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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枚

“春风欲来山已知,山南梅萼先破枝。高人去后春草草,万古孤山迹如扫。巢居阁畔酒可沽,幸有我来山未孤。笑问梅花肯妻我,我将抱鹤家西湖。” 这是吴文溥的〈游孤山〉。春天快到,青山已经感知,山南梅花最先破枝而出。高人离去后,春天绿草如常。万古孤山,其痕迹如被清扫般明晰。所居住的楼阁旁,有酒可买。幸亏我来,山才不孤独。笑着问梅花,我是否可以把你当做妻子?我将抱鹤,开心地一起回西湖家。 袁枚在《随园诗话》提这首诗。1778年寓居吴中,名不经传少年吴文溥来访,说将去陕西抚军毕沅处就聘,从衣袖里拿出诗稿就匆匆告辞。袁枚读后,认为诗句“深得唐人风味”,非常高兴浙江后起有人。又赞毕沅有眼光,能够珍惜人才。 《清史稿》说吴文溥“为人有韬略,超然不群,能作苏门长啸。”所谓“苏门长啸”,说的是阮籍所遇之事。《晋书·阮籍传》记阮籍在苏门山遇隐士苏登,不料苏登一言不出,阮籍无奈,长啸而退。至半岭,听到苏登啸声响乎严谷,若鸾凤之音。 正史眼中的吴文溥类似苏登,是具有高士气质的人物。著名经学家阮元说他任浙江学政时,读吴文溥诗,禁不住誉他为“浙中诗人之冠”。阮元后来邀他编录《輶轩录》,在一次宴会中阮元出示苗刀要吴文溥成诗,吴文溥走笔做歌,震夺一席。吴文溥当时已是“诗坛老宿”,阮元说不能用诗人眼光看他,因为二人谈军事时,他“了如指掌,颇具才略”。曾经和吴文溥共事的陈鸿寿则形容他“飘然如神仙中人”,但有入世一面,吴文溥曾被派到台湾,“言大兵征林逆时事甚悉”。 “秀才衣钵传三世,选佛功名隔一尘。除却惊人诗句外,平生事事不如人。”吴文溥给儿子写诗时这么形容自己。他是军事人才,虽然跟过几位主兵者,可惜发挥空间有限,“有韬略”却不遇知音,所以有“事事不如人”之无奈。袁枚《随园诗话补遗》记二人15年后再次见面。吴文溥诗集刚出版,他说读后多“窒碍”,不如从前之明秀。 诗句打动丰子恺 袁枚说境遇影响人,莫过如此。不过不少诗句袁枚还是认为可爱的,其中包括一首七绝:“酒后客来重酌酒,飞花留客送残春。主人醉倒不相劝,客转持杯劝主人。”这首诗让我想到陈师曾将李白诗句“我醉欲眠君且去”入画,后来丰子恺临摹了这幅作品。 读吴文溥诗纯粹偶然,最近天天与书为伍,从前买的书一一重翻。1998年丰子恺诞生100周年时,陈星和朱晓江编著《几人相忆在江楼:丰子恺的抒情漫画》,书中解读丰子恺超过100幅漫画。两位编著者确实用心,其中一幅漫画,丰子恺所题诗句为“幸有我来山未孤”。编著者解读说:“从文艺理论上讲,这是移情。从哲学上讲,这是齐物论。从宗教上讲,这是有情世界。”文中没提吴文溥。我最近读《随园诗话》,袁枚补了空白。 吴文溥生卒年在人物辞典中被写成“不详”,1999年《文学遗产》出现一篇金陵生所写〈吴文溥生卒年考〉,才有“1741-1802”的交待。吴文溥身后寂寥,叶庆炳、刘大杰、章培恒及骆玉明、袁行霈等不同版本的文学史,都没提吴文溥。 丰子恺在不同的两幅画题过“底事春风欠公道,儿家门巷落花多”,可见吴文溥不少诗句打动丰子恺。朱自清称赞丰子恺漫画有诗意,一幅幅漫画如一首首小诗。丰子恺将“诗的世界东一鳞西一爪地揭露出来,我们就像吃橄榄似的,老觉着那味儿。” 丰子恺漫画既有“味儿”,吴文溥诗句也可归在同一范畴。那是读好作品最大享受。我爱极丰子恺漫画,可惜对其题诗句经常不求甚解,不问出处。清朝梁绍壬《两般秋雨庵随笔》提及一事,金陵水月庵有僧名镜澄,有才,但是性格异常,诗成即烧毁,其名不为人知也就不奇怪了。吴文溥借住水月庵,见镜澄写诗,知其毁诗习惯,赶紧抄录,后给袁枚,袁枚大为欣赏,将诗出版,使之行世。吴文溥希望镜澄访袁枚,镜澄说袁枚爱诗,非爱和尚,终未前往拜谒。 “和尚做诗,不求先生知也。”不必理会他人看法是有道理的,镜澄有智慧。有人将诗和作者当作同一回事,有人却认为诗是诗,诗完成后和作者就无关系了。诗人何其多,诗句留而名不留是常事。怀才不遇的诗人读“爱和尚诗,不爱和尚”的故事,或可为声名被埋没的遭遇起一些疗愈作用。
2年前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这是袁枚的〈所见〉。牧童骑在黄牛背上,嘹亮唱声在树林里回荡。忽然他发现树上鸣蝉,立刻停歌静立,两眼凝望树梢,他要将蝉捕捉在手。 中国出版不少小学生必背古诗词读本,〈所见〉都榜上有名。小时没机会接触这首诗,没有必背这回事了。成人读这首诗,也有好处。屏住呼吸,小时候专注某类昆虫的神情,从动到静的变化,我亦有之。有闲情回想童年,唤起初心总是好事。 袁枚倡导性灵说。要有赤子之心,有不解之情,才有不朽之诗。用儿童眼睛看世界,无拘无束,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诗由情而生,诗歌是性灵的升华,真情实感是诗歌本质。从前读性灵说,内心有些纳闷。创作不正是人的感情流露吗?这些话怎么需要强调呢? 是需要强调的。清初大兴文字狱,乾隆时期达一百三十余次之多,最为严重。思想和言论无自由可言,文人埋头考据,形成鼎盛的乾嘉时代。当时出现格调说和肌理说。前者要求文学符合道统和政治秩序,合乎温柔敦厚,彰显人伦,重视“诗教”。后者强调以学问为诗,以考据出发,作诗和学术结为一体。袁枚不满创作成为道统和考据的附庸,“作诗不可无我”,“性情之外本无诗”,无我就无性情,无性情则无情趣,如何成诗? 袁枚坦白率真,讨厌矫情。台静农写〈随园故事钞〉,特别提袁枚长相,说画像中的袁枚疎须长身,诗人形貌。虽然面麻,风度却美。台静农说袁枚不忌讳面麻,自述“我有两孤儿,麻者居其大”,将麻面入诗。给人作传也留有“痘瘢如钱,著颊上皆满”的句子。台静农另提袁枚妻妾,他引《批本随园诗话》作者“见其太夫人,并其妾四人,皆不美。”袁枚妻妾成群,却不在乎美丑,这是随园一道特别风景。 袁枚反道学、反传统,我行我素。他好吃好色好玩,虽不符礼教,但在生前,诗坛地位无人可撼。力道最大的章学诚攻击袁枚,也是始于他去世那年。郭绍虞在《中国诗的神韵格调及性灵说》说章学诚“不敢攻之于生前,而大放厥词于死后”。郭绍虞说袁枚天分高,说话有条不紊,能确立系统,“只见袁枚理论,其他作风,都是他的败鳞残甲。” “随园弟子半天下,提笔人人讲性情”,这是袁枚弟子形容当时得意状况。他与蒋士铨、赵翼并称“江左三大家”,掌控诗坛风气,学子以入其门下或得其著作为荣。袁枚有豪气,有钱有才有闲。清人恽敬在〈孙九成墓志铭〉中说他“以巧丽宏诞之词动天下,贵游及豪富少年,乐其无俭,靡然从之。其时老师宿儒,与为往复,而才辩悬绝,皆为所摧败,不能出气且数十年。”不同的文学主张在他凌厉辩才下显得苍白无力,文学论战如武侠世界,让对手“不能出气”一句,读后开了眼界。 袁枚是争论性人物 袁枚死后讥评渐盛,门生故旧见风落帆,反戈攻讦。贬抑声中其人品、思想、作风和创作被混为一谈。他广收女弟子,扶植女性文学被看成伤风败俗,成为罪状。到了近代,袁枚始终是争论性人物。周作人在〈笠翁与随园〉说章学诚的攻击“至今想来还没有多少道理,不过我总不大喜欢袁子才的气味,觉得这有点儿薄与轻。”这不免有各打五十大板的意思。朱自清拥护袁枚,在《诗言志辨》中称他为“诗坛革命家”。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刘大杰看法。在《中国文学史》中刘大杰非议李商隐及杜牧诗风,但是对同样个性强烈的袁枚却有正面评价。文学进化论符合刘大杰口味,他称赞袁枚“文学批评上的勇敢态度和反抗封建传统的文学精神。” 袁枚如今不再让人视为洪水猛兽,但是〈所见〉成为儿童必背诗,是袁枚始料不及的。儿歌属民间口头创作,五四运动以后,中国才出现创作童诗的专业作家,从儿童心理出发,有意识地写出儿童所能理解和喜爱的诗歌。至于历代出现老少皆宜的诗作,则非专门为儿童而写,〈所见〉描写童趣,乃一时兴之所来,被当成童诗,都是后话。袁枚说作诗比作史更难,作史需才、学、识。作诗除了三者宜兼,还讲究情韵。“所谓弦外之音、味外之味也,情深而韵长。”看似漫不经心的“闭口立”,将真性情和创作天分巧妙结合。我当年教孩子读古诗,所选有限,清诗一首都无。说来遗憾,只能对袁枚说声抱歉了。
3年前
袁枚写〈戊子中秋记游〉,结尾提饭席中有人出主意分题各作诗文,袁枚说年幼中秋情景已不记得,长大后也没有什么好记的,那年他53岁,“人生百年,无岁不逢节,无境不逢人。”值得记的事没有多少,不禁悲从中来。  旧说50以后方可“庆寿”,年轻人只能称“做生日”。50是人生往老去的重要关口,人过50,遇佳节有感触极为平常。清朝一共经历了12个皇帝,平均寿命53,一般老百姓寿命更短,50不到。袁枚当然不知自己可以活82岁。  1988年台静农出版《龙坡杂文》,那是他唯一散文集,里头收〈随园故事钞〉,谈他读《批本随园诗话》感想。台静农说“梅雨苦人,借以消遣”。我则中秋无事,找书怡情,重读台静农文章,也读〈戊子中秋记游〉。  袁枚懂得让自己在物质生活上不遇窘迫。他年少成名,科举对他是小事一桩,24岁时进翰林院,大学士史贻直翻阅其文,赞为“当世之贾谊”。可惜他不喜也不习满文,留不了京城,被外派担任知县。他政绩不错,讲究法制,不避权贵,先后任职溧水、江浦、沐阳、江宁等地8年,其中溧水县民说“吾邑有少年袁知县,乃大好官也。”  袁枚不喜官场,33岁时辞职归隐。他想当陶渊明,却不想穷困度日。他花300两银子,买下破败零落的随园,重新规划,修成集山水人文景观一体的私家园林。他在《随园诗话》中说:“雪芹撰《红楼梦》一部,备记风月繁华之盛,中有所谓大观园者,即余之随园也。”随园是不是大观园,历来有争论,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中确信“此话不是假的。”  袁枚将围墙打开,成开放的社交中心。园中设餐馆,他制定菜单,写成《随园食单》,记录菜肴制作方法。文人墨客络绎不绝,桐城派文人黄文炳留有一联“只一座楼台占断六朝烟景,问几人诗酒能争绝代风流”说明盛况。袁枚名气大,著作借随园更易销售。他将随园边上田地出租,那也是可观收入。袁枚另一收入来源为润笔费,他为不少富豪撰写墓志铭及题跋作序。  生财有道,却引来非议。他被讥结交公卿,逢迎恐后。台静农说袁枚“虽然做过县官,是廉洁的”。他指袁枚生活豪侈,不能光靠卖文维持,“他结交公卿,公卿也结交他,彼此是对等的。他利用公卿的声势与馈赠,公卿也利用他这位大诗人自标身价”。  〈戊子中秋记游〉印证袁枚有钱有闲。佳节、胜景、四方名流,三者结合,“以不偶然之事,而偶然得之,乐也。”中秋日既有山林之趣,又有醇酒美食。文章说他从高处看随园楼台,像罩上一层轻轻面纱,高低远近似隐似现,方知自己原来那么幸福。 诗酒风流 褒贬不一  台静农引《批本随园诗话》说袁枚初置随园,家人不以为然。他们抱怨环境不好,四面无墙,闹鬼、闹贼,附近无人家,买食物皆不方便,且野兽多,夜晚让人不能安睡。台静农说袁枚家人投诉山居生活多不便是有道理的。回想抗战中,他住半山间,松涛茅屋,甚是幽静,但一到夏秋两季的傍晚,“飞蚊如密雨,不特啮人,嗡嗡的叫声也够讨厌,所以至今看到山水画中的高士之居,也就想到这些。”文人和穷有不解之缘,台静农提不太相关的山居经验,旨在说明他也一样不懂点石成金之道。  “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这是袁枚在《随园诗话》中的主张,他化用孟子名句“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说诗人应该保持纯真质朴之心,才能写出好诗。袁枚反对束缚,台静农说他之所以使人犹有余恨,在于“提倡‘性灵’,自由抒写不受‘格调’论的桎梏,令当时纱帽诗人为之失色。”  袁枚是个文化通才,在不同领域都有特出表现。他是诗人、美食家、园林建筑师、田产投资商。他妻妾成群,为人放诞,诗酒风流,褒贬不一。写完〈戊子中秋记游〉后一年,他被当时江宁太守刘墉驱离随园,台静农感叹“不知袁枚犯了大清律那一条”,还好最后没事。用台静农的话,他是“令假道学们既嫉妒又羡慕”的人。  袁枚写有言鬼神,谈怪异的《子不语》,其中一则说湖北举人罗之芳中进士后病死,一年后中秋节,其家人请乩士做法,他附体而还,说死后被安排在福建浦城县做城隍。“阴间比阳间公事更忙,一刻不暇。惟中秋一日,例不办事……今适逢此夕,故得闲回家一走。”阴间的中秋节原来是法定假日。
3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