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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鈜沬

一首诗的诞生,从来不是笔尖与纸张的相遇那么简单。20年的执教生涯里,我的日子被诗的节奏切割成无数段落,每一个标点都是一场拉锯战,每一次换行都是一道无形的分界线。我见过孩子们在诗歌的浪涛里翻滚,也见过他们站在舞台中央,声音如烈日中的湖泊,晃动着清晰的倒影。 但最难的,不是创作不出好诗歌,也不是训练朗诵却屡屡与冠军失之交臂,而是,每当遇到瓶颈无法突破时,如何优雅地崩溃。 在推广诗歌朗诵的道路上,这种崩溃的时刻尤为常见。相比于母语环境浓厚的文化背景,华语诗歌朗诵的训练常常是一场孤独的跋涉,既要让孩子们理解诗歌之美,又要让他们找到适合自己的声音。这不仅是语言的磨砺,更是文化认同的建构。在一次全国诗歌朗诵比赛中,我见证了一个女孩如何在崩溃中成长。 记得那一年,诗歌朗诵比赛前夕,一个女孩在后台急得掉泪。她苦练了数月,嗓音清亮、节奏精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我问她:“你知道这首诗最痛的地方在哪里吗?”她摇头。 “是那个停顿。” 她一遍遍尝试,终于,在某次朗诵中,那短暂的停顿像是空气突然塌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了进去。那一刻,她抓住了诗的呼吸。而我,在她的声音里,也找回了自己的信念。 当一首诗无法成型,或者当朗诵的节奏始终少了临门一脚的神采,我便会陷入一种古怪的状态——像站在一个漏水的船上,双手抱满了可以用来堵住漏洞的词,却发现无论如何安放,它们都会顺着时间的罅隙流走。这时候,我会尽可能地保持一种体面,一种“优雅地崩溃”。 我试过用仪式感来包装自己的崩溃,比如精心煮一杯咖啡,端着它在书房踱步,假装自己正在思索诗歌的至高奥义,实则任凭脑海里荒芜的风吹拂。一口气喝完后,我会郑重其事地将杯子放回原位,就像在祭奠某种已经消失的天赋。那一刻,我仿佛成了自己殉诗的见证人。 如果咖啡无效,我会打开窗,看月亮——但月亮并不会给我答案,它只是用那种恒定的冷漠提醒我,诗歌不属于某个人,它只属于时间。而时间显然站在我的对立面。于是,我干脆去翻那些孩子们写的诗。 我记得有个孩子在稿纸上写道:“风吹过山谷,它没有带走什么,却留下了一些。”我当时没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却觉得它是在说诗歌,也是在说我自己。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学不会捕猎的猫,盯着灵感的影子屏息蹲伏,眼睛发亮,以为这次必然成功,但就在跃起的瞬间,它像一道烟雾般消散,我的爪子只抓住了一片寂静。或者像一个训练魔术的学徒,每次小心翼翼地摆好道具,深吸一口气,挥手揭开幕布,以为终于能变出一只鸽子,结果掌心里只剩下一点余温和几缕散落的灰烬。 诗歌不只是朗诵出来的 那时我开始怀疑,我们真的在教孩子如何朗诵诗吗? 还是,只是在训练他们,如何在人前不崩溃? 这疑问像一道冷光,切开我原以为坚定的信念。或许,所谓教学成果,不过是他们在压力中学会如何挺直背脊,而非真正读懂诗的疼痛。可是,若连我都不敢面对这样的质问,又怎么要求孩子在一首诗里直视自己?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诗歌的朗诵和创作如此艰难?这不仅仅是技法的问题,更是诗歌与人生交织的过程。每一首诗的诞生,都不是凭空而来的,它源自于我们内心最真实的体验,而朗诵,则是将这种体验放大,放进语言的韵律里,让听众感受、共鸣。可是,这个过程往往充满挣扎。 曾经有个学生在练习朗诵时,始终找不到那种真正属于自己的表达。他的声音很稳,语调也极具感染力,但就是少了一点“灵魂”。后来,我们尝试换一种方式,让他闭上眼睛,想像诗中的画面,想像自己就是诗里的主人公,去体会那种情感的重量。几次之后,他的声音有了变化,少了一点刻意的雕琢,却多了一份真挚的情感。我想,诗歌不只是朗诵出来的,它是活出来的。 崩溃的意义,也许就在这里。我们以为自己是在被困境拖拽,其实,是困境在逼迫我们找到更真实的自己。 或许,崩溃不是失败,而是一种训练。 当孩子们练习朗诵时,他们的声音时常被节奏困住,被音调拖拽,被情绪搅乱,他们一遍遍练习,却仍然找不到最完美的表达方式。而我,在他们背后,何尝不是一样?我训练他们的声音,而诗歌训练我的信念。我期待他们夺冠,而诗歌却要求我必须先学会输。 优雅地崩溃,意味着我们愿意承认,自己暂时找不到答案,但仍然愿意坐在问题的对面,注视它,等待它,甚至允许它在我们的沉默中生长。 真正的崩溃,不是歇斯底里的摔门离开,而是某一天,当你面对空白的稿纸,不再焦躁,而是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心情看着它,轻声说:“好吧,今天,你又赢了。” 就像一个诗人面对大海,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测量它的深度,但依然愿意将一颗石子投入其中,听那短暂的回响。 也像一个朗诵者,明知道自己的一字一句,最终都会化作空气中的微尘,却依然用力地发声,因为声音曾存在,就已经足够。 20年的执教生涯里,我仍然在学习如何优雅地崩溃。 有时,我的崩溃是一本悄悄合上的诗集,有时,它是一封寄往未来的信。而更多时候,它是一束被孩子拾起的声音,在舞台上轻轻地震颤,在时间的回音里,留下属于华语诗歌朗诵的光亮。 所以,我继续教诗,继续训练孩子们的朗诵,继续在瓶颈里挣扎。 因为在每一次崩溃之后,总会有某个瞬间,诗歌会轻轻地敲门。 而我,会再次打开它。
5月前
黄昏的药瓶在窗台结痂 三十六粒光斑,卡在视网膜的皱褶 像三十六道裂缝,漏光,也漏风 报纸在早餐桌上剥落 铅字浮起,像落水的叶脉 油墨沿着指纹,一点点发酵 我擦拭镜片,玻璃上生出年轮 折射出母亲的侧脸 模糊得,像梦里喊不出的名字 眼科诊室的灯管嗡嗡作响 药水浸泡皱纹里的盐 “试着与雾共生” 验光师的话落进棉签的纤维 每滴眼液都携带潮汐 冲刷记忆的礁石 却带不回遗失的名字 旧相册开始褪色 母亲的轮廓,被时间啃出锯齿 我举起放大镜,试图拼回童年的碎片 只看见霉斑,一点点吞没光影 老花镜成了透明的镣铐 鼻梁上,横卧两座石英的墓 广告单在风中翻飞 打折的视力表,倒数计时 最大的E字挣脱眼眶 跌进一片不见底的雾 街灯在夜里抖落满身的绒毛 霓虹在角膜上溃烂 我摘下镜片,世界坍缩 成掌心里,一片浸满水雾的毛玻璃 那些清晰的事物 都躲在磨砂背后冷笑 有时,我在商店橱窗撞见自己 一个不再年轻的影子 正用衬衫擦拭镜片 水银膜剥落,像一张蜕皮 如今,我收集所有朦胧 汤匙搅散的灯晕 地铁玻璃上重叠的脸 车窗外,消散的背影 用模糊,对抗过分锋利的世事 老花,让目光退回雾中 棱角,在柔光里慢慢松弛 当世界沉入眼药水的波纹 刀锋一样的边界,开始溶解 我终于明白—— 最锋利的事物 是我们不肯闭上的眼睛 相关文章: 李鈜沬/诗,卡在牙缝里
6月前
如果马来西亚的饮食文化是一场精彩的多元大戏,那么南北之间的美食差异就是这出大戏里最抓人眼球的桥段之一。尤其是当话题转向Laksa或福建面时,这些平日看似普通的食物,瞬间变成了隐藏“文化密码”的钥匙,每一口都在无声上演着南北的灵魂对话。 Laksa:汤勺里的文化博弈 南马的Laksa,是一碗馥郁的椰浆盛宴,散发着浓郁的沙爹香料气息,每一口都仿佛置身热带雨林,感受阳光穿过椰树叶的那种慵懒。而北马的槟城Laksa,则是酸爽到让人眉头一皱、拍案叫绝,仿佛海风卷着亚叁酸和鱼鲜的味道,让你的舌头被逼上了味觉的“高峰挑战”。 有人说,北马Laksa是一碗“有情绪的汤”。它带着某种不按常理出牌的自信,一口酸到灵魂打颤的鱼汤,告诉你什么叫“天生不屑世俗的甜美”。而南马的Laksa则更像热情的拥抱,温暖而丰厚,恨不得用椰浆把你喂饱喂暖,仿佛隔壁的马来阿姨盛满爱心的那一大勺。两者摆在一起,仿佛是两位性格迥异的朋友:一个直率豪爽,另一个心思缜密。 然而,最耐人寻味的是,每当有人争论“哪碗才是正统Laksa”时,这两碗汤会以惊人的默契共同沉默。它们心里可能在暗笑:我们不过是汤,你们却在我们身上找边界,实在是高估了我们的政治性。 南北Laksa的魅力不仅在于味道的不同,还在于它们的个性对比。在北马,一碗Laksa上桌后,洋葱、“叻沙”花和薄荷叶总会被精心摆放,像是画龙点睛般为整碗汤添色。而南马Laksa则致力于把味觉体验堆到极致,鱼丸、虾米、鸡蛋一个不落,似乎想用丰富的配料填满你的胃,也填满你的心。无论你更偏爱谁,它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提醒你:文化从不止一种,食物更是如此。 福建面:虾汤与黑酱油的较量 福建面在北马,是槟城人的镇店之宝,一碗浓稠虾汤,简直是承载着整座岛的骄傲。一碗浑厚的虾汤盛着油光泛泛的面条,配上虾仁、几瓣蛋片和辣椒膏,味道浓郁得让人怀疑厨师是不是把整个虾市场都熬进了锅里。每一口都像在听一首交响乐,层次分明,余音绕梁。槟城人骄傲地说:“这一口,就是我童年的味道。” 而南马的福建面,却是另一种画风。它并不是虾汤主打,而是变成了黑酱油的舞台。面条被炒得油亮亮,仿佛在向世界宣布:“我不需要虾汤,我的深色灵魂才是主角。”虽然也叫福建面,但南北两地的差异,简直让人怀疑它们是否曾经是一家人。 有趣的是,当南北的人聊起福建面,常常会出现这种情景:槟城人翻出手机里的虾汤图,激动地说:“看,这才是正统福建面!”南马人却悠然放下筷子,笑着回应:“我们是‘新一代’福建面,创新总要打破点规矩嘛。” 两者的差异,像极了同根生的兄弟,一个固守传统,一个追求变化。但无论如何,当一碗热腾腾的福建面端上桌时,那扑面而来的香气早已说明了一个道理:食物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它的名字,而在于它如何回应人的胃和心。 味蕾上的边界与共鸣 Laksa与福建面的对比,就像南北文化的一面镜子。北马的口味常常强调酸、辣、鲜,像是一种张扬的生命力。槟城的亚参Laksa和虾汤福建面,仿佛都在诉说“生活需要层次”的哲学,每一个配料都精致地配合,为的是呈现一场复杂而精彩的味觉表演。而南马的口味则倾向于浓郁与厚重,椰浆Laksa和黑酱油福建面,像是在用直接而热情的方式拥抱食客,无需过多的花招,就让你感受到满满的满足感。 无论是南北Laksa的汤底之争,还是福建面的演绎差异,其实都在提醒我们一个有趣的事实:美食和文化一样,没有固定的边界。它们是流动的,是会随着时间和地点而不断变化的。或许,南北之间的“差异”不过是食物在不同土壤中生长出的“个性”。而正是这些个性,才让马来西亚的饮食文化变得如此令人着迷。 当我们用一碗Laksa去定义边界时,也许忘了,它们的本质只是一碗汤,是在锅中无数次翻滚、融合的产物。而当我们捧着一盘福建面吵着红汤还是黑酱好时,福建面本身说不定早已笑成了一坨:“嘿,我只是来填饱食客的肚子,又何必为难自己?” 试想,如果Laksa只有一种酸或甜,那我们是不是就少了一个津津乐道的话题?如果福建面只有一种做法,那生活会不会少了一点刺激?恰好是因为有了这些差异,才让美食文化充满了戏剧性和人情味。 或许,当你下一次吃到Laksa或福建面时,记得对它们笑一笑。因为这些食物,不仅仅是你盘中一碗汤、一盘面,它们还是一场对文化、边界和人际关系的诙谐思考。而这种思考,不仅入口即化,还回味无穷呢。
8月前
油腻的唇角泄了密, 一颗芝麻, 狡黠地潜伏在牙缝里, 像生活埋下的笑柄。 ——你吃了些什么? 生活总是这样盘问, 我却含糊其辞, 嘴里塞满欲望的碎屑, 嚼不烂的骨头, 卡在喉咙, 像无法咽下的真相。 夜深时, 我拿起牙签, 剔掉那些看不见的沉默, 却捅出更多的空虚。 “咯吱咯吱”—— 像深井回音, 刺破生活的薄膜。 有人劝我刷牙, 有人递来口香糖, 有人笑着递上完整的菜单: “细品人生吧。” 我点头,学着咀嚼, 却发现牙缝深处藏着的, 从不是美味, 而是吞不下的庸常。 我不写诗, 只是掏出牙缝里的词: 黏糊、湿漉, 像旧毛巾, 沾满日常的污点和气味。 它们喊着“真实”, 又让人作呕, 像一场永无止境的广告, 闪闪发光, 却不会安静下来。 诗呵, 什么时候成了牙缝中的残渣? 带点腥味, 吐露真相, 却令人恶心。 生活呵, 就像这牙缝, 宽了不够体面, 紧了又难以喘息。 人前微笑, 人后咀嚼不尽琐碎, 用疲惫填补空白, 一场永无止境的啃咬。 于是我学会闭嘴, 让诗卡在那里, 像故障的齿轮, 偶尔咯吱作响, 提醒我—— 下一顿人生, 还有更硬的骨头, 等我啃,等我塞满 那些空虚的缝隙。 诗,从不写给人看。 它是生活带腥的回音, 卡着,疼着, 却咬不碎我。 相关文章: 邢诒旺/无关: 有关布和虚空饱满的联系 廖舒辉/诗作二首 陈洁颖/悔意
8月前
新的一年,我最想狠狠按下“删除”键,把那句让我哭笑不得的“你就好咯”彻底从我的人生中清除。这句话听起来像一份善意的祝福,但每次听到,总让我哭笑不得,想翻白眼,也忍不住想笑。最重要的是,它让我有点想认真聊聊。 “你就好咯,政府又给你们加薪了!” 这句话跳进耳朵的一瞬间,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那些永无止境的加班、开不完的会议、层出不穷的教育政策,以及改不完的试卷。很想反问一句:“真的有‘那么好咯’吗?既然你羡慕得这么直白,为什么不干脆转行试试呢?” 但答案无非是:“哎呀,还是算了,做老师太辛苦了!” 原来,在这些“你就好咯”的感叹背后,是一种毫无根据的假设——他们羡慕的,从来不是我的薪水和工作,而是他们想像中的“轻松”。加薪这件事听起来像天降喜讯,但实际上,我们的“薪”背后多了一份“辛”:教学压力、家长沟通、无休止的行政任务,连不加班都成了一种奢侈。 “你就好咯”真的是一种羡慕吗? 其实,这句话并不是真正的祝福或赞美。它更像是带着点酸意的比较,一种用别人的“好”来掩盖自己“不甘”的心理投射。教师的加薪,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但那些隐形的付出——时间、精力,甚至身体健康的牺牲,却被轻描淡写地忽视。这不是羡慕,而是看不惯。 更有意思的是,“你就好咯”还有了拼音缩写“njhl”,不仅被挂在嘴边,甚至像一种带攻击力的网络术语,精准击中教师的职业和单身生活。 “njhl,单身多自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njhl,没有家庭,不用伺候公婆,也不用担心孩子学费。” 作为单身的老师,我似乎被定义成了人生赢家,仿佛单身老师就是一种顶配人生的象征——有时间、有自由、有钱。别人羡慕我的是一个人追剧的惬意,却看不到我独自扛起生活的重量。每次搬家,我得自己打包、搬运;每次生病,也只有自己忍着烧开水、吃药、熬过漫漫长夜。自由的确是一种选择,但选择的背后,是无数孤独时刻的默默承受。 他们所谓的“省钱”“省事”,其实是一种误解。没有孩子需要养育,但供养父母的责任全压在我一个人身上;没有婆媳矛盾,却意味着所有的难题都得独自解决。从外人看似“风轻云淡”的自由背后,藏着我不愿炫耀也无需诉说的辛酸。 带着偏见的“假关心” “njhl”这四个字母,表面上轻松随意,实际上隐藏着一种偷懒的评价。它把我的选择表面化、理想化,却忽略了自由与独立背后深藏的努力和代价。这并非羡慕,而是未经深思的“随口一说”。 新的一年,我想删除“你就好咯”。 对我来说,这句话不是祝福,而是用无知堆砌的调侃;它不是羡慕,而是带着偏见的“假关心”。“你就好咯”是一种隐喻:人们只看到生活表面的光鲜,却不愿了解那些隐藏在背后的辛劳。他们羡慕的是你的收获,却选择性无视你付出的代价。 新的一年,如果再听到“你就好咯”,我会笑着回应:“谢谢你的夸奖!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和不容易,您这么优秀,我也觉得您挺好咯!”既给了对方面子,又不失礼貌。因为我明白,很多时候,说这话的人并无恶意,只是看到了别人的光亮,却没注意那光是汗水擦出来的。与其较真,不如用轻松的幽默化解。毕竟,我的生活,我自己清楚;别人的羡慕,也无需成为我的负担。
9月前
自我有记忆以来,命运就给了我一张不同寻常的“名片”——我的掌纹。左手那条岔开的横纹,像是一条分岔的小路,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小时候,我不懂它的意义,只是隐约觉得,这条掌纹注定让我与众不同。 我出生在一个经济困窘的家庭,那时的家,是一间简陋的板屋,风吹过时,木板间总会发出隐约的颤抖声,仿佛在诉说生活的艰辛。夜深人静时,父亲断断续续的咳嗽声穿透昏黄的灯火,在狭小的屋内回荡,像一记记沉重的叹息,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两岁那年,父亲被确诊为癌症晚期。年幼的我尚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只觉得家里越来越安静,安静得让人害怕。家里的胖咪猫成了我唯一的倾诉对象。有一天,我轻轻抚摸着它,脱口而出:“胖咪猫,你知道吗?我爸爸好像快死了……”这一句天真的话语被一旁的外婆听见,仿佛一把锋利的刀,深深割在了她的心上。 父亲临终前,把我叫到床边。他颤抖的手握住我的左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仿佛要将所有的爱与未尽的嘱托刻进我的生命里。“去,跟二姑回家去。”他的声音微弱却坚定。那一刻,我虽年幼,却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站在一旁的二姑含泪牵起我的手,那天的离别,我不明白意味着什么,只记得父亲的眼神,如同一道烙印,深深刻在我的心里。 从此,我离开了原生家庭,来到二姑和二姑丈的家。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却为我重建了一个温暖的世界。从那时起,“二姑”和“二姑丈”成了我这一生中无可替代的“爸爸”和“妈妈”。 初到新家时,妈妈牵着我的手,微笑着对我说:“你是我们的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叫李洪娣。”她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认真地解释:“‘洪’是你的根,永远不要忘了你的来处;‘李’是你的新生,愿你带着两家的爱,走向未来。”我虽然懵懂,但那一刻,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包裹了我。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内心深处总有一道无法填补的空隙。每当我凝视左手那条岔开的掌纹时,仿佛看到两条不同的人生路:一条通往生父的记忆,另一条通往养父母的深情。妈妈偶尔开玩笑说:“你注定要吃两家饭。”年幼时,我只觉得这句话有趣,直到长大后才懂得,这不仅是双重的家庭,更是两份沉甸甸的期许。 那些年,我时常感到迷茫,像是被过去和现在的身分拉扯着,不知所措。有一位长辈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的名字里虽有‘洪’,可‘洪’有大水之意,太重了,或许会阻碍你的运势,‘娣’字带弓,含蛇形,会与你生肖相克。既然命运给了你一条岔开的掌纹,为何不重新给自己一个名字,带来新的开始呢?” 那句话触动了我内心的柔软。名字不仅是一个称呼,更承载着我的身分、过往与未来的期待。在爸爸妈妈的支持下,我将名字改为“李鈜沬”。“鈜”字金声玉振,象征坚韧与响亮;“沬”字带水意,却是柔和的水,润物无声,象征生命的灵动与重生。妈妈握着我的手,微笑着说:“名字改了,但‘李’家的爱不会变。‘鈜’与‘洪’谐音,‘洪’家的血脉依然在延续。” 我没有辜负两份爱 那一天,我再次凝视左手的掌纹。那条岔开的横纹仿佛变得更加清晰——它既是命运的印记,也是我的选择。这条纹路,像一条延展的路,给了我重新出发的勇气。 小时候,爸爸常抱着我在院子里散步,指着花坛里的花朵说:“你看,这些花虽然颜色、形状各不相同,却能在同一片土地上共同绽放。”当时的我听不懂他的话,长大后才明白,爸爸不仅是在说那些花,更是在告诉我:我的人生也如这些花一样,承载着两份爱,在爱中成长。 如今,每当我凝视左手的掌纹,那条岔开的横纹早已不再让我困惑,而是成为激励我前行的力量。这条“掌纹”——这张命运赠予的“名片”,不仅镌刻着生父未尽的爱与托付,也承载着爸爸妈妈无私的养育之情。它让我明白,无论生活将我带往何方,我都要怀着感恩,将这两份爱交织成一条完整而坚实的路。 左手上的这张“名片”,是命运留给我的印记,更是我一生的使命。每一次努力与成功,都是对父亲在天之灵的告慰,也是对爸爸妈妈深情厚爱的回应。我希望有一天,当我站在人生的路口时,这张名片能成为最好的证明:我没有辜负两份爱,也让他们以我为荣。
10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