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痊愈

多年前的农历新年前,放工后我驾车从新山赶着入境新加坡,为的是接载在那工作的弟妹和表哥回乡过年,免他们在这交通堵塞高峰时段赶巴士。 我们风尘仆仆连夜穿越拥堵长堤一路赶回家乡。夜已深,眼看家门在望。昏黄的街灯下,只见一个纤瘦身影伫立在老家门前大树下,望眼欲穿。那是罹癌已半年的父亲,拖着病弱的身子,在痴痴的、焦心的等着他的4个孩子平安回家过年。那是父亲离世前最后一个新年前夕。 从今往后,那为谁风露立中宵的身影常在我心间,久久不去。 那个农历新年,我们终于买了手提摄录机给父亲。本想等父亲节再送,可我们心里很明白,父亲很大可能过不了那年的父亲节!摄录机老早就想买给父亲了,只是他坚持要等最新的型号,一年拖过一年。我们深知再不买就真的来不及了! 父亲最爱听老歌。我们有好几年的父亲节都会买一整套的老歌光碟送给他。父亲最爱吴莺音的〈我想忘了你〉,还有周璇的〈凤凰于飞〉和〈永远的微笑〉。当年父亲唯一的哥哥过世时,送殡后回家,父亲独自落寞地听了一遍又一遍的〈凤凰于飞〉。 我和妹妹深受他的影响,也爱听和我们年纪不符的30年代老歌,且能朗朗上口。朋友偶尔听我哼歌,总会吓了一跳,问我到底贵庚。父亲还喜欢兴之所至,一边听歌,一边考我们姐妹老歌的曲名和猜测是哪一位歌星唱的。我们答对的话,他总笑开了颜。父亲走后,我偶尔在咖啡店用餐时,只要那熟悉的歌声袅袅传来,我就赶快低下头扒饭,因为我知道我会红了眼眶,我更知道我很想念父亲,我会止不住我的眼泪! 想吃沙爹米粉和月光河 住院期间,父亲时常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有次父亲醒来,告诉我们他刚才看到年幼的我们,从他的病床前嘻嘻哈哈地跑过去,跑着跑着从年幼变成成年后的我们。父亲是公认的宠溺孩子的,总是希望我们不要太快长大,一直留在他的身边,不舍我们离家太远。幼年失恃的他,总渴望一个完整,温暖的家。3岁没了妈妈的他,到处哭着找妈妈。他生前跟我们说的那些童年往事,总让我心疼那个无助的孩子。 在父亲人生最后的时光里,他在医院里时而昏睡,时而痛醒,有时痛得受不了,痛斥我们没准时给他服止痛药,我们总拖延他服药的时间,愚蠢的自以为止痛药会残害父亲的身体,而无法理解药效一过,他是痛不欲生的!这是我至今仍无法原谅自己的愚昧无知。 父亲离世前几天,醒来说想吃沙爹米粉和月光河。那是他最爱的美食,只是病后胃口不好好久没吃了。难得他清醒会主动要求,我和大弟匆匆外出打包。只是沙爹米粉是新加坡美食,新山遍寻不获。问了几个朋友都不得而知,无奈之下只买了月光河赶回医院。妈妈有点恼怒我们太迟回,父亲已经等到又沉沉睡着了。等了又等,父亲始终昏睡着,大家也没心情吃,那辛苦奔走买回来的月光河终究是进了垃圾桶。我一直耿耿于怀父亲没吃到他心心念念的这两样美食,因为之后父亲就再没醒过来,两天后就过世了。之后才惊觉他那天是回光返照!那是我心中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父亲最后一段住院的日子,我工作上正忙得不可开交。想着忙完这一轮再拿假好好的陪伴他,照顾他。好不容易终于忙完了,拿了一个星期的年假。可老天不垂怜,长假还没正式开始,就在那个周末,父亲病危了陷入昏迷,隔天周日就与世长辞。我等到的假期结果成了丧假。有些事情终究是不能等的! 父亲在那年的父亲节过世,此后多年父亲节对我们而言是个伤心的节日,不想提起的日子。父亲离世时还不到60岁,他总爱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没想到他真的年不过古稀! 父亲一辈子为了生计,从事他不喜欢的工作数十年,格格不入,百般无奈。千等万等的,终于迎来他期待已久的退休日子。他有好多计划,却在退休后短短的两年后,就被诊断出肠癌末期。措手不及的在7个月后,在我们隐瞒他的病情下过世了。这是第二件让我们悔恨不已的决定。让他来不及好好的和我们说再见。 父后一年,我整理父亲的遗物,看到了他驾照的照片。他往生前几个星期仍坚持要去更新驾照。父亲一直怀抱着会痊愈的希望。半年前,医生早已告知我们父亲的病大概只能拖6个月,促我们遗嘱之类的要尽快办好,唯独父亲被蒙在鼓里。照片里的他,被癌魔折磨得脸容枯槁凹陷的照片是他此生最后一张照片,那瘦弱干枯的脸庞叫我泣不成声! 老爸,此生我会一直记得您那永远的微笑,也绝不会想忘了您!您会常在我心间,永远……
4月前
1/何医生 辉哥去看A医生,医生不多言语,只说:“是这样的啦,你血压高了,就是吃药。”收费不贵,50元以下。辉哥接受不来中年未到的自己血压高。 之后看B医生,B医生笑容可掬,语多安慰,听了B医生的话,心里舒畅。付费时,竟然近200元,令人咋舌。B医生是金玉良言,听了愉悦,那就金玉般的付费。 我怀念那位何医生,不多言语,仔细检查。无论大病小病,他的三部曲成为经典——1)必用听筒听胸腔。2)必定要在显微镜下查看尿液样本。3)身体有痛没痛也得躺下,按颈项按腹部,再从背部拍打听声音。能吃药他告诉你,不能吃药需看专科也告诉你。说话平稳,没有太多的情感让你波动,但是老老少少都相信他。 行那第二步骤时,之前必须上厕所撒一小泡尿在保利龙的小碗,碗里早已写了号码。小解出来就放在小几上,然后上前告知自己尿液样本的号码。轮到自己进入房间见医生时,那助理就会对后边的喊着说:“Yu Ki Hua 小便14号。”这样的呼叫,像是通报世界。关起门来的一泡尿,开门之后成了公告——有名有姓有编号。小几上各人尿色深浅不一,隐私公开。 同事阿潘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走路时身体倾斜一边,他才二十多岁,未来日子怎么办?劝他赶紧去看何医生,医生吩咐吃药之外,每晚需睡在木板上,一个月后果然痊愈。那时还没流行“躺平”这件事,而阿潘已经躺平。 印象犹深,我腹部右边痛极,检查之后,他说是急性盲肠炎。写给我一封需入院的信。我说:“明天可以么?”他直接警告:“不行!马上入院,迟了明天你可能会死!” 又有一次觉得吞咽时,喉咙甚紧,他捏了我的颈部,说:“应该是压力吧,去休息放个假。”果真如是。 他的诊所天未亮就有人排队挂号。收费普通,30年来看诊费没什么波动。他住家在新加坡,每天来回,新币涨时他仍然服务我们马来西亚。诊所在直律街几十年如一日,直到他年迈退休,他是那么坚持守护我们这一代的新山人。 再也找不到平常生病时,做着这三部曲的医生(有者连听筒也没用上)。来不及问他为何坚持这三部曲,是不是从这三部曲中,他可以提早知道其他潜伏病症的端倪。 世上良医难求,拮据小民,我等怀念有理。 2/邓同学 邓同学样子端正,连名字也稳固四方——国家欣欣向荣的前后两字。 认识的人当中好像他是永不变质。就有如相貌变了,他那喜上眉梢的痣永存。(痣长在右边的眉上) 与他小学同窗3年(四年级至六年级),他每年拿第一名,我跟在他后头,最靠近的一次也不过是第四名。 他具备了一切的条件,几乎成了圣,我连妒忌都不会。功课好之外,又有领导能力,运动与音乐都行。家里背景富裕,人又不骄,脑子聪明,样貌俊朗。老师们永远记得他。 假期到他家,屋里一台钢琴,屋外有小羽球场。初次来到,感觉有种洋化的进步感,想像中吃的早餐必是三文治、热狗、鲜奶。只那么一次或许雨天饿了,放学后买了印度煎饼一起边走边吃,感觉画面很违和——他似乎被教导不随意吃路边摊的食物。家里课外书不是漫画、武侠、言情,至多是一系列木兰花的侦探故事书。那些情情爱爱打打杀杀,还不如考考脑力有条有理寻求破案。 仍然有成就,仍然不骄 小朋友在一起短短3年,也说不上是自卑,许是羡慕。怎么不是呢——是天与地。我在地的这边,住的环境嘈杂,身上的校服没熨过,白鞋边沿发毛,五官中一官不正,人瘦弱,整体看是资质平庸。他呢,头至脚,内至外,都是上天给的完备与完美。我心灵唯一的不明白——他爸爸共有3个妻妾,不吵闹么?他是二妈生的,3个家庭各自住,也没听说什么纷争。(或许当时年纪小,不懂大人事。) 久未联系,中学毕业后听说他到星洲上了大学,又后来听说他成了牙医。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也不甚清楚。后来听说他成了新国牙医协会的主席。又听说他到那偏远的地方行医,也常在慈善晚会演奏他的长笛。仍然有成就,仍然不骄,仍然关爱人,我们没什么联络,只是回忆当初小学的后3年,记得的人就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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