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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智慧

每次看到别人书写“家的味道”,大赞妈妈的厨艺,我都会认真回忆,试图找出妈妈的一道代表作。可惜,每次都想不出来。不是记忆模糊,而是根本没有。 我们家从来没有什么“妈妈的招牌菜”。妈妈的厨艺不怎么样,不是她没有用心,而是她的“搭配逻辑”总是异于常人。她能在猪脚醋里加香菇,在肉骨茶里加醋,甚至连号称零失手的日式咖哩块,都能煮成糊成一坨的“烂泥浆”。她试验新菜色的失败率高达 99%,有些甚至难以下咽。 糕点、烘焙更是她从不涉足的领域。她曾兴致勃勃地学做潮州糕点,却屡战屡败。我从未吃过家里自制的甜点,也从未体验过妈妈亲手做的年饼。所有关于“妈妈亲手做的美食”的童年记忆,在我这里是一片空白。 后来,她尝试煮糖水。虽然味道寡淡,但至少能入口。她很自豪,每次家里有客人,总要煮上一锅来招待。看着客人喝得有点勉强的样子,我都有些尴尬。我劝她别煮了,她却笑道:“你看,人家不是喝完了吗?说明是好喝的。” 或许正因如此,我对食物没什么讲究,也算不上吃货。我发现,会做饭的人往往嘴巴也很刁,知道食材的新鲜度,懂得调味的微妙,讲究火候的精准,甚至能喝出汤底的层次。而我们家不同,吃饭的目标从来不是“享受美食”,而是“吃饱就好”。我习惯边吃饭边配“电子榨菜”(手机、电视),既能填饱肚子,又无须太在意食物的味道。 第一次带男友回家吃饭时,他满怀期待,觉得“住家饭”一定最温馨。尝过妈妈的“精湛”厨艺后,每次去我家前,他都会叮嘱:“跟你妈妈说不要煮,我们出去吃。” 妈妈的厨艺影响了我许多事。小时候,我胃口不大,吃饭慢吞吞的,但只要有辣椒提味,就能多吃几口。长大后,我对食物的需求依旧不高,在外吃饭,从不特意寻找网红餐厅,也不爱排队尝试热门美食。我很少有“特别想吃什么”的冲动,反而经常是“随便,能吃就好。有辣更好。”吃得简单,反倒能把钱花在更喜欢的事情上。 也许是从小习惯了“将就”,我对食物的包容度比一般人高。懂吃的朋友对菜色的酸甜咸辣、烹煮方式诸般挑剔,而我总觉得“可以接受”。旅行时,我从不担心“水土不服”或“吃不惯当地食物”,因为本就没有固定的味觉标准。妈妈的“随意料理”让我对食物少了执著。有些人觉得,不懂欣赏美食,就是不懂生活。但我认为,食物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讲究吃,并不妨碍我享受人生。 过去我总觉得,煮饭不过是切菜、炒菜、调味,没什么难的。后来自己下厨才明白,做饭不仅是技术活,还是一门需要天分和热情的学问。即使爱做饭的人,也难免会被繁琐的备菜、漫长的烹饪过程,以及事后的清理收拾弄得疲惫不堪。 幸福是有人为我们做饭 妈妈曾担心我不会做饭,在外吃不好,将来组织家庭后怎么办。可后来尝过我做的饭,她惊讶地发现,我竟然比她更有天分。其实,我们这一代人有网络的便利,想学做菜,上网一搜就有详细的食谱,跟着步骤做,几乎不会出错。而她们那一代人,想学新菜式,只能靠口耳相传,或凭自己的悟性摸索。 我大姨是个天赋异禀的厨艺高手,每次在外吃到好吃的菜,回家随手一做,总能还原得八九不离十。而妈妈不同,她的“创意”和大胆尝试,总能给味蕾带来不同程度的冲击。她不热衷做饭,或许是因为生活中有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她的心思。她不喜欢下厨,却为了家人,一日三餐地忙碌,把这件吃力不讨好的事,熬成了习惯和责任。 这样的妈妈,或许不会被写进“家的味道”里。但她的付出让我明白,心意比美味更重要。每一个愿意在厨房大汗淋漓的人,都值得被珍惜。 世上最幸福的饭菜,不在于味道多么美味,而在于有人愿意为你做这顿饭。 有时我会想,如果有一天,妈妈不在了,我会不会怀念这些“难吃的菜”? 或许会吧。 那些把不该放在一起的食材硬凑在一起的奇怪搭配,那些失败率 99% 的新菜色,那些味道“一言难尽”却吃了几十年的家常饭,或许,它们会在某一天,成为我最怀念的味道。 家的味道是什么? 或许,就是这些“拿不出手”的菜吧。
7月前
燕萍提早下班回家,在楼梯口撞见佳妤跨上一个男人的摩托车后座。 佳妤跟她打了一个照面,从一脸惊恐到故作镇定,双手紧搂那个男人的腰间。男人转动油门,呼啸一声从燕萍身边掠过。 一切的发生只在短短的十几秒间,燕萍还没回过神来,摩托车已经扬起一阵沙土,在她的眼皮底下消失。 她在恍惚中回到十五六岁,自己在炎炎的午后被一个男子用摩托车载走。当时,她的母亲正在楼上的某户人家打麻将,完全没有察觉到女儿就在离她不到100米的地方,跟认识不到一个月的男人走了,并且在她回来之前,自己把内裤洗干净了。 燕萍气喘吁吁地走上楼。丈夫在房间里午睡,穿着四角内裤。 燕萍把衣服脱了,趴在丈夫身上。 丈夫被她弄醒,啧了一声,又闭眼昏睡。 燕萍自讨没趣,翻身躺下,凝视头顶的电风扇,仿佛又回到年少时和前男友偷尝禁果后,躺在酸臭的床褥重重喘息的那个下午。 佳妤此刻是不是也躺在那个人的床褥上?她是自愿呢还是半推半就?还是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回来的时候,自己是问呢还是不问好呢?要不要以过来人的身分,给她几句忠告? 燕萍辗转反侧,终于起身到浴室,打开花洒,冲洗身上的汗臭。刚才她觍着脸去摁402号房,那个穿浴袍的男人迟疑了几秒,终于点头让她进去。他半卧床上,一截腿暴露在外,腿上有一块凸起的疤。前男友左肩也有一道相似的疤痕,那是她第一次发现被劈腿时,泼洒沸水造成的。现在,温热的水在身上流淌,她闭着眼睛,想像自己化作白蛇沿着那个男人的腿钻进浴袍里…… 沐浴后她点燃了三支香,忏悔不该在婚内动了淫念,也祈求家宅平安。 上完了香,佳妤也回来了。 “阿姨……”她叫得有些心虚,双颊绯红。 燕萍盯着她的双腿看,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淡淡地说:“去洗澡吧,我要洗衣服了。” 佳妤全程低头,像偷果子的小贼。 燕萍走出阳台透气,心头有千万只蚂蚁啃噬。 佳妤洗完澡,燕萍走进去,检查扔在桶里的内裤。 内裤已经沾了水,不确定有没有被清洗过。燕萍放到鼻子闻,那股异味倒像是那回事,但也不一定,很可能是自己先入为主。 丈夫睡醒了,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佳妤靠在爸爸身后盯着他打游戏,微微隆起的胸部紧贴着他的背。 燕萍汗毛竖起,想出声提醒佳妤,女孩子长大了,要注意分寸。 可是,佳妤会不会误会她指的是跟男生出门那件事? 她数次提醒过丈夫,女儿长大了,不要总穿四角内裤在家晃来晃去。丈夫也没有听进去。 她束手无策,只好退回浴室,用力刷洗衣服来发泄。 丈夫走过来倚在门边说:“佳妤问,可以去补习吗?” “补什么习?”她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补英文啦,不会英文以后很吃亏。”丈夫手上夹着一根烟。 燕萍心里清楚,补习只是幌子。他们父女俩要的是钱。 “她成绩这么烂,神仙都难救啦!咳!”小小的浴室烟雾缭绕,燕萍被二手烟呛到了。 “你懂个屁!那个老师是红毛人,只收10个学生罢了。教出来个个变精英。” “你有钱,就给她去补啊。” 丈夫乜斜着眼睛,撇了撇嘴。今早她弯腰刷马桶时,304号房那个老伯从后面摸了她一把,她转身怒瞪,老伯亮出小费来安抚。她收下了,老伯的表情也和丈夫现在一样。 “一点小钱你都看不开?你是不是想她跟你一样没出息,以后也当清洁工?” 燕萍扔掉洗衣刷:“你以为我的钱是躺着赚来的?我每天厚着脸皮去求房客让我进去打扫,打扫多一间就赚多一间的清洁费。那个死阿桦去找经理投诉我,讲我打扰房客——” “收声啦!”丈夫暴跳起来,“听到你声音都烦!你到底给不给?” 他猛踹浴室的门一脚,门反弹回来,撞在燕萍身上。 燕萍咬咬牙,强忍着不出声。 回溯那一天,她也是这样,被他压在身下,极度恶心也只能强忍。谁让她着急找下家呢? 她挂着两行泪,提着一大桶湿衣服走到阳台上晾晒。 等佳妤走过,燕萍低声问:“有男孩子追你?” 佳妤抿了抿嘴。 “要带眼识人,不要找你爸这样的。” 可惜这句话,她现在还不能明白。 抽屉里有几个从酒店顺回来的保险套,燕萍想偷偷塞进佳妤的包里。 不知道是谁把佳妤的护身符扔在保险套上面,燕萍赶紧取出来,合掌拜了又拜。 护身符是佳妤嗷嗷待哺时,师父给的。 “你们母女俩前世有宿缘,今世有因果纠缠。”师父叹息。 “那怎么办?” “她不可以叫你妈妈,只能叫阿姨。否则,她会走上你的老路。” 师父的教诲,她始终谨记。 被叫了十几年的阿姨,叫着叫着,她已经忘了该怎么当一个母亲。 或者说,她从来没有准备要当母亲。 【评审许裕全点评】 此篇有功力,看似流水的日常,藏有不张扬的机锋。故事流畅,人物鲜明,对话全都说在对的地方。作者把强烈的企图收在狭仄的空间里,让他们在困境中发挥出绝佳表演,寻找各自的出口。最可贵的是细节/线索的处理,每一件小物品都裹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张力十足。 【评审刘育龙点评】 作品取名为〈家宅平安〉,述说的却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的琐事和家人之间的矛盾,反讽味十足。即使女儿改口称呼母亲为“阿姨”,也改变不了两代人都摆脱不了情欲的诱惑和煎熬的命运。作者写法淡定,文字平缓,却是处处以小见大,展现过人的书写造诣。 【评审方路点评】 这篇小说以反射手法写出平安家宅的冲突,写出一家三口的人生经历,互相对照、牵扯,女儿长大只能听师父吩咐叫母亲为阿姨,否则会走上同样的路,把故事建立在对宿命和疑惑宿命的架构上。小说语言把日常生活、对话、心情、愤怒和担忧准确呈现出来,故事的剪裁也很出色。
2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