了拍身前的座位,双唇一张一合,发出几个音节。 这似乎是让我坐下? 我连忙鞠了鞠躬,露出个微笑,在那空余的座位坐下,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屏幕上显示的“25”,我将亮着的屏幕关上,将注意力转移到巴士乘客上。刚上车的乘客,甩了甩手中刚收起的雨伞,寻找是否有空余的座位;想下车的乘客,赶忙收拾好手中的杂物,按下下车按钮;坐着的乘客在闭目养神,极小部分压低了声量,与一旁的友人谈天;站着的乘客大多戴着耳机,看着视频,打发这无聊的路程。这原是生活中常见的,却对现在的我而言,是如此的陌生。 我与他们之间的边界,似乎愈发明显。 上下巴士的乘客络绎不绝,我从靠过道的位置,换到了靠窗的位置。时间慢慢地流逝,乘客越来越少,直至最后,仅剩我一人。巴士内传来呼呼的空调声,轰隆隆的引擎声,以及水滴从雨伞上,滚落到地面的滴答声。我看见眼前原是斑斓的景象,开始逐渐脱落,直至最后变成灰白色;前进的秒针,亦变得缓慢起来。 或许,褪去色彩,步伐拖沓的,是我? 巴士再次缓缓停下,原本目视着前方的司机抬起头来,透过后视镜望向我。双目对视。我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好奇,看到了疑惑,看到了不解。 是呀,有谁会在这种时候去参观博物馆呢? 猛地,一只手出现在我眼前。只见巴士司机站在我面前,见我回神,他的双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下,说了几句话。我连忙站起身来,抱歉似的和司机笑了笑,刷了卡,下车去。我可以感受到巴士司机落在我身上的目光,是些许探究,是些许困惑,但更多的,是带着费解。我想,这个纳闷,或许会困扰他今天一整,不,或许是明天一整天吧。 我看着巴士缓缓离开的身影,掏出手机,点开屏幕,只见上头显示着17:15。我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再迈开犹豫不决的脚步,往国立博物馆走去。 雨依旧下着,轻轻拍打在雨伞上,我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无数个小水坑。值得庆幸的是,没花费多少时间,我就看见了国立博物馆的身影。大门是敞开的,些许人影在里头晃动,我松了口气。 看来,提早下班的文化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有的。 步入馆内,我将雨伞收起,用一旁的专用塑料袋装好,以免将地面打湿。往工作人员的方向看去,只见她们眼底划过一丝的惊讶,一人便上前来,与我细细讲解。不过说不到几句,发现我脸上无所适从的表情时,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在服务台一通翻找,再将寻获的宣传手册一一摆放在我眼前。我轻轻地松了口气,拿起其中带有汉字的宣传手册。 我跟随她的步伐,开始对馆内的文物以及资料细细观赏起来。工作人员亦在一旁细细地讲解博物馆的起源以及历史。或许有些紧张,在我提出问题时,她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我却从她的眼神中,读出其他的情绪。那是难以言说的,自豪之情。 我想,她是真的深爱着这里。 我跟随着她的步伐,一步一步迈入时间与历史的长河。看着她眉飞色舞的神情,略微激动的反应,我仿若一个局外人,淡漠地观看着眼前的一切。我看着我所看见的,我听着我所听见的,却激不起任何的涟漪。 来到最后的展区,我似有所察觉般,往窗外看去,只见太阳已然缓缓没入地平线。 雨停了。 工作人员将我送至馆外,边走边向我鞠躬道歉,对占据我时间这件事感到格外愧疚。我慌忙摆了摆手,向她轻声道谢。毕竟若是没有她,我想,我必定会迷失在这枯燥乏味的午后。 和她道过谢,正打算转身离开时,她好似想起什么,连忙将装满松饼的塑料盒递给我。 “I travelled to Malaysia before …” 我低头看着她手中的食盒,感到不解。 “Apa khabar?”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重重地,砸在我的心间。我蓦地抬起头来,只见原是灰白色的场景和人们,重新绘上色彩,变得鲜明起来;拖沓的分针和秒针,开始加速,直至回归正确的位置。清晰可见的笑容以及身影,变得影影绰绰。 我的世界,活了过来。 我伸出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食盒。 “Terima kasih … dan khabar baik.” 相关文章: 傅采杏/相约的那一天 陈翠薏/生命 毛紫蒨/驯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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