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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貌

7月前
有没有那么一瞬间,你感觉自己真的变老了? 一次聚餐中,友人带来了几位新朋友。面对新人,自然免不了一连串的询问——从工作到家庭,再把兴趣爱好都聊了个遍。仿佛刻意在暖身般,最后兜了一圈,终于来到这微妙的话题:“你们今年几岁啊?” 我并没有急着做第一个开口的,反而默默观察了起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我发现:从一个人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便可以判断出他的心态是否依然年轻。 “我99年的。”第一位开口的是个男生,男生似乎在年龄上还是较不忌讳的。“哇你好年轻!我是93年的。”第二位新朋友回应道,顺势透露自己的年龄,着实是高明的一招。“哎呀!你也还年轻啦!我……”随即又有人应声附和,然而在我看来,这群人无疑都已经“老”了…… 画面闪回到那间教室,当天上课的内容我已说完,正确认着学生是否有不清晰的地方。但事与愿违,与课堂无关的问题往往才是学生的真爱:“老师你今年几岁啊?”没有多想,我脱口而出:“我95年的。”学生听完先是一愣,然后纷纷伸出手指开始做加减,甚至有人开始抱怨:“老师你就直接说你几岁不行吗?” 懒得计算自己今年多大 经学生这么一说,我开始陷入了思考,明明对方问的是年纪,可为何我会回答自己的出生年份呢?一番思索后,我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是因为,我变老了。 这一种“老”,不是身体上、外貌上的老,而是已经懒得去计算、去记得自己今年多大了,一种思想上的“老”。在得出这一结论后,我陆续问过不少的人,一切也正如我所料,若是被问起“几岁了”,学生群一般直接就会给你个数字;而那些已经出社会工作的,则会与我一样报上出生年份。 那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说法的呢?我早已经记不得了。不得不感慨,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我就变老了,转变也可能就发生在某一瞬间,快得甚至无法被察觉。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把洪亮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原来是健来了。他是我们中最年长的,但正如他的名字,他依然健步如飞,在羽球场上更是把我们这群90后打得落花流水,“你们在聊什么啊?” “我们刚才在做年龄调查。”说到这儿,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竟不知道阿健的年龄,“对!我居然没问过你!阿健你今年几岁啊?” “我?我属牛的。”健随口一说,这下反而把我给难倒了,我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算法。我们几个纷纷伸出手指计算,这画面与那年学生们计算我的年龄时几乎无异,“所以是50岁了啊!” “哎呀,算这些干嘛!”健稍微挥了挥手,一如既往地洒脱:“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年龄并不代表什么,重要的是你怎么活着。如果认真生活,那么数目更大一些,我也觉得无所谓。” 大伙儿听健说完,纷纷鼓起了掌,而健似乎也被整得有些不好意思,半开玩笑地朝我们嚷道:“拍什么手!继续吃饭啦!” 看来,也许我还不够老。
1年前
有些事,看似渺小,但足以影响一生。它们破碎地发生在几十年前的某个早上或中午,它们发生时我能一笑了之,故而我坚信它们“渺小”。但不知哪一天,当我追寻着记忆的脚步,细细重看那一段段的历史,却蓦然发现自己原来一直被捆绑在那一段记忆里。破碎且渺小的记忆凝聚成巨大困境,在这困境中,我悄悄流逝了青葱岁月。 我从小就对自己的外貌有清晰的认知。我并不漂亮。 我长得黑,微胖。我爸爸笑说因为我妈怀孕时喝太多美禄,褐色素积累才成就我一身“黑皮”。幼儿园的我并不在意。《喜洋洋与灰太狼》中的沸羊羊有一身古铜色的皮肤,那是健康的象征。四舍五入,我便是健康的。我还是得到很多的爱,大家还是很疼我,我从来都很幸福。 小学时候在住家附近补习。补习老师是个白白净净的女生,笑起来眼睛会变成月牙形。我记得那天,天很晴。我应该8岁。老师家忽然来了一个男人,在门口和老师聊了几句。他转身离开之际,忽然指着朋友。这是不是你的女儿呀,长得一样白,好看。一个女孩半躲在老师的身后,她听见老师银铃般的笑,也看见阳光从屋外照射进来,在地上铺洒光辉。那光辉笼罩的地方有所有人,可是就是没有我。 那年10岁,第一次上地方研究课。老师长得就像精致的瓷娃娃,声音柔和地讲着沉闷的课。她忽的停住了讲课,在全班14位同学的脸上打转,然后以赞赏的目光开始点名。点名不是查勤,只是选美似的“挖掘”肤色白又好看的学生。她的目光一圈圈的流连,我清楚看见瓷娃娃老师的目光对上了我,也许只一秒,她撇开了脸。那一瞬,我该怎么反应,我至今也不能想透。 终于有一天,也许还是晴天,也许只是一个寂寞黑夜,所有的委屈像火山喷发似炸裂。我想起无数次的扮公主游戏,只能故作不在意又潇洒地说不喜欢白雪公主,然后把这个角色退让给其他人;出演学校改编版《白雪公主》的话剧,被分配的角色是女佣,故作大方的接受;妈妈说幼儿园老师说我好像黑猩猩,我曾以为那老师最疼我;亲戚笑我只能做自己最爱的动画片《喜洋洋与灰太狼》里的暖羊羊,而不是梦想着的美羊羊;同桌的男同学对我说你一家都好胖…… 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美丽 于是这一天,这孩子开始厌恶所有美丽的童话,因为童话中的公主都是好看的,不是这个又黑又胖的自己。这个渴望有漂亮裙子的孩子,再不看裙子一眼。她抗拒拍照,尤其站在漂亮的好友身边,只会觉得自己越发土气。她甚至怀疑过自己是不是个女生,因为班上的女生都又白又瘦,所以当老师将一红一蓝的彩带放在她和另一女孩面前让她们选择时,即便她再喜欢红彩带,她都相信并且努力劝服自己选择蓝色的。只因红色该是小女孩的颜色。 自卑的种子开始发芽,又随着年月增长扎根。我从来不恨裙子、相机、色彩、同学或老师,只是越发觉得自己配不上所有漂亮的东西。当我的样子配不上他们对我的期待;当样貌变成了拥抱喜爱事物的条件;当每一个玩笑的终点是一道道伤疤……这一切的罪恶,该由谁去承担? 中五那年患上了厌食症,1米65的身高和34公斤的体重,让我以为有了拥抱世界的权利——可以穿裙子,可以拍照,可以无所顾虑……可是没力气了。家里的阶梯跨不上去,日常走路跌跌撞撞。身上突出的骨髓,被他们说长得好像妖怪。每一个夜里,有无数把声音在梦中提醒所有的罪恶。这女孩哭了,因为这世界好像真的对她有点残忍。 我用了两年周旋于各种药物和心理精神科之间。时至今日,也总有一刻会漠然地思考:我真的释怀了吗?看见大街上热闹的人,我难道不羡慕他们的自在?我可以很肯定地说没有。我依然悲伤于每一个快乐的灵魂,只因那是我达不到的高度。人们总给自己设下太多的规范。这些束缚长年累月捆住一个个灵魂,附赠无数痛苦。 那天中文课念的是〈我与地坛〉。我一字字地在房间里念,略带哽咽,念到了那一句:“我常以为是丑女造就了美人。我常以为是愚氓举出了智者。我常以为是懦夫衬照了英雄。我常以为是众生度化了佛祖。”眼泪默默划过脸颊,最后泣不成声。你看这世上,原来有人懂你的感受。 世界因为存在黑,所以也必然有白,这中间又有灰色地带。可你说黑就错了吗?黑不是罪恶,不是衬托,不是累赘。——我遽然看见了存在的价值,存在的必要,和活下去并美丽的勇气。 所以请你一定相信,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美丽。在一片混沌中,它还要孤立绽放。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