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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路

01/海洋饲养的地形 从高空鸟瞰,美里(Miri)的地形像一只安静的海马,沿岸浸身在汪洋,身上一节节的骨质鳞片像卷动的潮水拍打而成的永恒图腾,一种以透明鱼鳍不断支撑和扇动的神秘物种。这是美里的别名,海马之城,于是,我抵达朴素的机场那刻,就和海龙科的海洋生物开始相处、体验和探索。在城中的许多角落、交通圈、旅游区、公园、码头、海边、河口、街景……都竖立各式各样,婀娜多姿的海马雕像,成为清晰的地标。 这是我的初旅,来到一片南中国海饲养的容颜,海马为证,实际上,早在多年前,海马已经是美里市议会通过的官方标志。那时选上海马主要是因为这是一种美丽、独特,像诗一样的生物,而且温柔和优雅,这样的特质刚好可以在多元民族和文化环境中融和,突显和谐的价值观。 我在这里找到一种从容而行的节奏,像把心灵释放在初遇的海、初听的风、初识的人,把际遇和缘分也雕成荡漾在心中的海马。 这次到美里主要是参加美里笔会庆生30周年及承办第15届亚洲华文作家代表大会,我和胡清朝、林玉蓉搭乘穿越一夜到天明的班航,从晨光的机场出来时,接机的是美里笔会创会人之一的煜煜、蔡素娇和副财政李友梅。用完早膳就到理事晨露寓所,这是一间海滨之屋,心静下来还可以听见海浪的声音,驶车出门,转个弯就看见一望无际的海洋,而且有漂亮的潮汐不理时光,自由拍打,这里,仿佛海洋饲养的地形,自然而靠近的伴,融和了每个看海的人。 02/美里笔会及亚华大会 美里笔会晚宴和亚洲华文作家大会的地点,都在美里大享兼业主拿督刘绍慧的美乐大酒店(Meritz Hotel),从落宿的15楼窗外,可以清晰看到附近加拿大山的山势,不远是蜿蜒的美里河,再远一些是南中国海茫茫之景了。 这3天2夜的会议流程紧凑,从报到到入住,从晚宴到会议,从初识到相识,来自11个国家和地区约80名作家、诗人、学者、文化工作者和媒体人聚在一起交流,聆听专题和多个地区的文学报告,让文学的视野拓展到跨越国境的层次,同时把文友的联系伸延到不同的地域。 有两个专题演讲特别有意义。其一是台湾笔会会长廖咸浩主讲〈亚华文学与台湾的机遇〉及砂拉越华文作家协会会长李福安主讲〈砂华文学点滴〉,皆用心讲述了文学从容的力量。 在大会期间,和胡清朝与梁放约聚咖啡馆,细细而谈,聆听这位婆罗洲小说家的创作心得。这里有澎湃的小说场景、生命、宿命和原生野雨,这里可以诞生像李永平和张贵兴的离散小说家,着力书写带有历史深度、传奇和拓荒史的题材,也能催生像梁放以留英经验选择在地书写,写出族群思想、多元民族社会和特殊背景的地方色彩作品。 晚间,和洪锦坤结伴夜行,到酒店附近的餐室小叙,这是第一次会晤这名诗人,他来自亚罗士打,早期是天狼星成员,赴台后定居台北,从事茶业,推广根本佛法工作,也用心经营诗歌创作,已在台湾和中国开拓自己的诗磁场。 在会场舞台,有颗别致的地球状标志,象征各国和区域作家的紧密联系,配合开幕的铜锣,十分悦目,这些皆出自美里笔会财政黄素晶(千桑雨薇)的心思和巧手,她的散文也写得很好,得过海鸥文学奖散文首奖。其他平日多在纸上、线上的文学副刊、杂志见到的海外作家和诗人名字,例如新加坡蓉子、潘正镭、寒川、郭永秀、纽西兰医务诗人陈佩英等,如今在现场一睹他们的风采,成了美里文学结缘的美丽身影。 03/电子图书馆的一日邂逅 美里电子图书馆(Pustaka Miri)坐落在市区扇形公园的轴心地带,一座设计得充满张力的建筑物,像酝酿饱和的花蕊,向外散发阵阵的书香、植物香和花香。 这里,刚好赴一场置身在林花繁盛之约,这是亚华大会结束后延伸的另一场活动,由马来西亚华文作家协会砂拉越联委会主办 “来,听浪涛上的诗韵──诗人方路及胡清朝诗歌分享会”,在图书馆清幽的底楼演讲室进行,窗外充沛的阳光引来了满室文学的爱好者、学生和公众出席,分享会由联委会主席晨露主持。 胡清朝是大马作协副会长兼诗人,他主要分享从事诗歌创作像酿酒方式,以较长的时间进行构思和创作,力求写出饱和的诗意,同时借用诗来反映出对现实、政治和社会面对的困顿。 我在分享会主要引荐两名重要的歌手,包括2016年获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的美国歌手鲍勃迪伦(Bob Dylan)和中国摇滚歌手刀郎的新专辑《山歌寥哉》掀起的现象,让大家了解在乐坛大师创作的音乐和歌词中,仿佛也在进行文学的演绎,写下足以逾越诗的美境。 04/从美里到罗东 中午,分享会结束后,由沈淑情陪同下, 一车5人,还有晨露、林玉蓉和陈美枫,在美里进行半日充实的小旅,沿着犀鸟保护区漫旅,在林区与一只只犀鸟那么接近对亲,仿佛可以交会的伴。车子停在美里帆船俱乐部(Piasau Boat Club),以前是油田公司的私人俱乐部、工人宿舍,建筑风格别致,靠近海,接近松林,淑情是俱乐部的会员,得以顺利进入私人场域,在咖啡厅和大海对望而饮。 一车行程,离开美里市区,往东北而行,抵达罗东,这是小说家张贵兴的原乡,不过,这次来罗东主要是来探看油田提炼厂,接近海边的庞大油厂区,建满巨大的白色储油桶,远远看,像建在草原上的蒙古包,别有一翻风味的景致,散发出油城的魅力。 从罗东回到美里,近黄昏,接近海面的夕阳落得特别快,淑情加快车速,朝着水平线驶向丹绒海边,直到探望到一海浸在七彩的天色、海,像热恋女少脸上的红晕,感性且多情。 05/尼亚国家公园和尼亚洞 青苔让路,斜雨过河。 我和陈麟在渡头搭船过了河,雨开始滴落,河水不深,像整个山势的护城河,坚持守着时光一日日流过,也一日日累积苍生的阅历。我在雨下,把伞撑开步入野林,沿着眼前不断延伸、无尽的木栈道,越行越深,浸在完全潮湿的热带雨林。尼亚洞(Niah Caves)隐藏在尼亚国家公园的腹地,这里,可以容纳一千年,一万年的生命,从两旁交会而长的丛林,神秘的河,直伸通天的野藤,奇岩怪石,一层层陈述另一种生命的年轮,直到涉步一小时后,来到洞穴群居地,从洞口可以看见更深的雨林。 这是我离开美里前的一趟美丽小旅,也是结束所有大会和分享会后的自由行,由陈麟开车,从美里出发南驶百里,车上两个人,沿着泛婆大道的路段,顺着绵长的南中国海岸线,一路上分享看窗外起伏的风景。在半途,陈麟特别绕进杜山海岸(Pantai Tusan),从高耸的海岸探望一座倒塌的悬崖,仿佛来唁吊不久前受海蚀而溃裂的野马岩岭。 从海岸到山势,领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不过都是令人长叹的自然力量展现出更悠长的动容。在尼亚洞木栈道偶尔冒现红彤彤的昆虫马陆,而且两条合身,千脚相缠,把深林看得更深沉了。过了原住民市集再穿过铁篱笆,洞的世界逐渐明朗,置身在尼亚主洞(Great Cave),一切的视野顿时扩大,这里仿佛是酝酿日月星辰的神秘基地,钟乳石和时光的对话,地质和时间的相叙,都在这里得到实践,这趟行程对我来说是动容的,而且要特别感谢陈麟,百里相伴而行。 翌日中午,和美里笔会的成员在市区的餐馆小聚,这是在美里告别前的一叙,过后,由许敬平相陪,到河口海马雕像看景,买些土产,相送到美里机场候机室,意味着,在这里的旅途,像逐渐移去的阳光,来到小小的回望的时刻,在这里遇雨见山观海看人,一切仿佛用心走过的印记,用海洋饲养的地形,而美里笔会的成员展现了最真、最纯的待人,他们是值得想念的美丽的容颜,在别后。
6月前
8月前
8月前
10月前
“新冠”仿佛已成湮没于历史长河的名词,然而大疫年间的荒诞、孤绝和纷乱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如阴影般笼罩每个幸存者的心头。方路最新诗集《雪的囚者》汇集疫情期间写成的诗作,或像速描、或像照片般定格了那段日子的苦况。书名的“雪”,一语双关,意指他无法跨州而被迫滞留的“雪兰莪”,亦指涉隔离年代的社交严冬。 乡愁,是方路书写的母题,花踪得奖作〈卵生乡愁〉可谓他的代表作。随着政府颁布行动管制令,那股乡愁于是变得更加沉重。搁浅异乡,无法参与祭祖仪式的他,“闯不过州界/只能在雪地遥望火香炉”。方路向来擅长试验文体的混合(hybrid),〈搁浅水草〉呈现诗人邂逅马来青年,因为长期思乡而一起长出公羊胡须的剧场,其中以李白的〈秋浦歌〉作为乡愁线索,全诗颇有抒情散文的基调,也展示极短篇的创作手法。 疫情改变人类生活。可否堂食,是人类与病毒对决的胜负表。禁止堂食的日子,方路“像一匹瞎马在一个旷地喂食”。禁足令使人的日子停滞、延长而异化,政府长官把城市“修成静穆的墓场”。当确诊病例攀升至巅峰,面对恐惧,方路却冷静地写道:“一万宗一万宗单日确诊的病例/可以集体浸在夜色/仿佛以月光腌制/迟到的灯语”。 “热题冷写”是方路诗的特色。作为《星洲》的高级记者,他站在疫情前线目击“喜来登政变”如何引爆我国疫情。诗集至少三度提及“喜来登”,却读不出诗人的愤懑,他只是将那些政客比喻成饥饿的乌鸦、流浪汉、在树下吃便当的自己,皆为“紧紧咬住腌肉不放”的生物。诗人以他擅长的对话体写成〈疫苗抵步〉一诗,浓缩呈现人类因为偏执思维而各持己见的乱象。〈水的愚矣〉以“解毒圣水”被网络耻笑的事件为主题,联想到小时候喝符水的经验,反映苦难当前,人类的应急反应都是相通的,又何必牵扯种族习性? 《雪》又不尽然在写疫情,方路在自序中写道:“这本诗集是写在疫情和疫情之间保存的某些缝隙”。那些在旧作中出现的初恋情人、无比念想的二哥、隐秘的河;首次出现在诗人笔下的地方乡贤,文人墨客,皆以寻常面貌出场,无涉疫情的愁绪。因为日子总得过下去。 制作精美的《雪》内含16张结合诗抄和花草的相片。方路像花痴那般想将花影留住,一如他以诗语采撷疫情期间的悲喜时光。禁足令的颁布、放宽与延长,都在我们心灵留下噬痕,而《雪》诗作对往日的回顾,因为美学距离,自然不会引起恐慌,反倒是一本过尽千帆的纪念册。方路喜欢写雨,化用波赫士的某句诗来形容,这段日子“如同一场雨,无疑是发生在过去的一件事”。一场你我都曾沐浴过的凌冽,与重生。 ​
1年前
一场新冠肺炎疫情,把全球民众陷于水深火热的困境,平添了无数的人间悲剧。身处此时此刻的我们,面临灾后重建的家园,不能幸免的必要适应全面的新常态、居家隔离的无奈和无助,恐惧和忧虑。站在采访前线,每天看到死亡数字的报导,触动的神经触痛了颤抖的心灵。 时光流逝在深邃的坠道,记忆存留着恐惧的阴影,每一道刀光剑影,都会激荡心情的起伏,在诗人方路敏锐的笔下,完成了每一首可泣可歌的诗。 ◢预告往后的严峻考验 大疫之下,无从避忌的是,人必须和病毒共存,做好防疫措施,进入抗疫的关键。对此,方路留下了诗章的长影,供后来者感知和阅读: 你陈列过昨天的荒凉/那是隠约停过的小站/我来不及整理衣袖上想回家的风雨/所谓的州界县界都如一列遥远车程/你说,如果记得昨日的光/就不会害怕今日的黑的形状 ──〈他日的雨〉(节录) 这首诗完成于疫情失控下,全国实施行动管制令的第一天──2020年3月18日,诗人就已经敏锐的预告往后的严峻考验即将开始。 ◢突破散文诗的格局 有阅读者认为,失败的诗创作犹如散文的分行,空有形式而无诗质,置意象的经营不顾,平白直述,读之乏味。 方路在这本《雪的囚者》里,除了他一路擅长的新颖意象经营,还另寻渠道,在散文诗的尝试也有突破的表现: 沿着公园静静的湖畔一起散步,偶尔慢跑一小段路,都是树阴下的景致,在黄昏。偶尔散步中手碰触到手,轻轻的,以为感觉很快消散,但持续许久,渴念另一次碰触。在湖边,想踏步在你的后头,不是平行,这样可以看到你完整的身影。我说,你肤色白皙,纤细,和从前一样。黄昏深了,天快黑,你问几点钟?我说,清真寺晚祷了,快七点十五分。在一个湖亭停下来,附近长满树林各伸枝桠。什么树?你问。我说,相思树。你在树下捡拾相思豆,一颗颗红豆,满满的置放在手心,我说好久没看你的断掌纹了,拾起你的手,熟悉的生命线,很想不要再放开。感觉一些体温,天暗了。你说,这是不经意的幽会,只允你,只有我知道。我醒过来,嘴唇似乎喃喃自语:“还有黄昏的相思树知道。”  ──〈那年消息〉 透过我和你的对话和肢体语言,描绘一个令人难忘的黄昏,两个人一起散步,相遇的念想和无奈,透过层层叠叠的意象:黄昏的湖畔、白色和纤细的身影、清真寺晚祷、湖亭、相思树、树林的枝桠、捡拾相思豆、手心捧着红豆、断掌、生命线等相呼应,充满张力和想像,写小我,格局却见大我,是方路在散文诗着墨最深的一篇佳作。 ◢真迹留影,增添设计美感 《雪的囚者》的另一特色,是诗人以手抄诗页及植物叙述的真迹,在不同跨页中穿插,树叶的画面和文字的刻印相映成趣,增添了许多阅读过程的设计美感。 尤其是这个已经失去写字魅力的年代,诗人的真迹笔记,弥足珍贵,显得更见真情。 ◢拓展和凝聚 有时候用最浅显易懂的文字,间中应用书写的迂回,少些拼凑,多加凝练文字以及新颖意象的表达,一经拓展,必会带着读者进入喜满的阅读世界。这就是魅力,语言从而凝铸出钢铁般坚挺无比的毅力和张力。经由多年累积的创作经验,大量阅读延伸的洞察,以及人生阅历不断的精进,方路在这方面已经形塑出自已的语境,透过隐喻和写意,平添多道延伸阅读的风景。 四十九天,我每日在树下用餐/这棵树,安静陪我/不说话/有时,用几片落叶告诉我曾经飘泊/有时,用一身裂痕告诉我有谁没有受过伤 ──〈堂食宣言〉(节录) 缪思眷顾的诗志舞台,可以兴,可以省内观外,可以愁而生义,可以群而不党,言外之意有象征隐喻,不落俗套,不一样的书写笔下情怀,可以仰望长空。如此便想要第一个推荐给你,手持一本诗集《雪的囚者》,当知和抗疫防疫陪伴在侧来之不易,不能离开身边的理由。
1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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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年前
1 / 招牌,像是一颗颗胎痣 一座扩散在微微山势的市镇,有两条河交汇,对接成三岸不同的浪花和回声,河的蜿蜒形态,像大地的肚脐坚持以迂回的身世证明和日月星辰共同运行,这仿佛是自然对话的方式。我抵达淡马鲁时,刚好是傍晚,沿着穿透了这市貌中心的河,右岸是连续无尽的河面,流淌着千年的黄色水势,一潮推一潮,像坚守的链卷着生生不息的时光。我在一棵长满白绒绒棉花的树下,停车,周围疏疏落落的马来餐室,很贴近的建在河畔,店铺钉满广告,都叙述着这河的富饶产物——巴丁鱼。 市镇刚落过雨,其实,这场雨,我在路上已经陪伴而行,车子上了加叻大道,雨滴开始从浓密的乌云挤身而落,出了云顶森芭隧道,雨势更紧了,沿途带着潮湿的车窗,经过武吉丁宜、联登、文冬到加叻收费站。这收费站是分水岭,两条公路分叉而行,旧公路和高速公路,都是朝着东海岸方向延伸而去,我的车子上了高速公路,稳当而行,这和刚经历的山势路途有明显落差,也完整区分出西岸和东岸不同的地势。 这次到淡马鲁,是因全彭州华语诗歌朗诵比赛而来,受邀担任中学组评判,这是我第二次担任州级赛的评审,第一次是2018年,当时受小说家毅修邀请,到高渊培德华小担任槟州华小华语诗歌朗诵比赛评判,那场赛会另一名评判是诗人陈秋山。 从河畔看河,在天色晚去前,我一个人穿梭在市镇的街道,都是初次经历的画面,旧区店多,交叉而立,蛮多古色古韵的中文招牌,万兴茶冰室、潮泰昌贸易、南昌隆金铺、月宫大旅店、怡和百货商行、南记五金商、荣发、容福茶餐室、竹安参茸药行、裕丰、风采摄影冲印中心、锺锷钧父子实业、谢满大厦、四时春药行、捷盛脚车、宝华金庄……仿佛涵盖了一行百业的缩影。 这些招牌,像是一颗颗胎痣,清晰印记着前辈一心一意,一刀一斧开拓了土地与生命互相结合的默契,于是,这河的市镇有了踏实的宿命。 2 / 细水长流,诗音不息 淡马鲁启智华小,建在河的流域,浅褐色的四层建筑物,一排列开,周围是浓密的树林,这里可以清晰的听到下雨的声音;雨歇的时候,可以听到河风夹着饱和的势头吹过,再大一些,还可聆听到潮水翻卷的回音。 一早,我就到这间学校报到,带着昨晚夜宿市上U Design旅店的惺忪。我和诗人吕育陶共宿一室,他昨夜很晚才抵达,接近半夜,一路遇上雨,同样是在过了文冬后雨势铺天盖地而来,彼此都经历了一场几乎看不到眼前路况的雨幕。 在学校报到,开始一天忙碌的评判工作,全彭华语诗歌朗诵比赛,分小学组和中学组,上台朗诵的学生近100名,我和育陶负责中学组比赛的评分,另外3名评判是黄英威、李姝娴和刘杰胜;小学组也有另外5名评判,他们是刘振业、黄俊侪、张文贤、伍秀玲和丘淑霖。这学府占地蛮大,安静而立,校舍和牌楼皆刻上捐款人名字,拿督陈燕华楼、何运平运松运安昆仲楼、李佑新家族,还有陈拱馥礼堂,林克元讲堂,感觉都是这些地方教育推手清晰的身影,时时和学校同在。 比赛有比赛的规则,育陶、杰胜和我评表达技巧和选材;黄英威评语音,李姝娴评语调,初中和高中组参赛代表鱼贯上台,对着一堂听众朗出动人声音,融入一首首诗篇,竞赛主任林洁慧校长负责收集评判表格,然后统计分数定出名次,多名选手朗读的作品出自熟悉的诗人:中国杜运燮、黄翔、舒婷;台湾洛夫、黄翔,还有马华诗人温任平、田思、林健文、吕育陶、蔡羽、林颉轹…… 诗歌朗诵,算是一种再创作的艺术,结合诗的本质,揉入朗读音质,成为再生语言和思想表达的形式。这新兴的声音演出,有其变身的阅历,早在上世纪80年代发生茅草行动,华小摆课;90年代发生金融风暴、烈火莫熄,引发政治、经济和民生问题,催生诗人以文以诗针对时局陈述苦闷和批判,于是,游川和傅承得最先付诸行动,倡议“诗歌走出象牙塔”,并掀开诗歌朗诵活动“肝胆行”、“动地吟”新浪潮。 在2004年,诗歌朗诵活动开始进入学校,由当时任教育部副部长的拿督韩春锦发起,以培养学生朗诵文学作品,尤其是朗诵诗歌的兴趣,提高鉴赏文学作品能力,这任务一推18年,这次全彭诗歌朗诵比赛刚好第18届,可见细水长流,诗音不息。 一场赛会动用许许多多人脉参与,看到开幕人拿督杨安山、闭幕人吕炳全、彭亨州教育厅华文科助理厅长陈慧琦、赛会的联合主席刘玉铭校长、张国顺校长、启智华小校长洪瑞成,都参与促成了诗歌盛会流程的节奏。 3 / 彭亨河,潮水的激情物 在淡马鲁逗留12小时,离开时刚好也黄昏,启程返回东海岸大道前,特地沿着彭亨河行驶了一段满长的路程,右岸是流淌千年的河,蜿蜒而行,左边是平原,村庄疏疏落落而设,不远前方,酝酿饱和的乌云,压得很低,看大雨就快来临,从河心刮来的风,很狂,很野,把河畔的枝枝叶叶都吹斜了。沿河而建的屋宇,响起锌钣拔起的声响,要不是这场风,我准备行驶更远一些的河畔之旅。 彭亨是马来半岛最大的州属,土地广袤,由11个县组成,一个个串起来像呼唤左邻右舍的名字:文冬县、百乐县、金马仑高原县、而连突县、关丹县、立卑县、马兰县、北根县、劳勿县、云冰县、淡马鲁县……。参赛的学生,就是来自这11个县的代表,有些来自高原,有些来自平地、有些来自低洼流域。 我对彭亨河有特别的情感,也许来自少年的记忆,在高中时,跟上一组登山队攀爬大汉山,从槟城赴彭州而连突,从淡美岭渡口沿着河逆流而上,这渡口也由两条河汇集而成,淡美岭河和日莱河,汇成浩浩声势的彭亨河。这河的源头是大汉山,也是中央山脉一个神秘的水洞 ,从少年登山之旅开始和这河结缘,而且是青葱如水势的年纪,记忆如昨日的镜,潮水的激情。这河伸延459公里的河体,穿过一州大地,而淡马鲁县,这河就穿越两次。 启智学校,就像是一位证人,即使浸过河水,仍坚持对视时光,一晃百年,启发民智,教育大业,而这次的比赛,像淡马鲁诗篇,朗给彭亨河,这河,本来就应该产生诗人。
2年前
1/ 天定河和憩園 车子缓缓驶过天定河,跨越微微弧度的桥影,桥下两岸是深茫河体,这时,落了场大雨,把邻近的鳄鱼山也掩在淡淡的水幕中。我和林玉蓉、王莉琄坐在诗人王涛的车座里,由风和雨陪伴,穿过河口以最柔的方式组合而成的时光。从桥侧转入新甘光河畔,发觉与河的水位更贴近了,不远的渡头,浸在漫雨中,仿佛等待有意过河渡岸的旅人,唤回一座充满旧时光的木桥码头,还有些倒影,交融在黑白和缤纷对接的画面之中。 这次到曼绒小旅,还有两名好友陈素莺、黄兰娣,约好在爱大华倪海鲜餐室会合,于是,车子在雨中持续沿着两旁矮矮的田野逆风行去。 上午,出门前,这场雨已经滴滴落落而来,那时,我们在王涛的“憩园”桑林民宿醒来,周围的林木附和着雨的落势晃动,把花草弄得透湿,也把这一座依山而建的旧洋房弄得更像早年的氛围,园主老船长似乎还在屋内忙着准备出航的船。 这憩园后院种了凤凰木,且盛开了火焰花,树冠烧成红色火势,这火和雨在我们抵达时刚好交融,像久别的情人相拥得特别织热,让周围遍地桑树感染了一分暖意。漫步在有点像梭罗《湖滨散记》氛围的小部落,适合一个人思考,分析或体验介于世俗、自然和精神层面的价值,在这里,一切的景物是美丽的词。 2/ 陈平16号信箱 抵达门牌16号的旧店铺,蛛丝结网,把时光一圈圈围着。对街同样是旧店庄,浸在雨中,显得特别安静。逗留在骑楼走廊,这里可以看到的光,可以触摸到的景,都曾是陈平看过和摸过的实物,整整一个时代动荡的主人,这里保留了他最纯质的少年光影,在木板的阁楼上一页页展读社会主义的书籍,汇集思潮、思辨、哲学、社会和政治,把提早开窍的灵性交给抗日的枪弹雨林,把整个青年托给大地;不过,人生有时像河一样,有许多转弯的地方,陈平最后投身丛林,追觅自己想像的和平,和一场漫长无边的梦。 这时,挂在旧墙壁上的红色16号信箱,箱口塞着一纸国能电费单,取出来看,是4月单据,注明: ONG BOON ING NO 16, JLN RAJA OMAR 32000 SITIAWAN PERAK. 陈平的原名是王文华,这个名字很特别,刚好和台湾一个很出色的作家王文华,同名同性。单据上的ONE BOON ING,应该是陈平最亲的家人,此时店铺紧紧掩关,像不要让时光注进,更像不要让记忆从此流失。 在实兆远,多次经过南华校园,这些都是陈平上过课的地方,也未曾想过这一生会遭遇峰火不息的场景;相比起来,显得教人惦念静静岁月,如少年。 多年前,我追读澳籍资深报人伊恩沃德(Ian Ward)夫妇为陈平写的自传《我方的历史》,特别喜欢第二章〈一个华人男孩在马来亚殖民地的童年〉,读出这传奇人物一生中最抒情的风采。 陈平漂泊莽林,以枪为伍,与兽为邻;原乡,变成越来越远的符号,直到安息都无法让乡土及时前来迎接。而骨灰从边邻的泰境运回时,已是多年后的午后,那是916马来西亚日,一半骨灰洒在红土坎海域,一半泼在中央主干山脉森林,为这一生完成对开的注脚。 3/ 曼绒文友会 从店铺的阶梯拾步而上,扶手还扎着红色彩带,脱了鞋袜进入活动室,一时书香扑鼻,周围陈列着一排排图书,像花序一样,安静的绽放整洁的画面。 在曼绒小旅行程中,这是其中一站,文友会在图书馆张罗一场交流会,看到熟悉的,陌生的脸孔,逐渐把会所每一个空间挤成饱和的花丛状,由王涛主持流程,逐一发言分享,林玉蓉讲述散文创作的初衷;莉琄是《光明日报·良医》副刊主编,分享编辑心得;陈素莺是《光明日报》社会新闻主任,分享采访工作的点点滴滴;而我主要谈文学创作和教学,同时谈到两年疫期长时间面对的心理状态。 在问答环节,嘉宾和出席者交流,此起彼落,聆听文友会负责人郭金登、郭进光分享组织的运作,听到从安顺赶来的诗人吴庆福,分享在这里诞生的原乡启蒙记忆,而资深作家兼诗人紫梦羚也参与发言,谈及对散文和小说创作的期待。 一个午后,满满的盛着一镇文风,拼撞出文学和创作的火花。实际上,曼绒一直出现很多作家和文学爱好者,除了紫梦羚和莎露羚(王涛)外,尚有一个驼铃,形成曼县很特殊的三羚(铃)组合,合唱天定风和雨。在用茶点和签书会时,与多名文学的爱好者交流,仍记得他们的名字:李联发、周美玉、郭汶霖、锺嘉伟、陈凤羽、念念、叶宏发…… 这是我第二次来曼绒文友会作客,多年前和有人作者群也到过一次,当时小黑和朵拉仍在这个饼乡和面镇旅居,由张阳方和曾翎龙主持在霹雳行程的第二场“周末沙龙活动”,虽然经历一些时光,仍清晰浮出当时出现的许多脸孔:林惠洲、林金城,刘育龙、吕育陶、林健文…… 散会后,在福清洋参观百年历史的育英学校,见到诗人露凡,一起漫步在她曾执教的校园,衣影相照。 4/ 杜运燮:九叶诗派的一瓣叶 有几棵雨豆树,长在二条路畔,街道窄窄,行过缓慢的车影;很短的单排店铺,有些已经渗透了风雨,斑剥,倾斜,苍老,门锁已紧紧的扣上,偶尔经过的风拍动窗户,也很缓慢的引来回音。 我在树下徘徊,瞻仰苍天古木,已经接近了天色,这街,这景,在近百年前的场景,九叶诗派的杜运燮同样在这里徘徊最初的人生,最真的童稚和少年光影。 杜运燮和陈平一样,都在16岁告别实兆远原乡,他到中国继续高中学业,从此掀开一生颠沛、多重的人生,也以诗和时代对应,在战火蔓延的时代,远赴过缅甸与印度工作,担任翻译员,后来卷入文革,被打入“牛棚”改造。到了1981年,9人结合出版了《九叶集》诗选,才奠定“九叶诗派”的位置,这诗人名单,包括曹辛之、辛笛、陈敬容、郑敏、唐祈、唐湜、杜运燮、穆旦和袁可嘉,在中国诗歌发展和流派中,成为一支特别耀眼的诗队。 我和王涛谈到,二条路是一个重要的场景,如果有一天能落实一个诗人雕像,是铜是石是木都好,大概可以在这场域插上一面诗旗,继续传唱诗人的事迹。 5/文物馆和博物馆 七条路,有座文物馆。 百年来,所有淘洗岁月的器具、文件,都收集在一个馆内,陈列着共同生存的证物,有许多是活生生的开垦工具,例如早期的斧头、伐木的锯刀、胶刀、木睡床、陶瓷、铁制的行李箱,还有胶汁较,把一片片胶片较成记忆里的厚度。 我们在“七条路文物馆”流连,七条路是爱大华的乳名,坐落在大街的曼绒古田会馆,仿佛安抚一件件感动过年月的历史物件。文物馆主任林时兴接待小旅队时,顺着时间年表,讲述古田人披荆斩棘历程,用房相隔,以主题梳理藏物,驳接一个世纪流失的吉光片羽。 对旅人来说,一天是游历,对先贤来说,一生是生命的长征。 甘文阁,有座博物馆。 在馆外,陈列着一艘斑剥的丰盛号船影,似乎把时候倒流,载着第一批三百多名漂洋过海的开垦者,沿水路穿行新加坡,再辗转红土坎然后落足甘文阁,挖井掘水,砍树除林,完成最初的轮廓。 那也是百年前的光影,我们来到甘文阁牧师楼的“垦场博物馆”,一间亮丽,古旧相映的建筑物,并以跨过第一口井作为仪式,进入馆厅。旧馆楼下展示早期垦殖民生活作息状态,树胶作业各类工具,楼上保持福州人开荒的精神,陈列许多旧时光的信物,而新馆展示百年教会历史,梳理清晰的脉络,一目了然,一座民办的博物馆可以打造得这么出色,确实教人惊叹。 馆外多棵缅栀树,此时正长满鸡蛋色泽的花,清香沾鼻。 6/ 班台鱼寮 一艘艘红头蓝身的渔船,安静的泊在渡头,周围水面倒映出一艘艘对接的船影,红色,蓝色,把午后拨成两幅画面,于是,感觉在拼合一些熟悉的记忆。 船头的倒影,此刻,浸在水面像丰满且潮湿的乳房。 这渡头,有许裕全、林惠洲留过的身影,或者说保留过饱和的文字注解,关于鱼寮,拉网,红树林,都有真实的书写。这时,我和王涛穿梭在停泊的船身,他也是海的孩子,动作灵敏,对一船的装备、网具、马达、指南针、纤绳等,有自己投过情感的体温。 我也在这地方流连过,多年前,和翎龙、罗罗一起来到鱼寮,分头坐惠洲的大哥惠光和三哥惠坤的渔船,出海体验海域捕鱼作业。那时,天还没亮,周围的船从鱼寮浅黄的灯火滑出河口,往大海方向驶去。在海上,从渔船侦查器荧幕学看鱼群集聚地,确定位置,再布置放网,过了几个时辰收网时,看到数以百计的鲜鱼上网,像水中跃出来的星群。那次是结伴到过育青独中,惠洲主持校务,办了文学营,由班台育青、太平华联和江沙崇华三校联办两天的文学营,除了讲座,作品点评,也安排小镇书写,场景写生,无意间也为自己留下美好的素描。 在班台,逗留的时间不久,玉蓉亲戚晓玲和美桃在街上岭成记酒楼接待,品尝清甜海鲜,也共饮醇味椰花酒,把欢叙述,不再问来历。 这是我们在曼绒小旅的最后一站,多日来边游走,流连,边突袭美味佳肴,光饼、红酒面线、枕头包、酸辣鱼鳔汤、干捞面、卤面、煎蕊、番薯丸、辣椒酱、炸江鱼、椰花酒……也真的像执行一场“曼绒行刺”。 我传了短讯给惠洲:“路过班台,和王涛,要在鱼寮见面吗?” 过后,接到回讯:“现在还在吗?” “往太平了,下次见。” 我和惠洲没有见到面,但一路上常想着他。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