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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

深夜醒来,上厕所喝两口水后再躺下,睡意全消,开始一场争取睡眠的挣扎。紧闭眼睛要清空思绪,头脑反而更乱,不由自主地想东想西,不着边际、没有逻辑、上天下地,一幅幅画面快闪。突然醒觉又从头来过,专注于睡眠,从起初的从容拖到凌晨,变成焦虑,翻了无数次身,感到眼皮很重了但思绪还是骋驰。 开收音机,一台一台地转换,转到第四台,节目叫“醒来”,干脆不坚持,就听歌放松一下,刚好是点唱时间,听不同的人打电话到节目聊天,这下真是清醒了。好多年没听到点唱节目,以为这种节目早就淘汰掉,没想它在夜半竟如火如荼地进行。原来也有这么多人夜里没睡觉,各行各业、形形色色,没有睡觉各有原因,点的歌从古早到现代,流行歌摇滚乐古典乐,包罗万象。有人点我一度喜爱的老歌〈阳光照在我的肩膀上〉,约翰·丹佛的歌声一如从前,清新如露,我听入心底,忘了先前的失眠焦虑。唱到“阳光照入我的眼,能使我哭泣”,记忆清醒过来,曾经有过听歌听得流泪的年轻岁月,那个易感的阶段,能为一片落叶惆怅伤感,或因别人的无心话而伤心欲绝。歌听得最多的是中学时期,歌词能一听不忘,最敏感的时期,不懂得排遣少年的烦忧,只有歌能慰藉那种时时涌上来不知所然的愁肠,现在回忆,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度过这个时期的,更不明白是怎样冲破会考的压力,安然着陆,一路走向我现下所处在的未来。 大学时期赶上校园民歌的鼎盛期,常去听演唱会,也会抱着木吉他自弹自唱,那是一个美好的曾经,我以为会永远持续下去的快乐时光。如果那时知道如何塑造未来,我会怎样去计划我接下去要走的路?没有,我只懂得沉醉在那个如诗如画的氛围里,将来是什么模样完全没有疑惑,一厢情愿地相信未来是玫瑰色的跟当下没有距离的一种永恒。天真,在年老时回味,还是没有变色,仍旧让人目眩震撼,天真所导致的各种困顿、失落和幻灭,并没有令我感到一丝悔恨或懊恼,它永远停格在最初的纯然境界,璀璨如水晶,清灵如仙乐。走到今日,天真消失殆尽,风烛残年有自己的面貌,就只能靠回忆重温曾经有过的真善美。最令人感到安慰的是这世上还有文学、艺术和音乐。就在睡不着觉的夜晚,能旧曲重温,何尝不是乐事! 也只有在该睡眠的时间醒着无所事事才会着意地听。平时不知不觉中听很多声音,身体的自然机制自动筛选,听进耳的不一定听入心。生命中被忽略的东西太多,常常在人多嘈杂的场合希望自己听不到声音,没有意识到失聪会是怎样的境地。也许应该学习感同身受,也要学习感恩,听得到声音,不管愿意或不愿意接听,这是生的献礼,活了70年,在正踏入听觉退化的门槛的时刻,才豁然警觉。不晓得从哪时起就不再专心听完一首歌或完全专注地聆听别人的话,我发觉,自己很少在跟人交谈时把对方的话百分之百听进去,总是一边听一边构想要回应的话,不然就是在他人过于兀长的叙述中走神,失去线索,在该回应时胡乱搪塞过去。开始有患上阿兹海默症的忧虑,为什么这样难令耳朵专注于捕捉信息? 回想过去的情况却回忆不起来,怀疑这是渐进的失忆症,不禁心慌。是不是得练习正念正觉冥想来收摄散漫的心魂?或许应该练习专注聆听,像半夜醒着专心听完一首歌那样? 慢下来 才能重新认识自己 从点唱节目联想到妈妈和我共享的电台节目。上世纪50年代妈妈一天忙完后就抱着我在木箱型的收音机前听说书。客家话和广东话的连载故事,每天傍晚播送。我伏在妈妈的肩膀上半醒半睡,还未学说话已经先学听书。妈妈的肩膀是我的全世界,只要伏在那里我就被无边的安定感包围,说书的是男声,缓慢低沉没有太多起伏的声音像磨盘一圈又一圈的转,有催眠和平息情绪作用。妈妈听说书时我从来没有哭闹,总是静静地贴着她。不知道那时我有多大,也不清楚最早能回忆到哪个年纪,但听说书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清晰真实,那个说书人的音质也清楚可辨。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妈妈一直都疏离,妈妈很溺爱我,过度地保护我,而我总是躲避她,总是以冷漠来抗拒她的爱。那时直觉性的行为,有很多借口合理化,从我青少年时期起直到我离开马来西亚到瑞典生活,漫长的岁月中没有跟妈妈亲近的记忆,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对妈妈的态度包含什么性质,为什么自己这样恶劣寡情,一次又一次令妈妈失望。 到了瑞典,因为思乡连带也想念妈妈,那个时代没有打电话的便利,每个星期寄一封家书,一个月才打一次电话给妈妈。那时起才真正注意听妈妈的声音,电话费贵,只能匆匆讲10分钟,妈妈就是嘘寒问暖,不能多扯,我则报喜不报忧,打完电话往往怔忡很久,回味妈妈的话和声音。能够听到妈妈的声音变得非常重要,我很小的时候我们一同听说书,我单纯自然的依赖她,到我中年时我们听互相的声音,我的感受很复杂,有失而复得的侥幸心理,我一度排斥的感情不知不觉中复燃,妈妈的关心再度单纯自然地安定我在异地彷徨的心。还有一份失落感,我排斥妈妈的那一大段岁月算是虚度浪费掉,在应该缀织母女关系的最佳时机我没有把握住心态,就如此恣意让最宝贵的时机流走,要弥补时已经太晚了。 我人已经在瑞典,回头已经不可能,只能回顾,唏嘘自己年轻时的愚蠢。对妈妈我有着永远不能排遣的歉疚感,她活着的时候我尽量经常打电话给她,尽量每两三年回去看她。但我知道我丢弃掉的是没办法弥补偿还,我们靠的只是电话里千篇一律的互道近况,不再是生活上真真实实的相依,光听声音怎样都是隔靴搔痒,虽然感觉上我是更接近她,因为我确实倾听她的每一句话,确实消化她向我表达的心意。我不知道她的感觉,也从来没有去揣测,只知道在她向我诉说生活上的困扰时尽量聆听,希望这样能给她一点安慰。 我现在老年听点唱节目,回想妈妈的说书节目,生命的时间真的像长长的细流,不知源头也不知尽头,流过去的水永不回头但水一直在流,到穷尽时才肯罢休。这流程中每分每秒迎新送旧,放掉过去、接受未来,间中就在当下安身立命。人生如此匆匆,长短没有多大意义,迟早要回归大地,只能在活着的时候尽情活,尽情感受生的微妙。对我而言,现下要做的是感到自己活着,活着就要仔细聆听自己。知我者莫若我自己。是不是这样我不能断定,但许多年为谋生早出晚归,除了工作、家务、杂务,要挤出看书的时间,经常在赶着做事,流程紧凑,忘了内省,忘了问自己身心是否无恙。二十几年过完,仿佛大梦初醒,要回忆梦中情事,只见一片浑沌,里面影影绰绰,似有似无,就一个“赶”字最清晰。其实赶时间也是生活,没有赶时间哪有剩下来的悠闲空挡? 那些年明明像人一般为自己生活,充分利用休闲时间,却仿佛心抽离了,跟形体形成一个距离,没有赶上进度般掉了队。自我缩小、他我跟理性几乎全面支撑着这种存在。从没有想起要跟自己对话,问自己你怎么啦。生活上的困顿没有同理心,没有功夫让人随性蘑菇,你要活命就必须生活,生活的样貌很多时候由不得你任意塑造,总有时势及环境插手,让你不得不随波逐流。所幸还有机会和能力适时截拦流势,弄了一线小支流,改道而行,放掉工作退休,慢下来,顺着潺潺小溪度日。这才有闲暇重新认识自己。每天刻意为活着而活,原来是如此美妙。尽管柴米油盐仍然缠扰如昔,压力却减缓了,不知是心态改变还是要求降低所致,不再样样烦忧。仿佛从粘稠的泥浆中跳脱出来,洗涤全身后那般开阔舒畅。聆听自己、知道自己、认清自己的位置,确认我对生命的要求及生命对我的要求,不再妥协或相悖,而是跟生命互相切磋直至相容。知天命,说的也许就是这个境界。我尽量朝着它走下去。
6天前
4月前
“人生海海 甘需要拢了解 有时仔清醒 有时青菜” 父亲喜欢听歌,声量震耳欲聋,曾几何时家里了不起的产物估计是那架黑色的老式唱机,我们孩子一般不敢碰,操作看来复杂,可是父亲得心应手。福建歌,我们是听不懂的,耳濡目染,大概是在父亲每次的循环播放。唱的都是同样的歌,父亲习惯坐在客厅,手上夹着一支烟,氲氲在空气中。老家灯光微弱,晚上以前家里的光线是靠着开户借光,父亲很多时候头垂得很低很低睡着了,但又在我不经意一瞥,他若有所思。 母亲是通过收音机行万里路,电台节目,她是比冰箱有什么菜还熟悉的。每天上演的戏码是电台主播要和陈雷、叶启田比拼,一般都是主播败下,因为比起啰啰嗦嗦的播报,有听没懂的福建旋律还是动听一点。“人生海海 甘需要拢了解 有时仔清醒 有时青菜”像歌词那样,在生活上夫妻还是不要那么较真,有时清醒,有时随便,一辈子才不会那么难。 不久,家里又新添了宝贝——CD/DVD机,期待每周二父亲从夜市带回来一片新的CD。《小孩不笨》是那时重复播放最高频率的卡碟,“不要认为自己没有用,不要老是坐在那边看天空,如果你自己都不愿意动,还有谁能够帮助你成功……”主题曲的这一句父亲老是鞭策,对比别人家马到成功,花开富贵的风水画,我们家挂的是夜市几块钱买来的卡通卷轴挂联,内容大概就是“人的一生,全靠奋斗;唯有奋斗,才能成功”,以前看来,逊色不少,但何尝不是父母望子成龙的心愿,不过就是旁敲侧击,可惜我们是顽石。 两年前疫情大冲击,撑不住的业者纷纷投降,CD/DVD卡碟河清海竭也难有一见,至少在新山很多的百货商场,CD/DVD商店的影子,早已不知去向。再回去马六甲皇冠广场,从我中学读书到现在工作7年了,“艺海唱片公司”依然热情向我挥手。基本上,我也只是路人甲。金钗之年认识周杰伦〈七里香〉,兄弟凭着老唱机带出的旋律哼出不成调的曲子,周杰伦那时很红,他的香才不止七里;午后闲暇,收音机唱着S.H.E〈不想长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还那么遥远;母亲在林玉英的〈小雨〉中品味人生,缝着补得不能再补的旧衣服,嘴里念念叨叨,要我们能省则省,以前……现在……怎样怎样……;父亲则在香烟缭绕借着叶启田〈爱拼才会赢〉勉励我们,唱机声量很大,整条街我总是觉得我们家最吵…… 福建歌听来像骂人 成了社会人以后,渐渐听得懂福建歌的精髓,跑步的时候、工作的时候、做家务的时候,也会像小时候父亲听歌那样,但现在是找不到父亲的唱机,唯有呼唤天猫精灵,唱响整条街,外子说,福建歌听来像骂人。年长了,歌老了,老歌回放着年轻片段。现实没有任意门,只能借着前人声线追忆过往,那些人,那些事,曾经在那首歌里存在过……天猫精灵外在过于时尚,对比父亲家中老式唱机那一身严肃黑色的外衣,像是在高档餐厅穿上西装皮鞋,却大大咧咧用手扒饭,有些不入格调。 如今在早市、夜市经营CD/DVD的业者同样影踪匿迹,人去楼空,YouTube打开,歌名歌手一搜,山寨盗版正版,各类音乐歌手鱼目混珠,翻唱者比比皆是,有者更胜一筹,或改编,DJ动感版,味道淡了,情浅了,点阅率意外高。父亲那会儿听的CD在家里是找不到了,唱机也失修好多年了、CD、DVD卡碟年过半百,播不出高清画质。满室俱哗的家中光景,在父亲离开以后,孩子各奔东西,早就黯然失色。外头的阳光还是逼人,母亲依旧缝补着旧衣服,在灯光微弱的客厅里,听着收音机,一塔一塔、断断续续,报着每日新闻……
1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