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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欣

我始终不曾忘记故乡那条河,那条埋葬了我母亲的河! 小时候喜欢到离我家很近的那条河去游泳,摸鱼虾或和童伴隔河打泥战,尤其是雨后河水高涨的时候,不知天高地厚的乡下顽童,总是背着大人跳下河里比赛游过对岸,我常常因父亲屡劝不聴挨了不少皮肉之苦。 后来,听庶外婆的苦口相劝,才知道童年最爱,一直陪着我成长的那条河,竟然是母亲的葬身之地! 童年的心渐渐对故乡的河开始恐惧,再也不敢到河里去了,失去母爱而渴望母爱的童年,那条柔情似水的故乡之河竟然变成了洪水猛兽。母亲因一时不慎被上涨的激流冲走。那时候是战乱的日治时期,父亲后来找人沿河在下流找到了腐烂的尸体,就在河边草草埋葬了。多年以后因河流的改道、河岸的崩塌,再想找回母亲被草草埋葬之地,已无所觅处。 青年男女约会的好去处 可是,恐惧与憎恨河的童年,很快就过去了,上世纪50年代,故乡没有自来水也没电流供应,热火朝天的时候,家里的井水是不能满足孩子们到河里冲凉的喜好的。试想来到河边,面对一河滔滔活水,纵身一跳,潜入清澈冰冷的河水冲个痛快的兴奋与享受,说真的,城市的孩童永远无法体会,也无法感同身受。 未离家出外谋生的少年时期,我经常看到父亲夜间光着上身跳进河里,把一天的热气及疲劳让夜河冲得干干净净。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庶外婆,怎么我爸不怕我妈把他拖下水去呢?庶外婆幽默地告诉我:傻孙子,你妈还指望你爸替她把你和你大哥养大啊! 成年后,那条河上架起了一道铁桥,我和隔壁少年就在那条铁桥谱写了各自初恋的恋歌。说来也真巧,我们两个少年的初恋女友都是住在河对岸柏淡村的村姑,这座桥也被后来的青年男女视为约会的好去处,于是被冠上了“情人桥”的美誉。待我和隔壁男孩双双离乡背井,远走他乡,一场天真浪漫的初恋便无疫而终了。 现在的我,每年回乡过年,起初带孩子,后来带着孙子们到河岸的大伯公庙上香,总不忘告诉儿孙们,这条看似温柔的麻坑河却是吞噬了你们的祖母或曾祖母的凶手! 马来谚语有道:不要以为河水清澈就没有鳄鱼!
11月前
01/变相的除夕团圆饭   今年,我不得不变成一只兔子。其实我并不肖兔而是三羊启泰的羊。   已然耋耄之龄,但幸亏还有一身走跳自如的灵活体力。摆脱了3年的抗疫约束,我像一只从牢笼冲出来的脱兔,索性趁这个癸卯兔年,老来再任性一次。   但是,我的任性属于理性的,必须坚守抗疫规定而自律,防患于未然。   年饭,也就是除夕一家大小,无论是天南地北,常年在外谋生打拼的儿孙们,再忙也都在新年之前赶回家,严守一年一度传统的团圆。   于是,身为一家之主,我在癸卯年来临前一个月,开始奔走打听,预订年夜饭。   我家的年饭,为了体恤老妈子长年累月炊事的辛劳,一直以来都上馆子解决,数十年不变。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米都餐饮业还未如此蓬勃,没有除夕照常营业的习惯,盖因同族餐饮业者的伙计个个也重视过年大过天,老板也只好“没人做工”的情况下,趁早休业过年了。   后来,不知何年何月,也不知哪个钱迷心窍的老板突然灵机一动,重金招聘一批外族或外族男女侍应生,老板自己下厨,再高薪招几个厨师与副厨,除夕破例大张旗鼓,开店营业。不过,为了趁机赚钱与炊事方便,业者规定划一的菜单,好几个月前就开放公开订席,而且一办最少数十席。起初,价钱比平日贵一点,大家心甘情愿,后来,争办团圆席的酒家或小本饭店也有样学样,筵开数十甚至百来席,如此越搞越大也越来越多余兴花样百出的结果,太商业化而近千人挤满一堂“宴会式”的团圆宴搞到面目全非,一年一次一家老小本想和乐敦睦的天伦之乐更荡然无存矣!   曾有一年,孩子们的怂恿,赶在3个月前下预定筵席,酒家领班说,先生,您算幸运了,只剩下3席,哦只要订两席,您最好先交688大元的订金,是的是的,每席席金一律688令吉,现在已没有两种或三种价格的除夕团圆席了,先生,别再犹豫啦!   见我举棋不定,酒家领班接着故意透露了年饭订席的行情──因今年办除夕筵席的酒家不多,要吗趁早。   等等,我再和孩子们商量再决定。说真的,一家之主的我如此芝麻小事根本还有独断的自主权,我借题避开了酒家领班偷偷打了几个电话,只剩更贵的还有余席,比较便宜的呢早已被抢订一空。   一生从事采访工作,在职时为了工作已被热闹的场面轰炸得喘不过气来,退休后绝不想再陷入人多的宴会或活动,但又想一尝别开生面的团圆宴会,于是英勇地交了两桌半价的订金。 俗不可耐的无聊噱头   除夕夜,举家盛装赴宴,一家15口,包括一个未断奶的婴儿,座位当然是夹在路人甲乙丙丁阿狗阿猫群众里,进退维艰!   更可笑的是,酒家为了办得比别家热闹及增加娱乐气氛,出尽法宝,流俗浮华的节目,增加幸运抽奖,重金礼聘三流或不成流的女歌手,穿得少而唱得烂,台下一片喧哗,你唱你的我高谈我的,女歌手索性下台穿梭于餐桌间和宾客握手讨好,有的男宾索性趁机揩油拦腰一抱来张合影,当女歌手得意洋洋满场飞之际,从另一角落突然一个高头大马穿着古装的财神爷从天而降,同样周旋在餐桌间,人手一封红包,孩子们都冲上前缠绕着财神爷要红包,看在有财的分上,大人们重财轻色,纷纷抢着与财神爷握手拿红包,其实红包封里并没有什么红绿钞票,只是一张下注大小各一令吉的万字票,(把万一才能中奖的机会送给宾客)无形中给出席的大人小孩灌输了赌博的恶习,另一边厢当场已被冷落了的女歌手,只好识趣地打退堂鼓,回归舞台隐没后台,走为上策。   说真的,一顿最贵的团圆饭,却换来一场乱七八糟的表演,无聊的噱头和俗不可耐的余兴节目搞得面目全非,扫兴而归。   现在好多了,市面上火锅和日本料理甚至商业中心的连锁饮食馆子,都在除夕照常营业,我家可以任选一种,也不必争先恐后去预订,更不必被越来越贵的席金趁机敲竹杠! 02/出门拜年好过旅游过年   很多人口袋里有了钱,都想趁过年假期出国旅游,尝试他国的过年乐趣,当然目前流行的是蜂拥中国,美其名曰,体验一下老祖宗在中国留下的过年习俗与气氛。可是新年在中国,人家本国的人们都趁年假举家出游,您却赶上任何一个景点的人山人海,吃喝玩或购物都挤得水泄不通而叫苦连天。   即使在我国旅游,一样人多车更多,本想过个轻松愉快年,结果被挤得满身臭汗,把一切兴致都挤掉了。   有一年,吉隆坡的朋友,想趁新年越过边境到泰南合艾去三天两夜游,年初一大清旱5点从亚城出发,赶到黑木山边境去排队闯关,从黑木山靠近泰南丹诺镇的关卡开始,一条长约5公里的车龙从关卡一直排到离五六公里的樟仑小镇,我们居住在边境的,一旦遇到车水马龙连续不断立马打道回俯,另选吉日才入境,现在没法度,朋友远道而来,只好咬紧牙关苦候过关,那一年的车龙阵足足排到中午12点才松了一口气。   当时车龙中有人自作聪明,掉头离队而去,打听之下,原来从樟仑抄小路约一个半钟头车程可以通过巴东勿刹关卡入境,但识途老马如我,绝不走这条捷径,因为旅游高峰期,哪一处的关卡都一样,结果,终被聪明所误!多走了一段冤枉路,照样得从头排长龙才可过关。   退休后,生活回归简单朴实,少了应酬也少了俗事,变得不喜欢说得澈底一点,开始排斥人多拥挤的场面,平日更不愿意到喧闹酬唱的场合去应酬。 为了选票而勾心斗角   难得过年,亲戚朋友都有空,何不相互拜访趁机见面,不为一单生意也没有其他什么鬼目的和利益,纯粹敦亲睦友,共度一个温馨实在的新年!   年轻时,除夕前赶回麻坑老家团圆,父亲大锅小镬忙得不亦乐乎准备的年饭,让儿孙分成好几桌,吃着爸妈的家乡味道。   现在俩老都不在了,我们一家共有16口众多兄弟姐妹,随着分枝散叶,各自成家,各家都有各家的团圆饭,老家的团圆饭也随之而散了;可是我们兄弟姐妹有个不约而同的约定,年初一一定回老家去拜年,坐镇老家咖啡店的四弟和弟媳也接受这一年一次的约定,不厌其烦炊煮备饭,让兄弟姐妹和他们的儿女们都维持着回老家过年的习惯。   居林是内子岳家,初一回乡拜年后,当天中午就赶到居林,一样约定在居林新港四岳叔父家,岳家的姐妹和兄弟们,也都准时赴约,相互拜年。当四岳叔父还在的时候,一手好厨艺炒出来米粉真教人怀念,后来四岳叔父母都去世了,新港岳祖父的老家都没人继承留住,唯逢新年,由都门回来的五岳叔负责打扫新港老家,让大家集中拜年有去处,他的炒米粉味道当然不一样,大家不在乎米粉味道而在乎的是岳家众多亲戚,一如麻坑老家从不缺席一年一次的聚会。数十人挤满岳祖父老屋里,消磨了一个下午,新年就在平静温馨中度过了。   话说回来,现在功利社会也流行一种叫什么大团拜的活动,堂而皇之,大喊口号曰,冲出种族藩篱,开放相互交流各自尊重民族文化风俗习惯,但转过身来,大选在即,为了选票可以忘了大团拜勾肩搭背或称兄道弟而勾心斗角,为了选票在各自族群里露出了极端主义的尾巴,极尽煽动挑拨种族情绪的能事。   退休前,从事新闻工作为采访所逼,从事政治活动为环境所迁就,近墨者黑,昧着良心厚着脸皮在乌烟瘴气里打滚混日子,现在想起,我也就没有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指手画脚矣!
1年前
我开始北漂的那年,才19岁,从北海搭长途巴士到亚罗士打,足足颠簸了两个多钟头。那年代还没有高速公路。 从吉南山林小镇直奔北方平原城市,进入吉中莪占必辣,经过峨仑,竹城,十字港,一路上,一眼望去车窗外左右两边尽是广袤的稻田,铺天盖地展现于眼前,漫无止境的随风掀起千层稻浪,初出远门漂泊未定的心情也变得开朗,舒畅,压抑消释,一股浪迹天涯的豪兴也随着心血澎湃归来。 刚到亚罗士打的1965年,城市的基本建设都比槟城或怡保落后,这点对来自乡下神往于城市打拼的小伙子来说,可以不必太计较,其实也没我挑三捡四的余地,为了自己所选择的职业,也为了逃离老家咖啡店的继承,我只好豁出去了;说真的,亚罗士打——本来就不是我所喜欢的城市:蚊子多,稻田多,河流多。 尤其是出世到成长都生活在四面环山,橡树林围绕的山林小镇的我;一旦住下来,白天热火朝天,晚上蚊子满天飞。 蚊子多,是和稻田多脱不了关系的。背负着“米都”或“稻米之乡”或“大马米仓”之美誉,它也就负载着传统的使命,不劳不怨从事农业生产为主的责任,而忽略了工业转型沦落成落后的州属。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绕过火车头街后面是里仁街(现称惹兰东姑依布拉欣),整条街一边双层店屋群,对面却是放任荒芜的田野和沼泽,以此类推,整座城市都被稻田包围起来,稻田与沼泽地的积水,就变成了蚊蚋繁殖的温床。 可是,城中包围着的稻田,却受到全国人民以食为天的伟大使命,刻意保护。记得在上世纪70年代,吉打州政府开始允许市区农田作为工业或商业地段加以发展时,还有不少人民代议士站在农业市场的立场上,声援反对;幸亏,反对的声音压不倒工业转型的趋势,明智的政策是,采取不辜负全国人民对米粮需求量之前提下,决定提高两季稻产量以弥补市区农田因土地改革造成农业生产的流失。 与大自然相依相处 想不到,我一住下来,直到退休后,孩子献议,搬到孩子们分别落脚的城市如大山脚,槟城或巴生,老有所依,我拒绝了。理由是:从橡树林中的麻坑老家到稻田包围中的亚罗士打,从麻坑的吉辇河到米都的吉打河,我始终与大自然相依相处,临老再到一个陌生的世界去适应,我才不愿意。 随着来自吉打州的第一及第四任首相东始阿都拉曼及敦马哈迪先后掌政,给城市带来了不少建设与工业化的发展,五十多年后的今天,已有多座高空天桥让双轨火车穿行,南北高速大道的通行无阻,卫星市及大型商业区林立,沟渠河道不再污染,吉打河与阿纳武吉河两岸,红色地砖砌成的红色河畔走廊,建筑与环境浑为一体,人与大自然和谐相处,都是这个城市叫我放不下、值得在这里住下来之因。 再说临老最怕驾车出门时,明明10分钟即可抵达的目的地,偏遇市区太多交通灯或单行道的障碍,造成阻塞之困扰;如今我已摆脱了红尘俗务的忙碌,自然更不想被堵车影响了应有的悠闲,平静与安逸的生活了。
2年前
我进住安满小区,一住五十余载,省却过去租户之苦,也省却东迁西搬之累。我买的是二手屋,二手的好处是,省了添置设备及内外装潢的周章。   新居位于排屋角间,又与另一排屋角间毗连,两间半独立式的角屋都有十余呎宽的屋外空地,彼此都在空地上,从屋前到屋后栽种整排六七棵芒果树,一搬进来,屋外果树已植6年,枝繁叶茂,绿意浓浓,一个位于闹市中不乏幽雅带静的社区,是一个健康环境的宜居之所。   芒果树“林立”的后果,二十多年后,我也不得不步邻居后尘,因老树根的争相出土造成了屋外平坦的洋灰地板支离破碎,千疮百孔,再不忍痛砍伐,假以时日,后果更不堪设想。   砍去了果树,朋友献议并热心帮忙,把砍去果树的屋外空间,铺建一片青青草地,以弥补果树的原有绿意和凉爽。也学隔壁人家在两家屋旁围篱间的空地上,保留一块长方形的小泥地,作为日后种菜种瓜的小菜圃。   再20年后,隔壁邻居儿女成家在外,母亲先搬去都门与儿女同住,接着老爸守不住空巢寂寞,也趁去年暂时解封,溜之大吉。这一去,整整年余,全国再次陷入全面封锁。邻居从此不见回来。 年杪,雨季刚过,封城刚刚开放,邻居夫妇俩在女儿陪同下,从都门驾车回来,还带了手信送了老伴,感谢她长年累月代收邮件之劳;他们回来,不住自家房子,却入住酒店,原因是,久弃的老房子屋漏遇上漫长雨季,屋子里的家具床铺都被淋得乱七八糟,必须重新修建才能落脚,于是补屋顶,砍树,除去小泥地长满的茅草,一周后,表面上看来算是耳目一新了,然后丢下“高昂”的售价,逍遥而去。 两周后,隔壁荒废的泥地野草出土重来,很快的,刚被除掉的茅草铺天盖地,比先前更加猖狂茂盛,而且带着狗尾巴似的花串迎风飘扬,深入检讨,邻居聘请外劳所谓的除草,光割草叶并未除根,屋主还天真地用废弃的汽车引擎润滑油(俗称黑油)浇淋泥地,说是可以杜绝茅草后患。 草率兼天真的后果,造成我家草地与小菜园再次被隔邻的茅草蔓延入侵。我和女儿费尽心机拔草除根,茅草依然三几天又从泥地里冒出芽来,追根究底,原来,隔壁屋主淋了油渣的泥地不但灭不了茅草的根本,反而比之前更顽固猖獗的卷土重来,泥地上被除的草叶枯萎了,但埋藏泥土下层的根茎依然生机勃勃,甭说区区油渣,即使再强烈性的杀草药,假以时日一经风吹雨打药性被冲淡,再经阳光曝晒蒸发,经过大自然的温暖催 化,潜伏在深层的茅草根便会争先恐后 ,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头来,迅速地蔚成一片青葱连绵的绿浪,还带着串串白色如狗尾花串,迎风招摇!   更可恨的是,茅草的根茎透过篱笆墙基下的泥土,像深海里的八爪鱼,东窜西钻大搞地下活动,一道铁丝网篱笆之隔的我家小菜园,阻挡不了隔篱茅草根从地下潜土伸张,迅速蔓延。忐忑自忖,这里是我终生栖身之所,遇到遗弃叫卖而置之不理的邻居,我只好自我保重,另想办法。 劳动后换来快乐   我不敢奢求远在都门的邻居回来清除他家的野草,曾在数年前我家修建篱笆工程进行中,征求共同负担更换两屋之间那道经已锈损不堪的篱芭,我得到的回应是,对不起,他们的老房子要卖了,从一件小小工事要求合作的回应中,教我明白了“远亲不如近邻”的定义不一定每个人都会遇到比远亲更值得依靠的近邻,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人与人的相依相靠,也得看自己的际 遇和造化了! 于是,我趁每天黄昏天黑之前,跨过篱笆,开始自我放逐下地劳作剿灭茅草后患的行动。 先把茅草除掉,再把泥地上堆满石块破砖的表层清理,然后才用铁钻锄头把缠满茅草根的泥块,费了两周的功夫把呎余厚的土层,抱着自娱利人的精神,慢慢挖掘除尽。 路人甲说:老先生您刚买下的房子吗? 路人乙说:老先生,您何必为别人作嫁衣裳呢? ──憨直老笨蛋! 我只好一笑而过, 继续完成我的原定计划。我每天越过篱笆,为隔壁清理野草时,仿佛回到了童少年时候,10岁被放逐到伯父穷家的童年,耕地种菜,少年在老家咖啡店用老爷脚踏车载橡胶树桐供烧火的劳动历练,现在退休了,打发时间的灵活安排和处理,也是退休老年的一种生活艺术。我每天付出一个多钟头的劳力,换来劳动后的一夜好睡,快乐,满足与成就感,瞬间想到龙应台那句话:“能够回馈给篱笆那边的,就是带着最纯净的孤独而完整的自己”。
2年前
/ 全身而退 / 我终于摆脱了超过半个世纪整整58年工作上的劳碌与奔波,全身而退了。 换句话说,就是从此告别了43年有薪工作的劳碌,15年的“无薪闲职”的奔波。 从19岁踏入报界,从记者到主管,一直到了55岁的退休龄,上天赐我一个良机,公司接管了另一家报社的业务正需要拓展,我决定暂时不退而接受调职的原因,当时还有孩子留学国外的负担,虽届晚年,不似少年,却似少年, 于是接任区主管一职,一干就是8年! 8年后的2006年,年逾花甲,缷下了区主管的全职,突然从干了一辈子工作的岗位上解甲归家,坐吃度日,虽然坐六望七,自认干劲犹存,市场价值犹在,劳碌的筋骨一时也难以适应无事可做,茫无头绪的空白 ;  下意识也给自己提个醒,从积极方面告诉了我:一个人的岁月决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我不得不抓紧时间多干几年,于是,在相同的报社继续担任一份“无薪抽佣”的兼职。 无薪兼职的好处:不再定时打卡上下班,不必每天作工作汇报,还可选择最低的业绩固打限额。 留下来的冠冕堂皇兼理直气壮是:为一个健康的人争取有事可做的机会,同时可以保持脑筋灵活而延迟老化迟钝的危机  ;  也为日后社交关系赢得一个联络的据点。 不过,我留了下来,在办事处旮旯角落里上班,经常会面对同行或已退休朋友的冷言冷语,我一直处之泰然或一笑而过,我依旧做我半退休的兼职,度我逍遥自在的日子。 由于数十年的经营经验和长久累积的人脉关系,开始一两年,业绩还算可观,胜任愉快。接下来因业界新人辈出,市场僧多粥少,我所谓的“闲职”已经没有想像中那么轻松了,业绩好的时候,比做主管还要忙得不可开交呢! 尤其是,每当利诱冲击下,一身老骨头还要与年轻后辈分秒必争,甚至争得焦头烂额,大有时不我予的哀叹! 同时也深深地体会到,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每次想从利中获益多一点,你就得付出多一点的代价。 2019年开始,冠病的灾害席卷全球,疫情越来越猖獗,高风险龄的从业者更是忧心忡忡,为了确保自己不因感染病毒而殃及家人,我甚至推掉了好几单垂手可得丰厚佣金的生意,闭门谢客,自我隔离。 整整两年多,自囚于私寓,把人群隔绝于天外,同样的也把生意抛诸云外,生活在一个真正退休的状态,却拖着那一份15年前留下来的兼职尾巴,始终还抱着雨过天晴的希望。 眼看冠病疫情并未好转,百业萧条生意一落千丈,此刻的我,该是放弃兼职,全身而退的时候了。 / 想起过去 / 我不得不承认,我錔入新闻界的运气还不错,一个初中没念完,凭几年夜校修读马来文的肤浅根基和当过几年小镇通讯员的经验,我毅然直闯星槟日报总经理室,告诉已故胡榆芳先生,替补亚罗士打记者的空缺,我能行。 就这样,我从日得拉通讯员,被调升为平原城市的正式记者,虽然只领区区120令吉的月薪。在我,从山芭老家远走高飞的那一刻,总算是闯出了一个自己理想中的新天地。 有位作家卢勤说得好 :“其实,社会是公平的,它会不偏不倚敲响每个人的房门,有的人早有准备, 迅速勇敢地冲出房门  ;  有的人或许躺在那里,对敲门声充耳不闻,还有一种人,明明听到了敲门声,却躲在房里瑟瑟发抖,原因只有一个:害怕! ” 就这样,平原城市落地生根,血气方刚一干就超过了半个世纪。 最黑暗的1986年,工作了21年的星槟日报被银行接管而停刊,失业的挣扎,复刊后半年又停刊的打击,坎坎坷坷,幸好我在失业中摸索另一个出路,就是替几家大小报章特约撰稿,煮字疗饥,粗茶淡饭,渡过难关。 失业中,也曾经有过一些幻想,想跳出本行,改弦易行,给从事文字工作的清茶淡饭加点味道,增多一点滋润,美化枯燥的生活。 于是,我遇到了一位保险界翘楚,与我相逢恨晚,保佬游说: 凭你多年建立的社交关系又认识这么多闻人和有钱人,而且曾为他们所领导的团体作免费宣传,只要你出面,应酬你一两单保单,做个顺水人情,小菜一碟。 于是我投入保险业,开始,要好的朋友和亲戚勉强应酬一两单,后来却越来越不容易了,亲朋好友踫到我像见了鬼一样,纷纷逃避,跟着上线日夜奔波,日夜忙于应酬,总之,出尽法宝去讨好客户,还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折磨了几个月,我只好知难而退了。 后来再和几个朋友合伙开饭店,不幸开张到结束,只有短短6个月,股金收不回来,还要倒贴解决负债问题。 失败后心有不甘,我决定参政,因为参政不必本钱,只要腾出时间热心党务,久而久之,党内有了关系与地位,将来不怕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那时候,我也学政客一样,一有机会走上台,装装为民伸张正义的架势,下台后照样做我的记者,兼招徕人事广告赚取佣金(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外坡记者被允许兼招徕广告)。 可是,参政之后我才发觉没那么简单,政治圈子里水深莫测,复杂诡谲,治人和整人的手段,为了一己的上位,可以拼得你死我活,甚至六亲不认,扪心自问:我能吗!? 我不能,所以,我还是乖乖地留守老本行,一留就过了58年。 / 茶叙不如晨运 / 退休了,无事一身轻,朋友说,相约三五知己,叹早茶天南地北,人生一乐也。 我去了,遇到几个老头儿,话匣子一开,天南地北却变成老生常谈,再谈下去,无话可说,怨天怨地,骂人骂狗,甚至把自己与老伴吵架的丑事也搬出来了。 遇到经常出国的朋友,三句不离旅游心得,今天才从国外回来,趁早茶自我炫耀之外,紧接着计划下周或下个月的行程,跟着力邀座上茶友把臂同游,大多数茶友不是私囊羞涩,或“同人不同命地”打哈哈轻松带过,一直都不能成行,其实约人的目的不在乎于成行,弦外之音在于张扬自己有钱又有闲而跑遍天下大江南北兼国内国外千山万水。 遇到炒股的,股经一出,口沫横飞,听者茫无头绪,谈者报喜不报忧,每每说到自己赢得钵满盆满,眉飞色舞,可是茶钱照样二一添作五,各付各的,甭想他请客。 这样的茶叙,话不投机,听久了不但乏味而且影响一天的心情,还是算了吧。 不如晨运吧!年轻时就已养成的早课习惯,习惯成自然,即使身在异地,我也不忘早起晨运。 记得上世纪80年代,我被调到槟岛工作,第一件要搞清楚的事,就是晨运的地方,当然,槟岛有山有海,海边的新旧关仔角,乔治市植物园,阿依淡水坝等都是晨运的好地方。 后来回归米都, 接近高尔夫球场的银禧公园是我晨运的去处。 开始一批晨运同好,绕着高尔夫球场周边柏油路慢跑,后来,排舞开始风行,我投入了排舞团队,在女人堆里跳排舞。 混在女人堆里,几乎都是五十多以上的老奶,如果没有充耳不闻,视若无睹的修炼,不看老奶的脸,不听老奶的嘴,多看晨光下舞动的人群,就能赢得每一天轻松愉快的晨舞时光。 / 慌腔走调唱卡拉 / 生平最怕做的一件事,就是要我上台唱歌。记得上世纪70年代,黄清元姚苏蓉火红时,为赚外快,我经常与友合伙主办歌星演唱会或歌唱比赛(当时没有卡拉OK,以乐队伴奏 ),都是自己上台主持节目,舞台上即席访问歌星应付如流,但要我也来唱一首歌,简直要我的命。 从小学到中学,唱歌一课全校包尾。踏入社会,经常上台致词或替人主持婚庆或其他节目,却从来不曾握麦唱歌。 后来,活跃于政坛,当了市议员,出席大小宴会,党庆或会庆等应酬,常被三脚牌(马屁精也)硬硬拉上台,没法度,只好以一曲人人听不懂的印度情歌蒙混过关,但经一次被出席的印裔来宾揭穿后,我再也不敢唱印度歌了。 退休的晚年,参加歌舞俱乐部所开办的歌唱班,初入门时,进错拍子跟不上节奏,荒腔走调兼五音不准,教唱的老师摇头,同学们窃窃私语,老师说先听光碟里歌手怎么唱,再跟着老师按句细心的教唱,甚至每个字的发音,口型咬字都要到位,学习过程中常有出现最难堪与尴尬状况,我始终坚持下去,这样认真锻炼几个月后,才渐渐掌握了基本的唱歌技巧。 除了每周一趟,风雨不改上歌唱班,我还在家添置了卡拉OK机,每天晨运回来就开机练唱,唱到左邻右舍有了怨言,调低声浪继续唱, 再过半年,我终于听到老师客观的评价:总算能唱好一首歌了。 能唱好整首歌之后,班上不少同学纷纷报名参加俱乐部主办的歌唱比赛,第一关选拔赛就被淘汰落选者,大发脾气,有的甚至负气退出俱乐部,从此不再来唱歌了。 选抜赛后,还缺少一两个人选,老师说你来试试吧,我一口拒绝了,我唱歌不是为了比赛,也不为了抛头露面争抢锋芒,我坚持退休后保持平静低调的生活,何必为一场比赛或争出锋头,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而把自己陷入另一个明争暗斗的旋涡里!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