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长卿新闻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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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安详】轻生一剑知/何国忠

“流落征南将，曾驱十万师。罢归无旧业，老去恋明时。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 这是刘长卿的〈送李中丞之襄州〉。征南老将军流落无依，麾下一度十万大军，罢职回乡后没有产业。老了，留恋不舍的是贤明时代。一人雄立，边界宁静和平。多年所携长剑，理解自己以身许国的心情。如今对着茫茫江汉河水，日暮时分，要去何处呢？ 1985年4月，我和马大中文系同学到台湾和香港考察，离开香港前一晚，罗长风学长安排见温瑞安和方娥真。那是历历在目的一夜，回来后有感而发写〈在香港的最后一夜〉，遥寄方娥真，刊登在《南洋商报》。1980年神州诗社出事，温瑞安与方娥真被关押4个月后离开台湾，居留香港。当晚温瑞安赠书予出席同学，我收到《笑傲江湖评论》，签名时他题“送给何国忠：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望你加入武侠文学行列。”剑知天知江水知，刘长卿怀才不遇，借诗讲出心中垒块。温瑞安书中大侠都经历过大起大落处境，是是非非，不必逢人就语。人不知而不愠，痛饮一杯，吟诵释怀。处在人生低潮时，好诗句可起疗愈作用。《唐诗三百首》收刘长卿诗11首，〈送李中丞之襄州〉为其一。温瑞安题字让我对此诗印象更加深刻。李中丞是谁无可考，不过很快闪入脑海的是西汉飞将军李广。因为司马迁的细腻描绘，李广让后人沉吟至今。李广镇守边关多年，勇猛善战，杀敌无数，名声震慑匈奴。身先士卒的狂飙作风让手下和他肝胆相照，敌军佩服。“飞将军”称号，并非来自汉军，是匈奴取的。汉朝皇帝不作此想，李广一生不得封爵。汉武帝认为他运气不好，胜仗多，败仗也多，边疆困扰始终如昔。汉武帝希望一劳永逸，公元前119年发动漠北之战，委卫青为大将军。李广不是福将，接受委屈合乎武帝逻辑。被迫听命于后辈的李广被安排率军行走右道，因为不熟悉地形，在大漠中迷失方向，未能及时和卫青集合。卫青责难李广，决定将其过失呈报朝廷。李广不堪受辱，拔剑自杀，了断一生。为武侠小说废寝忘食三边，汉时指匈奴﹑南越﹑朝鲜，唐朝则指幽﹑并﹑凉三州地，若担心因为地理知识影响诗歌赏析，将三边等同于边疆之地即可。“独立三边静”，一些版本作“独立三朝识”。三朝指玄宗﹑肃宗﹑代宗。我读《唐诗三百首》，先入为主，早就接受“三边静”。且“静”字饱满，意涵深刻，不只有大侠横空出现的威慑氛围，并可和李将军最后英雄迟暮，无人关怀的结局相呼应。 1991年7月初林燿德到吉隆坡，那时候温瑞安正好回国探亲，除在马大中文系作专题报告以外，二人还在《南洋商报》联合主讲“20世纪文学的发展与辩证：港台马文学的通俗化和庸俗化趋向”，我几乎每一天和他们一见。林燿德本是神州诗社成员，神州诗社虽然不存，却始终称呼温瑞安为“温大哥”。神州诗社故事我听过一些，包括当事人叙述，约略能够整理其成长及最后出事大概。已有学术论文叙述当年风云，留在马来西亚的文艺青年有不少故事值得跟进，离开马来西亚的文艺青年一样留有沧桑。创作可以和豪情结合，当然也可能和悲情相始终。我和温瑞安久没联络。大概是他去中国发展后，那时我在伦敦，为博士论文奋斗，就此音讯中断。林燿德1996年初过世，郑明娳从台北致电，恍惚间无法相信事实。方娥真更早无踪。我初当马大中文系讲师时邀她演讲，读她的书，总有心灵被净化感觉，确实很想一聚。方娥真善良，电话中不好意思拒绝，后来给我写信说不来吉隆坡理由，始终是熟悉的她。我听过她隐居故事，若有缘再见实属我幸。人生际遇难说，匆匆岁月，虚虚实实，“日子正当少女”却是永恒形象。〈送李中丞之襄州〉让我进入浓浓的江湖和怀旧氛围。1991年9月我到台北参加当代台湾通俗文学研讨会，讲评叶洪生论文〈当代台湾武侠小说的成人童话世界：透视40年来台湾武侠创作的发展与流变〉。讲评文章后来也一并收录在研讨会论文集中，书名取《流行天下：当代台湾通俗文学论》，林燿德和孟樊主编。我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有为武侠小说废寝忘食经验，想到温瑞安三十多年前为武侠文学题激励文字，才发现若不珍惜记忆，诉诸一二，很多事都将烟消云散。

2年前

【如意安详】风雪夜归人/何国忠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这是刘长卿作品。暮色苍茫，青山遥远，天气寒冷，简陋草屋，穷困生涯，柴门外处，犬吠不止，夜深风雪，有人归家。这首诗文字表面直白，实则精炼异常。有远景有近景。萧瑟气氛，年少时读了内心怆然。风雪夜归，踽踽独行，狗儿一吠，孤独感觉更深更浓。从前读诗只看内容，注意诗题〈逢雪宿芙蓉山主人〉后，像不少读者一样，不免思索相关细节，一环扣一环。芙蓉山具体地址，主人身分，都不可考。住处破旧，已有交待。诗人和主人出现诗中，可能出现的情况是主人外出回来，诗人在里头，又或者二人相伴返屋。如此理智读诗，竟又发现一些字眼应该深究。第一句还是日暮，景色可见，末句成了雪夜，诗中出现悄流时光。可能黄昏时诗人抵白屋，主人稍微接待即外出，到家后已然夜深。或许刘长卿说的是当天经历。他在黄昏经过山峦地，天黑后才到芙蓉山。那是空旷寂寥的世界，只有一户人家，白屋被皑皑白雪覆盖。此时狗吠声传来，主人开门，以炉火和热食慰藉他疲惫身躯。此诗意蕴无尽。主人和诗人互动内容，我们可以随性演绎。我最近读少年怒马所著畅销书《鲜衣怒马少年时：唐宋诗章里的盛世残梦》，其中〈风雪夜归人〉一章，类似武侠小说，想像力丰富。芙蓉山主人为当地里正，官府草菅人命，太太和儿子因为赋税事件无辜被杀，仅存他一人。刘长卿是一名不畏污吏的好官，上书为百姓伸冤，无奈贪官权势熏天，他不只被革职查办，还惹杀身之祸。刘长卿一路被追杀，骑着毛驴逃到山林。芙蓉山主人有感刘长卿将其遭遇写在奏折里，在风雪中拔刀相助。安置刘长卿在自己住处后，独自和刺客拼斗，最终刺客被杀，芙蓉山主人回到茅屋，此时狗吠声传来。通过敏锐观察，刘长卿以个人感受为起点，转成孤独人的共通经验。所谓孤独，未必孤影自伤，沮丧沉沦，此诗感人至深的是将孤独感升华。对朋友宽厚不忘旧恩读〈逢雪宿芙蓉山主人〉时，刘长卿另一首诗跑到脑海。“苍苍竹林寺，杳杳钟声晚。荷笠带斜阳，青山独归远。”诗题为〈送灵澈上人〉。既是送别，就有依依不舍意。苍苍山林中，竹林寺院钟声杳杳传来。灵澈戴着斗笠，在斜阳下独自往青山深处去，愈走愈远。刘长卿写此诗心情平和，一样如画般描绘，有远景有近景，灵澈和夜归人一样沉默孤单，但是形态截然不同。夜归人有浓浓江湖味，一个人生活，少与人对话，选择荒凉，有许多无奈成分。至于灵澈，则是因为修行隐居青山。提孤独感，实则是俗家子弟想法，出家人心灵是明净的，真正孤独的人是隐藏在诗外的作者。诗人有万般愁绪，心情复杂。出家人心无挂碍，不会哀愁伤心。苍苍或杳杳，都是情绪的折射，这一头望过去是荒凉，钟声那一头望过来是清空淡远。刘长卿自称“五言长城”，他的诗以五言最多，对作品表现信心十足。“今人称前有沈、宋、王、杜，后有钱、郎、刘、李。李嘉祐、郎士元何得与余并驱？”《唐才子传》记录一句他对诗人排名的看法。名满天下的八诗人中，他占一席。沈佺期、宋之问、王勃、杜甫，都已作古，他不多说。至于钱起，他觉得没问题。郎士元和李嘉祐在里头，让他不快。他认为二人水平不应与他并列。刘长卿佳作不少，狂妄有凭藉。从不担心时人不知有他存在，题诗落款时保留特色，不写姓，只有“长卿”二字。科举顺利，却生不逢时。唐玄宗天宝间登进士第，没等到正式揭榜，安史之乱爆发，随后经历肃宗、代宗和德宗时代，日子一样倒霉。唐肃宗登基后他担任一阵子县尉，因为得罪上司，被举报贪污公款，直接下狱。后遇大赦再度当官，被委转运使判官，可惜一样不会讨好上司，再度以贪污被降罪，《唐才子传》说他两遇横祸被冤，都因为“性刚，多忤权门”。为人刚直让他树敌权贵，但是可取之处也在此。他当官积极认真、坚持原则，犯上的高官都是史家没有好话的负面人物。说他为人一板一眼并非全对，他对朋友宽厚，不忘旧恩，生死不渝，为炎凉的社会注入温情。“这一点很难得” ，《刘长卿集编年校注》作者杨世明这么说。少年怒马的作品并非天马行空，他心目中仗义勇为的刘长卿是有凭藉的。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