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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村

1月前
5月前
吃完了晚餐,趁着太阳还没下山,我走出门外,信步沿着田埂,在稻田里慢悠悠的散步。田埂上杂草纷繁,而水田里绿油油的水稻在成长。前方北边和东边的稻田远处,是一排水椰丛林,沿着蜿蜒曲折的吉打河茂盛的生长,粗大的叶柄长着吓人的尖刺。丛林里有蛙、蛇与螃蟹,是我不敢涉足的地方。西边是更广阔的稻田,椰子树和马来乡村的轮廓就在远方天际线上。一抹粉蓝的远山,屹立于乡村与椰子树的轮廓背后,它就是吉打平原上的最高峰:日莱峰,叫我向往的日莱峰。 晚上,农舍的门窗紧闭。没有必要,屋里的人是不出门的。担心毒蛇、蚊子和其他不知道的东西。有一天晚上,我开门出去张望,看见远处一些混生在水椰丛林中的乔木树上,有成百成千的荧光点点。它们不像萤火虫那样在空中一闪一闪的飞舞,而是一直亮着不闪。忽然,荧光一起熄灭。一阵子之后,却又突然一起亮起来!这就是夜光虫的杰作。 吉打河是一条奇怪的潮汐河,河口的大海涨潮时,河水就往上游倒灌;退潮时,河水就正常的往河口流去。而河水总是浑浊的。 河岸上一户农舍,是水椰叶(亚答)盖的屋顶,木板围就的墙:这便是我大姐的家。大门前就是吉打河,一座小木栈桥,是让木船泊靠的,木船就系套在木桩上。栈桥的末端搭建了个洗浴房,洗衣、洗澡,就舀河里的水。高架茅厕就搭建在门前右边的水椰丛里。厨房里有两个大水缸,用来装河里的水。一个水缸的水加了明矾,让水里的泥质和杂质沉淀,水质就变得清澈,用来煮水、煮菜的。另一缸没处理过的水,则用来洗碗、洗涤等等。 大姐是我的同母异父的姐姐。以大姐的年纪,她可以当我的妈妈。她的一对儿女就和我的年纪相当。她父亲是日本侵占马来亚的时候过世的,后来中年的母亲带着异父哥哥再嫁给了我的中年父亲。在那个英国殖民政府重新占领马来亚,然后镇压马共的紧张年代,我的父亲,离家出走后便离奇失踪了。那时,我才三、四岁光景。 我来大姐家住,是因为母亲再也负担不起我寄宿在城镇里上学的费用了。这年,1969年,我18岁,考上了中六。中六也叫大学先修班,分两学年读完,课程相当于新加坡的初级学院。学校开课了,但我买不了整套的课本,便优先买了生物学,等有钱了才断断续续补买其他课本。 早上,我吃完大姐做好的早餐后,就拎了书包,扛起脚车跨上木船。大姐就松开系木船的绳索,站在船尾,双手撑划着船桨,咿呀咿呀的把船划到河的对岸泊好。我就举起脚车,挂上书包,下了船,骑车顺着田埂走。然后经过水椰丛林里的木栈道,碾米厂,再在稻田里骑上两公里的红泥路,转上柏油路,来到镇上的中学上课。 下午放学,走同样的路,但到了家门前,得放声喊大姐划船过来载我回家。遇到下雨天,就不好受了。 大姐和姐夫待我非常好 有一次,我突然心血来潮,想学划船,就真的把系船的绳索拉开,跳上船尾,抓住那长长的绑定在木桩上的木桨,把船胡乱的划离河岸到河面上。我划船好像“可以”的样子,但要怎样把这单一的木桨当船舵来控制船的方向,却一窍不通!这时正当涨潮,河水湍急的往上游流去,把这木船漂到上游去了!我急得想哭,但有啥用。幸亏急流没把船漂到河中央,却被推挤进上游不远处岸边的水椰丛里,卡在那儿动弹不得。我既害怕又羞愧,只能硬着头皮大喊大叫,希望不远处家里有人听得见,把我救出来。 一段时间过去了,忽然听见水椰丛里有声响,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了。果然,是姐夫来了。他爬上船,撑起木桨,就轻轻松松地把船撑离水椰丛,划到河面,再划回家门前的小栈桥,把船系好。我羞愧难当,一句话也不敢说。姐夫也没责备我。从此我再也不敢乱来了。 学校功课繁重,但我的课本却买不齐全,那本化学还没买呢。化学实验室上实验课,设备不足,老师就把学生安排成组,分配去做不同的实验。大多数学生都只能被分配去做还没读过的化学实验,临时读化学实验册子的提示去摸索。幸运的几位同学就做课本已读过的实验。我连课本也买不起,读什么呀。我以前最喜欢化学,现在却恨死它了。 本来这样子上学的日子也不难过,班上的同学大多数是镇里不同学校的学生,中五时剑桥普通水准会考成绩好,就能被选上这间名校读中六。我能跟其他同学打成一片。我有个特别要好的陈同学,是跟我同校的中五毕业的,自然交流得特别投机融洽。 我在大姐家住,大姐待我非常的好,姐夫也不错。跟我同年的甥子(大姐的儿子)小学毕业后就不肯再上学,在家帮父亲耕田,对我倒没意见。小我两岁的甥女,也在小学毕业后不肯上中学,在家帮忙家务。她这姑娘小心眼,对我总是不怀好意,常常嘴里念念有词,让我温习功课时很分心。 我的命途多舛。从小住在玻璃市州的一个华人小农村里(新路村),我上小学时能过上一段好日子,是因为小学的老师和同学们都好极了,而我的儿童心思也没那么复杂多想,存有自然的童真。况且我年年拿第一名,受到老师们的爱护和同学们的尊敬。 但上了中学,我变成会思考的少年了,就不能再忍受家里那愚昧、懒惰、泼辣的嫂嫂的欺压和鄙夷。她特别憎恨我这么大年纪,居然不去拿锄头锄草种菜,却去读什么书。家里的地板只是夯实的泥土,没铺上水泥。我在饭桌上做功课时,她故意在泥地上用力打扫,弄得尘土飞扬。堆积在水盆里的碗盘,等一两天后发酸了她才肯冲水洗一下。煮的饭菜跟猪饲料差不多。(明日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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