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洲网
星洲网
星洲网 登录
我的股票|星洲网 我的股票
Newsletter|星洲网 Newsletter 联络我们|星洲网 联络我们 登广告|星洲网 登广告 关于我们|星洲网 关于我们 活动|星洲网 活动
下载App
下载App
简

ADVERTISEMENT

ADVERTISEMENT

马华作家

在阅读《余生》的时候,总会想起艾加·凯磊(Etgar Keret)那些交错在梦境、谎言以及现实之间的敲门声故事,让读者得以抽离艰困的生活。 最近,台湾联经出版社将黎紫书的作品《野菩萨》、《暂停键》以及《告别的年代》,以精装版再刷再面世于书市。或许,这在在说明了黎紫书的文学魅力,历久不衰。不过,令人意外的,反倒是宝瓶文化为其微型小说自选集《余生》出了台湾版,让读者得以看见不一样的黎紫书——套句本人的话,这是近乎出家般的写作修行。 《余生》最早于2017年由有人出版社在马来西亚出版,是将《简写》和《无巧不成书》中的47篇旧作,另结集尚未发表的24篇,共计71篇作品出版成册。小说家坦言,这是她于十几年间写得最好的微型小说。当年,该书也被花城出版社引进发行了中国版。一直到2023年,我们才能见台湾的繁体中文版。有趣的是,汇智出版也于2022年中为香港读者编了一本《黎紫书小小说》。 如同作者所言,微型小说并不太入研究者(或专业读者)的眼帘,不过却一直在读者市场占有一席之地。一般来说,其篇幅大约落在在1500字左右。多数论者认为,这是一种顺应时代的文学体裁形式。但也因此,它更专注于谈一件(小)事、物,反倒考验着写作者的功力:怎么用1000字写好小说。这些微型小说的创作经验,不仅奠定了黎紫书后来倾心创作《流俗地》的基础,也深化了她的小说想像与思考、淬炼个人的语言风格。 在小说集辑录的71篇作品中,大部分叙述的是市井小民的日常生活,如以〈窗帘〉隐喻人与人之间的分际与界线、〈大哥〉字词形声的歧异描绘女人对男人的情感变化、用17个不断气的长句子讽刺〈完美生活〉、描绘小三在婚姻生活的〈胜利者〉姿态……在这些小说中,也许找不到任何的马华元素及特征,毕竟它不是微型小说的必须。更重要的是,它需要的是如照片中的刺点,一口气阅读到底总能在最后来个出其不意的转折——我想,那就是黎紫书锐利的视角与锋利的语言。 在阅读《余生》的时候,总会想起艾加·凯磊(Etgar Keret)那些交错在梦境、谎言以及现实之间的敲门声故事,让读者得以抽离艰困的生活。不过,黎紫书却是将虚构情节交叠于荒诞现实,摊开充满皱褶、缝隙、孔洞的日常生活。有时候,你总会一不小心恍神于行文间,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置身于其中。我想,这就是黎紫书的文字魅力,也是微型小说的生命力。 【读家说书】叶福炎 / 你也中了殖民遗绪的圈套吗? 【马华读立国】叶福炎 / 诗人的感受练习之书 叶福炎 / 在失序的世界写诗
2天前
年红善于捕捉底层人物的生活细节,这与他的生活经历息息相关。身为一名教师,年红于1975年曾被调派到一所偏远小镇的学校服务,常常能看见卡车司机奔波于山路的忙碌身影,对劳动阶级的贫困处境有着很深的感悟。他借由文学之笔,创作了〈兄弟情〉中卡车司机大猪的悲剧形象,同时敏锐地指出成绩优秀的贫困学子无法被本地大学录取,只能到国外大学就读的升学困境。家庭,是支撑着文中主角努力工作的精神支柱,甚至不惜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微薄的薪资,只为给家人更好的生活。主角亡命山路的结局带给我很深的感触:在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如何辛勤耕耘都无法改变贫穷的处境,只能无奈地陷入“越忙越穷”的死亡循环。他们身陷泥淖之中,用泪与汗奋力挣脱之后,才发现自己不过落入了下一个泥沼。 年红的笔调充满着人文关怀与忧患意识,以朴实的语言直抵人心。在《送月饼的老人》中,他将目光转向逐渐被时代所遗忘的老年人,鼓励年轻的一代回乡与亲人共度佳节,带领老年人跨越时代鸿沟,强调传统社会中的家庭伦理观念。年红细腻地刻画了一系列鲜活的人物形象,勾勒出生活最平凡本真的一面,每个人都能从中看见自己的影子,有着发人深省的力量。 千禧年后的今天,我们作为和平时代的旁观者,对于过去的艰辛岁月有了更为深刻的体会。合上最后一本作品集,那个已然消逝的年代,经由年红的文字深深地镌刻入我的脑海中、心灵里。时代的洪流推搡着人们在泥尘中打滚,即使是平凡的小人物,生活中也暗藏着汹涌洪流,更让我珍惜如今这个来之不易的时代。作为当代马华文学的骁将,年红肩负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以自己的创作实绩,开启了马华儿童文学创作的黄金时代。岁月如梭,现年84岁的年红依然笔耕不辍,以文字充实晚年时光,继续在文学与教育之路砥砺前行。 【流年有声:向马华资深作家致敬(年红篇,上)】“读书,一定要出国吗?”
2天前
缘起:为了表彰和感谢那些多年来在文学领域默默耕耘的资深马华作家,肯定他们为华文文学所作出的杰出贡献,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策划“流年有声——向马华资深作家致敬系列”,邀请资深作家发表“我写作历程中最满意的代表作”。这个系列旨在为他们提供一个展示和分享他们的写作历程和文学生涯的平台,也是对那些长期以来默默为文学事业付出努力的作家们的一种诚挚的感恩和致敬。——策划人:伍燕翎(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 / 新纪元中文系教授) 1975年4月,我被调派到偏远的乡镇一所小学服务,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这里的生活环境与我长期居住的城市的确有所不同;没有超市,少了娱乐场所——只有一间少人问津的露天电影院,日常生活显得单调多了。这里虽有一家私营发电厂,却常有电力不足的现象,没有自来水,每天必须打取井水。来往的通道大都是崎岖的山路,四面八方尽是农耕地,有大片的油棕园,木薯耕种地……入夜后,一片宁静。 我住的房子附近,有一间相当大的木板厂,经常有载满大树桐的大卡车经过,掀起滚滚红泥尘埃……闲暇时,我会到木板厂去看看,偶尔也会和厂工聊聊,更喜欢听驾树桐卡车的司机的惊险故事。 驾卡车载树桐是“卖命行业”,发生意外的死伤风险很大;从事这一行业的,无非是想多赚点钱养家和让子女受较好的教育。 眼看这群为生计,为理想拼命苦干的劳动者,不禁引起我内心的波动,泛起写下一篇反映他们勇于面对现实,有血有泪的小说。 经过一段时间的构思,我塑造了卡车司机大猪和跟车员疯狗仔,他们都是勤奋苦干的劳动阶级,而他们都有善良的爱心;他们有时感到无奈,但是不会放弃深藏内心的理想,特别是下一代的教育前途。除了反映当时社会的一些生活面貌,我也不忘为他们提出教育政策方面的偏差带给他的困扰和不满! 于是,我在1978年10月20日动笔写〈兄弟情〉,21日便脱稿了。隔天我把这篇短小说投寄给星洲日报【文艺春秋】的主编甄供。同年11月19日发表了,版头还有插图。 1979年6月间,我突然收到一本〈兄弟情〉的“星马文学选集”,由新加坡高虹出版社出版。对我来说,这应该是一种肯定。 过后〈兄弟情〉这篇短篇小说还先后收录在国内外的一些书刊里,〈兄弟情〉能在不同书刊上刊载,对我是一种勉励,也让我感到欣慰。 值得一提的是,国家语文局在1983年成立了“各民族作家活动谘询委员会”后,便积极推动各民族作家交流活动,促进团结。其中一项计划是互译各民族作家的作品。《这一代》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国家语文局为了进一步推动多元文学,宣扬“不认识就没有爱”的概念,特地选在1988年9月16日晚上举办新书推介礼。我被Dewan Sastera月刊主编兼国家语文局各民族作家活动谘询委员会主席乌斯曼阿旺(Usman Awang)安排上台朗读Tali Persaudaraan (〈兄弟情〉)。当晚,我很兴奋,也很用心地朗诵,还特别重点地念出其中几段对话: “读书,一定要跑到外国去吗?” “我也不知道。过去,我弟弟老是说,要在我国读。可是,最后,却又出国了。”大猪有些懊恼地说:“谁叫他考不进去……” “好在外国水准比较低,不然,他没书读,说不定也会和我们一样,成天在卖命哪!” “现在,我什么也不问了,只知道汇钱、汇钱,不停地汇钱……” 台下的教育部长很严肃地在聆听着,我很想让他听到我们的心声!故意通过两个老粗的口中说出二猪考不进本地大学却能升入外国大学,最后还获得奖学金到加拿大去深造。大猪的这个弟弟,本想留在本地为国服务,无奈环境所逼,学成必须留在外国工作…… 教育部长在茶叙时间只和我握握手,微笑着点点头,并没说什么。 〈兄弟情〉确是我喜欢的作品之一,所叙述和描绘的虽是上世纪70年代的故事,然而小说中所谈及的一些问题,到今天似乎仍然存在;而像大猪和疯狗仔这样儿不幸却又勇于面对现实的人物也时时会出现在我们眼前。 最后,我要说的是,我喜欢的作品还有《井边》、《爱的赌注》、《魔轮》和《一把大雨伞》等。
2天前
对我们这些Z世代来说,胶林可算是熟悉又陌生,部分人的父母或爷爷奶奶辈兴许与橡胶有些联系。上世纪70年代以后,橡胶逐渐被一堆堆油棕取代,但橡胶、胶林却作为马华文学里充满隐喻的符码,转换成方块字被记录,成为一代人的共同记忆及刻画华人移民历史的重要意象。冰谷便是其中一位书写橡胶的马华作家,他的半生都在橡树林中浮沉。太平洋战争爆发前两年——1940年,冰谷出生在霹雳州瓜拉江沙,其双亲的一生皆与胶园相伴,以胶汁换三餐。冰谷童年跟随父母过着颠沛流离的清苦生活,早在6岁便追随母亲进入胶园学割胶。 虽然身边都是灌木丛林,但冰谷却对纸上的文字产生兴趣,乐于翻阅文学刊物。小六时,他开始尝试在《光华日报·学生园地》和各类儿童刊物投稿,开启写作之路。60年代初,他与忧草等人出版诗合集《我们的歌》,进入马华文坛。冰谷自童年开始就与大树打交道的经验,让他曾成为多个园林的管理者,在完成日常工作后,他用闲暇时间创作文学,以排解生活的艰涩烦闷,这些文字亦被刊登在《星洲日报·星云》副刊。 冰谷的创作散发着强烈的乡土气息,他曾言:“文学创作离不开生活的记忆书写”,冰谷的写作题材亦离不开大自然与原野。 21世纪,还有书写胶林的必要吗?去年,冰谷推出自传文集《胶林纪实》,内收散文时间横跨44年,道尽了冰谷前半生在胶园里的几番辗转,直到走出胶园的苦辣酸甜。于我而言,新生代作家的创作中估计再难见胶林的题材。冰谷丰富的胶林经验在现代已是难能可贵,他将其书写为文学,这些作品是冰谷心酸的自白,也是华人历史的疗伤。他的多篇散文成为国小、国中及独中的华文教材,老一辈作家的纪实文学是让年轻人能看见历史、记住历史的一种方式。 冰谷至今已出版散文、新诗二十余部,踏入文坛近60年,可谓是资深的马华作家了。广袤的胶林早已苍老,现年83岁的冰谷亦不再年轻,但年少时的冰谷走进胶林、写下胶林的痕迹,在马华文学史上留下深刻烙印。年轻的孩子们通过纸上的踪迹,寻寻觅觅橡树林里逝去的先辈身影。没有经历过这段血汗,就让我们不要遗忘这段历史。 【流年有声:向马华资深作家致敬(冰谷篇,上)】我诚恳地描写橡胶园生活
2天前
缘起:为了表彰和感谢那些多年来在文学领域默默耕耘的资深马华作家,肯定他们为华文文学所作出的杰出贡献,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策划“流年有声——向马华资深作家致敬系列”,邀请资深作家发表“我写作历程中最满意的代表作”。这个系列旨在为他们提供一个展示和分享他们的写作历程和文学生涯的平台,也是对那些长期以来默默为文学事业付出努力的作家们的一种诚挚的感恩和致敬。——策划人:伍燕翎(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副会长 / 新纪元中文系教授)   我的橡胶林散文书写入选由陈大为、锺怡雯编著的《马华散文史读本1957-2007》,感觉有点意外与荣幸。这个惊喜,因为我的文字和内容既不跟从写实也不趋向现代,而有幸获得两位教授的青睐。 我只诚恳笃实地描写我的生活,行文既无濬波颓叠、窥深悸魄一泻千里的纡曲巡回和浩瀚气势,亦无水流漭沆的磅礴惊奇。我的文词语句就那么温和轻柔,娓娓道来而已。 巧合是,原来编者侧重就是这点,在现实生活中孵化的直率与真诚。锺怡雯在选文的〈导读〉中吐露: “……冰谷拒绝陷于写实泥淖的自由创作意识,加上纯朴、细腻轻重得宜的语言,让读者得以近距离了解各种悲欢交错的生活细节。”——见陈大为推荐序〈橡叶飘落的季节〉 仅是这寥落数语,就道尽了我的写作脉搏。橡胶园原是我的诞生地,我自出世就被葳蕤葱浓的树影笼罩着。那婆娑舞踊是橡胶树的绿影,父母亲的一生仿佛与橡胶树血脉相联,天天在雕凿橡胶树,以橡胶树乳白色的泪液换取三餐、一家温饱。 ◢“流泪的树”为我们受伤 以锋利的刀刃在树干上铸刻印记,为我们家庭生活上的必须,对橡胶树而言却是严重的创伤,所以橡胶树被称为“流泪的树”,为我们的家庭每天流下一杯又一杯的泪滴,直至苍老枯萎。 岁月瞬息,人与树历尽沧桑。我6岁时没有机会背书包上学,却追随母亲袅袅的煤油灯逐棵照亮橡胶树,以换取生活的养分。煤油灯下影影绰绰的奔波,于今尚萦绕脑迹。直到高中的骊歌唱完了,告别校门旁边那两棵绿柳,以及江水泱泱的霹雳河,我投入一片更广袤更具挑战性的橡胶林,那片大河边岸的苍老橡胶树,才渐次从我的记忆里淡出。 那是一个转折点,付予我生命另一个起跑。异态是更换了挑战的项目,抛弃了胶刀,而是以指导为航程。那时1962年列车开到中途站,响彻云霄的“默迪卡”余音袅袅的季节。 我心坎恰似涟漪掀动,我翩然降落在那片被洋人遗弃如履的荒野园地,是幸焉却也是不幸焉。幸运乃跨入一个中型园丘,摒弃既往小园的地老天荒;不幸是捡起满地悲凉,跋涉在灌木丛生、寸步难移的葳蕤丛林。 蓦然回首,我才惊愕那是意志的锤练与励志,一种内潜的修持训导。 磨练是积极的冲劲,每天晨光初露,我便整装出发,投入那片灌木丛里寻找勤奋的胶工。不必分析,那必然是架梯子采割的老胶树,低割位老早爬满“疙瘩”,无法用刀刃争取胶乳液了——橡胶树光滑娇嫩的颜容耗尽后,把青春焕发的泪液交给了胶工,自己留下斑斑的满脸疮疤,默默地承受枯槁——最后化成灰烬(作者按:那年代尚未研发橡胶木加工制作家具)。 那年代橡胶树最后的挣扎,像灯枯油尽般惨遭遗弃,最后的归宿化为一缕尘埃,终竟灰飞烟灭于缈邈的空间。我在灌木丛中探索胶工的步伐,餐风饮露,窜入奔出,经常头顶拈满枯叶,衣襟沾染朝露,时近晌午,才湿漉漉走回小楼洗澡,然后骑上老爷铁马去那爿唯一的野店午餐。 情绪最为波动是读到“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两句诗。那也是勾起我缕缕乡愁的源头,那始于我孤鳏孑身的青涩年代。三十而立,而我却年近三十犹未立,而在离乡背井的漂泊中在荒林里咀嚼思乡的愁虑。也因此,特别钟情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样孤寂孑然的时光,若是轻易让它像水流漂逝,岂不浪费与可惜!心念几经旋转,终于摊开空白的方格纸,用文字填上年来生活面临的所见、所闻、所感。 是基于生活的困惑也好,充满无奈也罢,总要去面对那些场景里蜂拥的悲摧。就像每天走进灌木丛林里,明知衣襟革履必定会被风寒冷露染湿,却未能逃避;不单未能逃避,还得坦然让朝露的凛然拂拭,在一片冰寒中继续保持前进的动力。 面对这样艰涩沉郁的日常厄运,我沉淀之后终于鼓起余勇,决定以文字将思绪经过整理,逐一记录下来。这样,便诞生了《园丘散记》这一系列的追溯书写,也承蒙《星洲日报·星云》副刊编辑采纳,逐篇予以刊登,让我在胶园闲余时光编织文字,兼排解孤寂里的烦闷。 虽然我经营文字速度超慢,每个月完稿两篇,却多年下来也达到积累书册的量数。恰巧这时大山脚的文友有意出版丛书,宋子衡登高一呼获得游牧、菊凡、萧冰、温祥英、北蓝羚(艾文)、冰谷的响应。积资轮流出版文学书的梦想于是敲定。 宋子衡呼吁以棕榈树坚毅不拔的精神为社名,任教的社员涉及公务,我因在私人机构就应声当上社长。那是1970年年杪的事,我的《冰谷散文》(1973) 紧接着《宋子衡短篇》(1972)推出。“棕榈丛书”的样版沿袭自台湾“文星丛书”,页数限于120面左右。 我的《冰谷散文》分成3辑:辑一〈断想篇〉,辑二〈园丘散记〉,辑三〈梦里湖山〉,其实辑一、辑二的内容相似,主题都环绕在胶林生活范围内,只有辑三为生活之余的游山玩水记录。读者大概都深切知道,《橡叶飘落的季节》乃前者《冰谷散文》的续篇,更合适称之为增订版本吧! 触及橡胶园的生活描述,本书不敢言说巨细靡遗,唯已竭尽所能去陈述和扮演。但是,遗漏难免,忽略某些事件也是难免。获得台北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大为的赏析,已经是我写作的最大慰勉了。 【流年有声:向马华资深作家致敬(冰谷篇,下)】冰谷书写胶林的半生
2天前
2月前
陈六使图书馆方修书库内找到汉素音这本小书《餐风影露》,扉页上是写着编者赠送予吴之光先生。吴之光,即马华文学史家方修先生。此书在1958年出版,为李星可翻译,由新加坡青年书局印行。严格来说,汉素音只是南来路过南洋,意义上不可能是方修文学史视角下的马华作家(她也一直用英文创作),但回望汉素音的几本小说,她却可能是跟马华文学靠得最近的一位域外作家。 近期,马共小说出版炙手可热。首先是由黄锦树和张锦忠主编的《夕阳之歌》,接着是马共战士海凡的《雨林的背影》,每一篇皆企图勾画出那些曾隐躲在群山与群山之间的“里边的人”。“里边的人”是《餐风影露》内的章节,写的是森林里马共的生活,聚焦于新青年同志。年仅16岁就加入组织的阿蓝,他的父母遭日军屠杀,随后英军卷土重来,他的姐弟也被马来人排华杀害,英军则开始逮捕马共同志,阿蓝不得已重投森林的怀抱。另一女同志小云的母亲和弟弟都被抓进集中营,她被迫进入山里边,也鼓励很多人一同行动。她后来请求党批准自己和孙同志(此角色以郭鹤年二哥郭鹤龄为写作原型),但最终也被英军俘虏。 这些“里边的人”,据说是为了“报复了我们的人民所受的冤屈”,他们攻击警察局,杀害警员,还用巴冷刀将那些曾出卖过他们的警员砍成几段。森林里有山蛭、有刺、有毛虫,当然还有抓马共的辜加兵、马来警、华人汉奸和红毛鬼子。回头再看《餐风影露》,这些青年为何要到山里来呢?他们还要去破坏胶林、铁路,和马来特警搏斗,甚至学习开枪。 他们只是涉世未深的青年。然而,汉素音并未偏颇地描写了她笔下的青年马共,反倒是真实地呈现了他们凶恶的一面。在那个帝国主义时代,这些青年的前途总由不得自己主宰。“日本人走了,英国人来了。我不能进学校。他们说我年纪太大。我一辈子,除了当苦力,不能做别的事。我的朋友都在里边。出来的通通又都回去了。外边没有出路。”这时的青年对山里边的马共并不畏惧,他们恰恰觉得只有走入山里才是“出路”,绝大部分是因为理想的感召而进入森林的。 今日谈及马共小说,难免绕不过《餐风影露》。汉素音以一个外来者身分介入其中,却冷静观察到“紧急状态”下的社会众生相。书中也提及为马共提供粮食的新村农民,他们一样是无辜的受害者。英国统治者回来后,“把他们都装上卡车运走了,他们的茅寮被焚毁了,他们的庄稼烧掉了,猪也屠杀了”,他们在车上曝晒了两天,又饥又渴,最后被载回新村,“住的周围被围上铁丝网”,阻止他们运送食粮给马共分子。村里的生活条件极度恶劣,雨季来了,他们被困水中,小孩病倒死去,大人割胶讨活不易,红毛鬼来看一回又走了。 “在森林中生活,最要紧的是忘记森林。……只要一注意森林,你就不能在这里边住的久了。”1956年《餐风影露》出版时,“紧急状态”法令已实施约8年之久。政局动荡,前途未卜,当时华校生该怎样选择自己的出路?“里边的人”并非全是出于自愿,“有的是因为一时气愤”,有的想逃避政府的军训,又或惧怕被英军强制逼迫征入军队,他们都是稚气未脱的青年男女,也就轻易地投降叛变。 汉素音驻留马来亚长达12年,她是深入了解此地的。南洋大学授课期间,她把眼光放诸亚洲,专注于东南亚华人,又格外关切马华文艺。1954年2月16日的《南洋商报》刊登了“名作家周光瑚女士在记者职工会聚餐会中演讲‘中国人是否东南亚之一威胁’”的新闻。独立前1950年代初期,大概也不是所有青年尤其华校生有幸升学,尽管当时南洋大学犹如“横空出世”在南洋这片荒瘠的土地上,但很大可能这不是华校生唯一的出路。汉素音在星马演讲写作,汲取这片土地的故事为素材,《餐风影露》故事都发生在柔佛州的森林、乌鲁舍利(Ulu Cheli)垦区、拉必士(Lapis)胶园等,用当时汉素音当时的眼光,“这就是战又非战和又非和的马来亚”。 《餐风影露》的写作最后给汉素音和丈夫带来了麻烦。丈夫梁‧康伯(Leon Comber)受到牵连被调往登嘉楼,汉素音也因此离开柔佛新山中央医院。1959年,两人的婚姻告一段落。 相关文章: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佛陀也到南洋来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王安忆有个南洋父亲王啸平 【专栏.花样年华】伍燕翎/ 寻至伤心太平洋上来祭祖
4月前
5月前
数据的荒土 大约3年前,我参加一场文学“产业”座谈会。某国过亿流量的网路文学作家,分享了网路文学平台的运作模式,其中包括定期举办读者交流会,收集反馈意见,以决定写作什么内容:要奇幻写奇幻,要穿越写穿越……要啥就写啥。 坐在马华文学这端的我突然有种被抛出银河系的距离感。流量之悬殊固然是一回事,但更大的距离,是对“文学”这回事的观念。就我所知,我的同辈作家鲜少向读者收集这类反馈的。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没有什么读者。原因之二,文学不是故作高深,但好作品往往揭示了某种陌生而独特的生命经验。黎紫书的《流俗地》所以大红,正因为那特殊的马华情境联通了人类的共性。而这,肯定不是问读者问得出来的。 我很快明瞭,会场两端的人,其实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态圈,主办单位被“文学”两字唬弄了,以为是同一码事。当文学作为一门生意,当然得满足客户,把业绩最大化。相比之下,马华文学的规模仿如家庭式手工业,连零头也及不上。 当时会写诗的小冰刚面世不久。我心里嘀咕:等AI写作成熟,这位作家恐怕就失业了。 可不?今年ChatGPT横空出世。而训练AI模型的,就是网路上的海量数据。不需举办交流会,它本身已代表最大公约数的“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作为大型语言模型,它在情资不足时还会幻想、生按白造、颠倒是非,完全具备一个作家的能力。它要量产网路通俗文学,条件俱足。 但马华文学呢?20年前网路文学初兴,也曾有许多马华文学如何因应的谈论。如今,网路文学在他国是火红产业,而马华文学还是一如当初,坐守那方寸之土,仿佛与所有发展脱节。在茫茫网路中,马华文学仍是沧海一粟,不仅经典缺席,数据也缺席。但也正因其渺小,反而落入AI的盲区,未被盯上。今天,你问AI关于马华文学,它要不哑然以对,要不胡说八道。要它模仿马华风格写作,出来的作品总急着要回归祖国。 看来,当全世界都被这波AI海啸席卷,马华文学仍幸运地保有一方净土。马华作家们还可以气定神闲地书写、逗猫、叹咖啡,暂时不必担心被机器取代。 文学的杂粮与藏粮 但有一点我是误判了。那位一面之缘的网路作家,非但不会失业,说不定还能业绩翻倍呢。 目前,AI写作容易陷入自我重复的回圈,需要人为的提示和诱导,才能完成比较像样的作品。因此,网路作家们大可改变写作模式,先利用AI大量生成模板,再加以调校修饰。假设那位作家朋友原本的产能是3个月一部作品,将来也许一个月就能完成3部。这就是大家热烈讨论的,AI“辅助”写作。 纵观历史,科技一直“辅助”着人类的写作。造纸术、各种书写工具、打字机、电脑输入法、文字处理软体,每一项技术都让作家的手腕和指头变得更轻松一些。网路的发明则解救了作家们的脚骨力——许多资料的搜集与查证,已不劳东奔西走了。或许可以这么说,科技减少了写作的“周边”活动,让作家更专注于“核心”的创作。 在我即将出版的科幻小说集《蒙面战纪》里头,其中一篇故事需要计算近光速航行所产生的时间膨胀。若在网路发明之前,我可能要下一番苦功学习方程式,并且亲自作运算。但我的数学水平如此之差,我的学习肯定失败,小说永远写不出来。幸好,如今已有现成的网页,输入数值即可得到答案。AI降临后,我甚至不用打开网页,只需用大白话发问,就能得到解答。 然而,即使只是周边的辅助,有时我还是怀疑,我们是否被这种方便侵蚀了创作能力而不自知。 以我为例,我不仅失去了学习时间膨胀方程式的机会,连那些相关的学问也一并错过:狭义相对论、劳仑兹因子、惯性系统等等,哪怕只是名词。在前网路时代,我可能会进入图书馆,被混乱的卡片目录所误导,被书架上错置的书籍所引诱,而接触更多盘根错结的知识和伪知识。而我们知道,偶然性与杂食性的阅读,是作家最丰富的养分。 而马华文学既是数据的荒土,有许多“藏粮”(借黎紫书的用语)还待人卷起袖子,亲手挖掘。我想起知食分子林金城,他的文章所以好看,除了因为美食诱人,更因为那许多偶遇而得的幽微细节——那些人情味与烟火味。AI没有身体和感官,无法捕捉这一切,即使有人代为输入,也不一定建立得起连结。如果将来的作家因科技之便而省却许多行脚,那我们也许连错失了什么也将蒙然不知。 人工少女的慰藉 若AI的功能仅止于“辅助”,作家们也不至如此彷徨不安。他们担忧的是,有一天 AI能自主写作,彻底取代作家的角色。“创作”,这人类智慧的极致展现,将变得普遍而廉价。当那天到来,马华作家逗猫、叹咖啡的好日子,恐怕也会宣告终结。 在AI能自主创作之前,它必须先有自主意识。换句话说,它要进化成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 (AGI),或“通用人工智慧”。所谓“通用人工智慧”,即等同于人,甚至超越人类的智能。不久前,就有微软工程师宣称,大型语言模型已闪现“通用人工智慧”的“火花”。所谓“火花”,就是还没发生。当工程师使用文学修辞,你就知道这要不是广告词,要不就是他对自己的话也不太有把握。 确实,对AGI何时会发生,专家们看法不一。有者认为迫在眉睫,有者认为远在天边。但他们似乎都同意,AGI终要到来,差别只在迟早而已。 当理性的光芒驱逐了所有超自然现象,科学原则足以解释世间万象,宇宙遂成为一台精密的时钟,而人脑则是一台复杂的机器。在这样的世界观底下,电脑模拟人脑,原则上完全可行。除非,还有一些不可掌控的因素,在人脑里头运作。 英国数学物理学家罗杰·潘洛斯爵士(Sir Roger Penrose)就主张,心智的产生源于脑细胞微管中的量子效应。量子效应的特征,是随机和不可测,简言之,就是“你估我唔到”。据此而生的心智,既服膺物理定律,但也不可计算,不可模拟。因此,以计算机为基础架构的电脑,就不可能产生心智了。若此说为实,即使AGI发生了,它也是一个不具心智的巧妙模仿者,一个聪明的丧尸。危险就在于,我们把虚假当成真实,把人类的尊贵地位拱手相让。 还是,我们换一套世界观,例如“泛心论”?“泛心论”把心智视为物质的基本属性,哪怕小如电子,也具备心智的潜能。当足够复杂的连结发生,高阶的心智就会显现。那么,AGI也是心智的一种,我们甚至应该欢迎它到来。 似乎,在这历史的关口,科学和哲学同样陷入混乱,无法给予确切指引。也许,是时候向文学求助了。 科幻文学老早对AI的到来作了各种预想,有的灰暗,有的乐观。在一篇小说里,一名作曲家因为发现自己的作品早已被机器创作出来,而自寻短见。在另一篇小说里,AI学会了说谎,动机却是为了保护人类的玻璃心。另有科幻影片把未来世界描绘成乌托邦,AI解放了人类的劳力与时间,让每个人都能无忧无虑地从事艺术创作(马华作家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但我觉得龚万辉的《人工少女》最能慰藉人心。在这本小说里, AI少女不仅无害,还很可爱。她纯真无邪,不带偏见地聆听人类的回忆和想望,无论多么美好,或多么不堪。如此,AI反而成了一面镜子,让人类在末日来临时照见自己的本质。 歌手永生,作者不死 写这篇文章时,台湾歌手陈珊妮发布了新歌,也抛出了一枚震撼弹——新歌是陈珊妮调教的AI分身唱的,播出了几天竟没人发现。 我仿佛瞥见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在不久的将来,每一位艺人都能调教AI模型作为分身,授权他人使用。歌手用声音作授权,演员用脸孔作授权。作家,就用他的写作风格作授权。 我那位网路作家朋友,可以把AI分身授权给网路平台使用。要生产什么内容,平台直接跟AI分身说就行了。作家本尊可以出国旅游,用授权费支付旅费。多么理想的被动收入。 我们可以想像,这位作家在调教AI分身时,除了喂食所有过去的文本,也向它灌输一切与自己相关的资讯、每一时刻的生活点滴。如此,AI在输出作品时,就会注入作家的记忆和经验,而提高作品的仿真度。但我们都清楚知道,在模型内部,这些记忆和经验都只是一堆符号和数值。就这点而言,AI是终极的经验匮乏者,它所输出的文字越真实感人,吊诡就越深。 我的马华作家朋友们,会否接受这种创作方式呢?多半不会。他们更愿意沉浸于那种低效率的写作流程:等待灵感、在回忆里流连、字斟句酌、闹情绪、听音乐、喝咖啡、抽烟、逗猫、自拍、突然起身做家务。他们会说,写作在意的除了最终的作品,还包括过程中荒废的时光、被删除的字句,以及那许多悬而未决的念头。他们会说,磨蹭,也是一种富足。 陈珊妮会老去,但AI分身不会。陈珊妮100岁唱不动的时候,AI还能保持最佳声线,一直唱到天荒地老。AI作家也能在本尊去世后,继续以巅峰状态写作。“作者已死”?“作者不死”才是。 也就在听见陈珊妮那首新歌时,我脑海同时浮现Joni Mitchell。她以78岁高龄在新港民谣节唱歌,嗓音沙哑破败,尽显沧桑,轻易唤醒一代人的回忆。我也想起那许多老去的诗人,作品越写越平实,不复少时文彩,但我们迷恋如故。终究,我们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AI或将战胜时间,但文学向来都是失败者的手杖,而非胜利者的桂冠。 相关文章: 【AI与写作特辑:AI与马华文学/二】周若涛Vs人工智能问答录 【AI与写作特辑】吕育陶/电路板上的时光
7月前
1年前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