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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少女

数据的荒土 大约3年前,我参加一场文学“产业”座谈会。某国过亿流量的网路文学作家,分享了网路文学平台的运作模式,其中包括定期举办读者交流会,收集反馈意见,以决定写作什么内容:要奇幻写奇幻,要穿越写穿越……要啥就写啥。 坐在马华文学这端的我突然有种被抛出银河系的距离感。流量之悬殊固然是一回事,但更大的距离,是对“文学”这回事的观念。就我所知,我的同辈作家鲜少向读者收集这类反馈的。原因之一,当然是因为没有什么读者。原因之二,文学不是故作高深,但好作品往往揭示了某种陌生而独特的生命经验。黎紫书的《流俗地》所以大红,正因为那特殊的马华情境联通了人类的共性。而这,肯定不是问读者问得出来的。 我很快明瞭,会场两端的人,其实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生态圈,主办单位被“文学”两字唬弄了,以为是同一码事。当文学作为一门生意,当然得满足客户,把业绩最大化。相比之下,马华文学的规模仿如家庭式手工业,连零头也及不上。 当时会写诗的小冰刚面世不久。我心里嘀咕:等AI写作成熟,这位作家恐怕就失业了。 可不?今年ChatGPT横空出世。而训练AI模型的,就是网路上的海量数据。不需举办交流会,它本身已代表最大公约数的“人”。更意想不到的是,作为大型语言模型,它在情资不足时还会幻想、生按白造、颠倒是非,完全具备一个作家的能力。它要量产网路通俗文学,条件俱足。 但马华文学呢?20年前网路文学初兴,也曾有许多马华文学如何因应的谈论。如今,网路文学在他国是火红产业,而马华文学还是一如当初,坐守那方寸之土,仿佛与所有发展脱节。在茫茫网路中,马华文学仍是沧海一粟,不仅经典缺席,数据也缺席。但也正因其渺小,反而落入AI的盲区,未被盯上。今天,你问AI关于马华文学,它要不哑然以对,要不胡说八道。要它模仿马华风格写作,出来的作品总急着要回归祖国。 看来,当全世界都被这波AI海啸席卷,马华文学仍幸运地保有一方净土。马华作家们还可以气定神闲地书写、逗猫、叹咖啡,暂时不必担心被机器取代。 文学的杂粮与藏粮 但有一点我是误判了。那位一面之缘的网路作家,非但不会失业,说不定还能业绩翻倍呢。 目前,AI写作容易陷入自我重复的回圈,需要人为的提示和诱导,才能完成比较像样的作品。因此,网路作家们大可改变写作模式,先利用AI大量生成模板,再加以调校修饰。假设那位作家朋友原本的产能是3个月一部作品,将来也许一个月就能完成3部。这就是大家热烈讨论的,AI“辅助”写作。 纵观历史,科技一直“辅助”着人类的写作。造纸术、各种书写工具、打字机、电脑输入法、文字处理软体,每一项技术都让作家的手腕和指头变得更轻松一些。网路的发明则解救了作家们的脚骨力——许多资料的搜集与查证,已不劳东奔西走了。或许可以这么说,科技减少了写作的“周边”活动,让作家更专注于“核心”的创作。 在我即将出版的科幻小说集《蒙面战纪》里头,其中一篇故事需要计算近光速航行所产生的时间膨胀。若在网路发明之前,我可能要下一番苦功学习方程式,并且亲自作运算。但我的数学水平如此之差,我的学习肯定失败,小说永远写不出来。幸好,如今已有现成的网页,输入数值即可得到答案。AI降临后,我甚至不用打开网页,只需用大白话发问,就能得到解答。 然而,即使只是周边的辅助,有时我还是怀疑,我们是否被这种方便侵蚀了创作能力而不自知。 以我为例,我不仅失去了学习时间膨胀方程式的机会,连那些相关的学问也一并错过:狭义相对论、劳仑兹因子、惯性系统等等,哪怕只是名词。在前网路时代,我可能会进入图书馆,被混乱的卡片目录所误导,被书架上错置的书籍所引诱,而接触更多盘根错结的知识和伪知识。而我们知道,偶然性与杂食性的阅读,是作家最丰富的养分。 而马华文学既是数据的荒土,有许多“藏粮”(借黎紫书的用语)还待人卷起袖子,亲手挖掘。我想起知食分子林金城,他的文章所以好看,除了因为美食诱人,更因为那许多偶遇而得的幽微细节——那些人情味与烟火味。AI没有身体和感官,无法捕捉这一切,即使有人代为输入,也不一定建立得起连结。如果将来的作家因科技之便而省却许多行脚,那我们也许连错失了什么也将蒙然不知。 人工少女的慰藉 若AI的功能仅止于“辅助”,作家们也不至如此彷徨不安。他们担忧的是,有一天 AI能自主写作,彻底取代作家的角色。“创作”,这人类智慧的极致展现,将变得普遍而廉价。当那天到来,马华作家逗猫、叹咖啡的好日子,恐怕也会宣告终结。 在AI能自主创作之前,它必须先有自主意识。换句话说,它要进化成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 (AGI),或“通用人工智慧”。所谓“通用人工智慧”,即等同于人,甚至超越人类的智能。不久前,就有微软工程师宣称,大型语言模型已闪现“通用人工智慧”的“火花”。所谓“火花”,就是还没发生。当工程师使用文学修辞,你就知道这要不是广告词,要不就是他对自己的话也不太有把握。 确实,对AGI何时会发生,专家们看法不一。有者认为迫在眉睫,有者认为远在天边。但他们似乎都同意,AGI终要到来,差别只在迟早而已。 当理性的光芒驱逐了所有超自然现象,科学原则足以解释世间万象,宇宙遂成为一台精密的时钟,而人脑则是一台复杂的机器。在这样的世界观底下,电脑模拟人脑,原则上完全可行。除非,还有一些不可掌控的因素,在人脑里头运作。 英国数学物理学家罗杰·潘洛斯爵士(Sir Roger Penrose)就主张,心智的产生源于脑细胞微管中的量子效应。量子效应的特征,是随机和不可测,简言之,就是“你估我唔到”。据此而生的心智,既服膺物理定律,但也不可计算,不可模拟。因此,以计算机为基础架构的电脑,就不可能产生心智了。若此说为实,即使AGI发生了,它也是一个不具心智的巧妙模仿者,一个聪明的丧尸。危险就在于,我们把虚假当成真实,把人类的尊贵地位拱手相让。 还是,我们换一套世界观,例如“泛心论”?“泛心论”把心智视为物质的基本属性,哪怕小如电子,也具备心智的潜能。当足够复杂的连结发生,高阶的心智就会显现。那么,AGI也是心智的一种,我们甚至应该欢迎它到来。 似乎,在这历史的关口,科学和哲学同样陷入混乱,无法给予确切指引。也许,是时候向文学求助了。 科幻文学老早对AI的到来作了各种预想,有的灰暗,有的乐观。在一篇小说里,一名作曲家因为发现自己的作品早已被机器创作出来,而自寻短见。在另一篇小说里,AI学会了说谎,动机却是为了保护人类的玻璃心。另有科幻影片把未来世界描绘成乌托邦,AI解放了人类的劳力与时间,让每个人都能无忧无虑地从事艺术创作(马华作家们梦寐以求的天堂)。 但我觉得龚万辉的《人工少女》最能慰藉人心。在这本小说里, AI少女不仅无害,还很可爱。她纯真无邪,不带偏见地聆听人类的回忆和想望,无论多么美好,或多么不堪。如此,AI反而成了一面镜子,让人类在末日来临时照见自己的本质。 歌手永生,作者不死 写这篇文章时,台湾歌手陈珊妮发布了新歌,也抛出了一枚震撼弹——新歌是陈珊妮调教的AI分身唱的,播出了几天竟没人发现。 我仿佛瞥见一个全新的商业模式:在不久的将来,每一位艺人都能调教AI模型作为分身,授权他人使用。歌手用声音作授权,演员用脸孔作授权。作家,就用他的写作风格作授权。 我那位网路作家朋友,可以把AI分身授权给网路平台使用。要生产什么内容,平台直接跟AI分身说就行了。作家本尊可以出国旅游,用授权费支付旅费。多么理想的被动收入。 我们可以想像,这位作家在调教AI分身时,除了喂食所有过去的文本,也向它灌输一切与自己相关的资讯、每一时刻的生活点滴。如此,AI在输出作品时,就会注入作家的记忆和经验,而提高作品的仿真度。但我们都清楚知道,在模型内部,这些记忆和经验都只是一堆符号和数值。就这点而言,AI是终极的经验匮乏者,它所输出的文字越真实感人,吊诡就越深。 我的马华作家朋友们,会否接受这种创作方式呢?多半不会。他们更愿意沉浸于那种低效率的写作流程:等待灵感、在回忆里流连、字斟句酌、闹情绪、听音乐、喝咖啡、抽烟、逗猫、自拍、突然起身做家务。他们会说,写作在意的除了最终的作品,还包括过程中荒废的时光、被删除的字句,以及那许多悬而未决的念头。他们会说,磨蹭,也是一种富足。 陈珊妮会老去,但AI分身不会。陈珊妮100岁唱不动的时候,AI还能保持最佳声线,一直唱到天荒地老。AI作家也能在本尊去世后,继续以巅峰状态写作。“作者已死”?“作者不死”才是。 也就在听见陈珊妮那首新歌时,我脑海同时浮现Joni Mitchell。她以78岁高龄在新港民谣节唱歌,嗓音沙哑破败,尽显沧桑,轻易唤醒一代人的回忆。我也想起那许多老去的诗人,作品越写越平实,不复少时文彩,但我们迷恋如故。终究,我们都是时间的手下败将。AI或将战胜时间,但文学向来都是失败者的手杖,而非胜利者的桂冠。 相关文章: 【AI与写作特辑:AI与马华文学/二】周若涛Vs人工智能问答录 【AI与写作特辑】吕育陶/电路板上的时光
12月前
本期要谈论的是“【读家】2022年选书”之一——《人工少女》。此次的导读方式会比以往特殊,我们另辟出“问答篇”直接请出作家本人“现身说法”,让你更贴近此书。 那个在喧嚷中大声号哭着被遗弃的小孩,要长大成了父亲。 2022年6月,龚万辉推出新作《人工少女》。距离上一本短篇小说集《卵生年代》(2013)已时隔9年,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挑战写作长篇小说。小说雏形来自写作计划《少女神》,在台湾国艺会长篇小说创作计划专案的补助下,龚万辉得以在3年内完成约莫13万字的创作。 ◢她决定了一切:小说与人工少女的互为形式 《人工少女》讲述一个父亲带着女儿——他那自行创造的人工少女,一同游历被瘟疫席卷过的城市(那是我们熟悉的吉隆坡,却又被拼贴了台北的图像)。一边指认、一边教育,让女儿重新认识自己的历史与文明。她的名字叫莉莉卡。不过,小说中并未对莉莉卡有着清晰的轮廓描绘。是如明信片那般的俏丽肖像?还是如封面上出水芙蓉的写真? 在〈关于《人工少女》莉莉卡的十个问题〉中,我们或多或少可以捕抓莉莉卡的轮廓:在一场瘟疫降临之际,一个从实验室培养皿苏醒的人工少女,约莫5岁,射手座。实际上,它仍处在实验阶段。虽技术已成熟到可以超越人类寿命的限制,但外型上仍不是个完全体的生化人,是介于人造人和生化人的样态,大概近似于《新世纪福音战士》凌波零。 然而,莉莉卡本身是有缺陷的,在她尚未灌注记忆就被唤醒。因此,她只能在故事之内(的叙事—记忆)和之外(的环境)中,从中一点一滴的所见所闻中学习。这也就奠定了小说的叙述方式,如同张锦忠评论所说的,“只有看不见的女儿与看得见的父亲,他们‘决定了’我们看见哪些小说‘风景’”,即小说中的12个房间。只是,为什么是这些房间呢? 熟悉龚万辉的读者,自然不会对其代表作之一〈隔壁的房间〉感到陌生。这篇参赛散文组的小说是这么写的,“童年的时光,就一直遗留在那个房间里了。时间之格。原是这样的,隔壁永远都在隔壁。我站在环形的长廊上,其实清楚地知道,某一小半瓣如薄膜的身世就在跨过门槛的当儿,从自己的身上悄然剥落”。所以,在那一串拥有各自不同门的深邃记忆中,“我”只能回到自己的房间吗?这或许是当年小男孩的疑问吧。 ◢少女做为方法: 莉莉卡、虚实记忆与容器 在尚未来得及回答这问题,或者练就成熟的穿越空间的术(如少女结界师时音那般)以前,一场瘟疫就来袭了(而现实生活中却也是如此)。小男孩也长大成人,准备要当爸爸了。故此,小说家只能召唤出莉莉卡,聆听着主人翁“我—父亲”(其实也是小说家)讲述着瘟疫来临前的人类文明。一点一滴地好好收集、记录,那些从“我”身上剥落的身世。当然,这也包含了莉莉卡的身世以及历史。 这么说也不尽然准确。父亲带莉莉卡走入个别不同的房间,而“每一个房间都留下故事和时间的痕迹”(龚万辉语),其实更贴近主人翁在成长经历下的私密呓语。我相信,读者应是不会轻易把小说中的科/魔幻的场景及装置当真——毕竟这是一点也不科幻的小说,而是能够看透小说的核:所有的虚构最后能不能抵达真实?小说是这样写的,“有时记忆就是最大的容器,只要把自己装进不同的容器里面,也许慢慢就会有了不同的形状”。 在〈少女做为方法〉一文中,龚万辉写到,少女的意象在文学中不仅可以超越道德,也是做为开关世界的方法。莉莉卡不过是小说家在叙事过程中所虚构出来的聆听对象。只是,“即使是虚构,少女依然在内里保留着我们已经磨损不堪的善良和事实”。少女作为一种真善美的象征,也是记忆的器皿。 只是,在这12个房间中蕴藏各种不同的记忆,而每个房间都是主人翁记忆的某个切片,相互连动却又不怎么关联,宛如世界、社会与我之间的关系。借由小说的叙述及其(伦理)方法,一个被重新建构的人文文明——主人翁的记忆,正在慢慢植入莉莉卡的脑海里。换言之,《人工少女》也是莉莉卡对于人类文明所积攒或保存下来的记忆形式。当然,这自然也是被选择的记忆。 ◢那一起点:虚构的小说与真实的生活 黎紫书为《隔壁的房间》写序时提及“这人是被困在记忆的某个点上了”,“而如果文中有‘故事’,故事便以这个点为中心,再以螺旋状扩张开去;终又如无力之肺,很快又被那起点吸纳回去”。这精准地点出龚万辉的写作状态,而在《人工少女》中也出现了同样的问题:是召唤了人工少女,而不是写了瘟疫下的人类文明。 施慧敏〈虚构的真实〉一文自是为小说作了强力的背书,却也仍(有意地)忽略了小说的那起点。或许,根本原因来自小说家面对真实的方式,而这却在阅毕小说以后的〈后记〉揭晓谜底。一如小说在最后一幕的“我”和莉莉卡的自剖那般,“我以为我可以依循这些零星而松散的线索找回那些自生命中失散的人”。于是,我们能在《人工少女》看见真实的生活、熟悉的地景,以及那些似真似假(听来的、历史的)事件——这些风景。不过,借由小说的虚构将其改造、重制,暂停时间、重新赋形。这是一个末日后的故事,也只能是属于小说家自身的故事。 宛如父亲带着我出走的一趟旅程,“父亲的旅行目的,似乎只是为了住进不同的房间里,而不是为了房间之外的景色”。只是,如果小说是为了更贴近某种真实的话,那我们究竟得花多大力气才能逼近它呢?这终究是徒劳的。其实小说早就回答:“父亲一直误会了,以为相机可以留住事件,其实到最后也只是捕捉到破碎的光雾而已”。如果是这样的话,人工少女不也是一种徒劳吗?小说最后一句话是这么写的,“仿佛召唤着我,又仿佛在向我告别”。或许,这就是小说家无法回避的那一起点吧。 【问答环节】 对你来说,《人工少女》是一个怎样的创作历程? 我其实是一个不太严谨的作者。在写作的时候并不会想得太透彻,甚至在写这一本小说,也几乎没有列什么大纲。它可能就是很多小故事,然后再找到其中的一些看得到、看不到的一些线索,像直树一样,把它缝补起来的一个过程。 这本小说大部分的篇章是在2020年左右完成。那时候,马来西亚刚发生冠病的疫情,基本上是一个失守的状况。我们每天可以看到新闻播报的感染数字,搞得人心惶惶,因为死亡的数字不断地在攀升。小说最重要的部分都是在这时间写完的。 当时,马来西亚的每个城市是都处在管制的阶段,非常紧张。原本吉隆坡非常繁忙的街道,这时候在下班时间却是空无一人。这样的一个情景非常魔幻。对小说家来说,几乎好像目睹了末日正在发生,而这原只会在电影里面看到的情景,却发生在现实中。 能不能请你聊聊,《人工少女》这一部长篇小说在创作上的想法? 如果你现在去Google搜寻“人工少女”这4个字,其实并不会出现这本书。它首先会出现的是一个日本的电脑游戏,一个十八禁的成人电脑游戏。作为一个从90年代就开始玩电脑游戏的老玩家、也是写作的人来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这个游戏在本质上跟写小说是很接近。它游戏就好像在捏黏土一样。你必须从无到有,然后把一个少女的形象慢慢捏造出来,但里面有很多的数值:身高体重,各种各样的头发颜色、眼睛的大小,然后高度等等。 接着,你慢慢地在电脑里面塑造出一个真正的人工少女。我常常会觉得这一个过程,其实和在小说里面塑造一个人物是非常相似。所以,我会觉得说“人工少女”在这时候就有各种意义:它是人工创造出来的,所以也必然会承载了创作者所赋予的一个想像、欲望,或者是创作者各种各样的一个意志。这就像你把黏土捏出它的一个形象,而这必然就是一个想像的投射。所以,我会觉得所有人工的东西都是有意义的。 为什么是“少女”?它在小说里的意义? 在一个漫长的美术史里,维纳斯时常被画家当作一个描绘少女的题材,但是她在各个作品里面都是不一样的。每个维纳斯都有自己的样子,但当然可能拥有的是不一样的故事。少女的形象有很多重的意义。有时候,我们当然会觉得少女代表美丽、纯真,也可能有一些创作者觉得是一种欲望的投射。 在我们的文学阅读里,如川端康成的少女是伊豆舞娘或者是睡美人,这些都是他对少女的某种迷恋。村上春树也写很多少女,那些时常跟未成年人在小说里面搞太极的情景。或者,在我们所观看的电影里,岩井俊二的那个少女,让少年爱上少女爱丽丝、少女藤井树……这些都是我们那时代一个非常鲜明的形象。为什么他们会选择少女作为一个题材或一个主题?我觉得,这应该不仅只是创作题材的选择,反倒像是我们赋予了少女很多的意义。于是,她就变成可以去开关世界的一个方式。 我觉得,我们这时代的少女神可能已经不是维纳斯了,可能是韩国选秀节目诞生坐在那金字塔之上的美少女偶像,又或者是动漫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少女角色——凌波零,我们这一时代所谓的少女神。它就是以这样的形象出现在我的小说中。 小说中反复出现的“记忆”和你的创作有什么样的关联? 如果有读过我之前作品的读者,可能会发现它可能是我第一本书《隔壁的房间》的一个延伸,一个无限的延伸。《隔壁的房间》只是写一个房间。如果把它变成12个房间的话,那么就变成了《人工少女》。 我觉得,房间永远像是一个容器。我们现在都在各自的房间里面。如果我们再把它扩大一点的话,那一个城市也是一个容器。一座森林也是。我们自己的记忆当然也是一个个容器。所以,我在小说里面一直有出现不断在逃亡的情景。叙述者我的父亲带着主角,后来他也带着他的人工女儿莉莉卡,一起去逃亡。 我们可能想要逃离这种自己被塑造成一个固定形状的命运。但事实上,我们也只是走进了第二个房间而已,就走到下一个房间而已。基本上,这架构了整个小说的一个个的房间。原本不能、没有办法轻易走进去的房间;原本在现实里面被上锁了,我们不能随便进去的房间。在一场大瘟疫之后,大城市的人可能都离开了、逃走了。这些房间变成可以任意地自由地进出。 它们一开始就是个时间的容器,所以我们可以在里面找到不同的的故事细节。所以,故事里面的父亲,他们到底在逃亡的是什么?我觉得,除了逃避这一个瘟疫的灾难之外,他们也在逃避一个时间的的终结。 你如何理解“虚构”? 像我们刚才讲的那个电玩,甚至更严肃一点的美术作品、音乐作品,然后到小说——这些无疑都是人工创造出来的。或许,也可以这样说:“人工”的一切就是人类文明的一个镜像。我们所创造的一切就是我们内心所想、所投射出来的一个意象。所以,人工的东西越来越精致、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变态。这反而会越来越迫近一个人哲学的思考——迫使我们去思考什么是真实的,或什么是虚构的。或者,什么是诞生或者什么是死亡——这样一个永恒的议题。对创作者来说,所有的作品几乎都在讨论这个议题。
1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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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暑时节,无怪乎天气总是炙热的。接连多日不下雨,户外景观罩着一层灰蒙蒙的烟霾。 难得假日,朋友约出游到他家乡去看看。可以出走,还怎不好好把握?虽然是抱着说走就走的心情,但朋友其实已经有了行程规划。几点从城里出发;要在几点之前才能吃到别处没有的牛腩粉;吃完这家的面,还得吃那家的……随意之中藏着朋友特有的规律。朋友闲闲散散地开着车,走过他的小学、童年生活的老家、老家附近收留孤女的尼姑庵、启蒙少年情欲的豪华酒店、激起创作天分的热血校园……我就这么让朋友带领着,悄悄走过了他的半生,也重新认识这个从未好好逗留过的地方。 兴许是靠海的关系,小镇的炎热实在让人吃不消,我忘了防晒,喝的水不够多,长时间待在车上吹冷气避暑。果然,回来城市的当天晚上就开始浑身不对劲。夜里无法成眠,感觉身体游窜着热气。试着自己刮痧,希望可以舒服一点。如此过了一二日,症状转为喉咙作疼,清早醒来感觉咽喉像被砂纸磨过一样。一直担心会不会是感染了病毒,毕竟征兆有诸多相似。 连续几天的检验结果始终保持为阴性。看来是患了流感,我过去常因抵受不住过大温差而感冒。嗯,是一种“惯病”。此时,朋友传来确诊的讯息,嘱我自行留意身体状况。心思紊乱,不知该不该出门到诊所做PCR检验,手边的工作也无甚在意了。 仿佛一切还不够戏剧化。不久之后,同屋室友也告知确诊,我顺势成为“多重密切接触者”。话说,假日之前,平日经常相约吃饭的饭友确诊。当时饭友才庆幸发病前几天都没见过我,没将风险扩及到我这里。如今,只能深感自己避无可避,就看身体免疫力到底能不能助我度过病毒危机。 这段时间,恰好正阅读着龚万辉刚刚出版的长篇小说《人工少女》。故事背景约莫是这样:大瘟疫覆盖城市以后,人类在末日废墟里生存;故事里的父亲阿朔带着用培养器孵育出来的莉莉卡逃亡,追溯过去的种种记忆——父亲用自己的方式向一出生即是少女的人工女儿,灌输知识养分、让她见识人类文明的伤害与脆弱,再凭此寻找记忆房间的出口。 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 我跟万辉已是多年旧识。知道他在过去两年的疫情高峰期间埋头书写《人工少女》。那些管制放宽允许出门的日子,我们曾见面吃饭,聊聊他小说的进度、交换彼此的近况。反复不定的政策管制,反而让万辉可以更专心地经营小说叙事。《人工少女》有着些微的科幻元素。当我在公寓高楼里读着小说的故事,宛若自己也成了小说里的人物:为了躲避人群喧嚣和无以名状的病毒,独自窝居在高楼的房间,任由世间的各种倾颓和变化不断发生。 身为密切接触者,难免会觉得窘迫。不知自己的身体是否真顽强得抵挡住了病毒,又或是潜伏的病兆延后了发作的时间;当周围人们一一病倒,自己却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会质疑是否自己将病毒带给了别人。不管有无医学实证,关于病毒,我们总有许多合理的想像。 溽热的7月,等待一场大雨刷洗过一切,让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没有病毒、没有焦虑、没有猜疑,我们可以照着正常的步调继续生活下去。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