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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力青年/《学海》青年/有话说】車禍律師陳勁暉在生死路口守護正義

在马来西亚法律界，陈劲晖律师有一个广为人知的称号——“车祸律师”。之所以得此名，是因为他负责的法律案件，约七成与交通事故导致的人身伤亡及死亡赔偿相关。 “很多人没遇到车祸时，不会想到车祸发生后需要找律师，”陈劲晖解释道，“当然，并非每个案件都需要律师介入，通常是涉及身体严重受伤甚至死亡的复杂情况下，才必须寻求专业法律协助。”相对于法律业务的诉讼、房地产和商业诉讼三大类别，车祸法律相对“冷门”，许多人往往是在遭遇不幸后才知晓其重要。入行后思索生死大哉问 24岁那年，陈劲晖进入交通事故法领域，算是一次偶然。“我在政治领域的工作经历，让我去到柔佛古来一家专门处理车祸案件的律所，从此便踏上了这条路。”这份工作，一做就是12年。他坦言，自己并非刻意选择成为“车祸律师”，但时间久了，这个身分便自然地落在了肩上。交通事故案件远不只是赔偿金额的计算与谈判。陈劲晖深知，委托人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金钱，而是那个已经回不来的亲人。他说：“律师除了提供法律意见，也必须给予情感上的关怀。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减轻他们在经济上的负担。” 长期面对生死离别，对任何人都是煎熬。“24岁时，我对生死没有太多想法，觉得生死是生命的一部分。虽然现在仍在学习面对，但或许是因为目睹了他人的生死，让我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这份职业也引发了他对生命本质的思考：“我是谁？从哪里来？将往何处？”他直言，这些问题本身是痛苦的，“有人找到答案，有人终其一生也找不到。但我渐渐觉得，‘活着就是答案’。也许，直到生命终结那一刻，我都不会找到确切的解答。而如果太执著于寻求意义，反而可能陷入忧郁。或许，活着不需要那么清醒。” 陈劲晖觉得自己还算幸运，若是从事商业或地产法律，也许不会面对那么多引发深度思考的场景。“刚好做了车祸律师，有时需要去到ICU病房，看着戴呼吸机的客户，可能一周后就接到电话说他走了。或者看到因车祸而半身不遂的人，整个家庭因一场车祸而彻底改变。”这些经历让他对生命有了更深刻的感悟：“最基本的想法是不希望自己或亲友遭遇这些。深思下去，会觉得早上能健康醒来，好好吃饭、好好运动，甚至好好睡觉，都是非常值得感恩的事。” 在感性与理性间寻找平衡陈劲晖也曾经历过非常低潮的时期，并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每次看到类似的事情还是很触动，因为我自己也不敢多看社交媒体上的负面信息。”他刻意与社交媒体保持距离，以维护内心的平衡。他形容自己是一个“非常感性的人”，因此更需要寻找平衡点，避免影响专业能力，并努力让自己的情感收放自如。他曾让自己更“理性”，然而对事情麻木无感是更糟糕的状态，因为连上班都可能丧失动力。面对“这世界是否有正义”这番近乎形而上的问题时，陈劲晖给出的答案是：“世界上有正义，但这是否只是‘你的正义’？你基于自身立场和角度所认为的正义，未必是别人眼中的正义。没有固定的方程式能绝对定义对错或成败。即使一个人犯了错，从法律的角度，他依然拥有获得辩护的权利。辩护的目的，或许是将他错误的百分比降到最低，这也是法律赋予公民应享有的权益。”他强调，“我们律师的责任是保障辩护的权利，我们服务的是法律体系本身。” 他同时指出法律并非完美无缺。“法律也要不断推动改变，很多时候需要我们去适应和推动转变。”他打比方：“在民事法中，有丧亲费赔偿。2019年之前，这部分赔偿上限只有1万令吉，丧葬费是3000令吉。2019年修法后提高到3万令吉。我认为未来必须进一步提高，给予家属更合理的赔偿。最好的方式是每5年根据通货膨胀修订一次，不能恒久不变。如果有国会议员或相关部门推动这方面的修法，会让社会更公平。” 职业伦理与内心挣扎陈劲晖回顾年轻时的想法：“自己的职业建立在别人的生死之上。只有车祸发生，我才有案子可做。”这种认知曾让他感到不适，甚至不太提及自己的职业，自觉得在赚“死人财”。他剖析道，“我会想，赔偿金是因为有人死亡或严重受伤才产生的。伤得越重、后果越严重，我就越有机会争取更高的赔偿，导致有道德上的挣扎。”随着时间久了，对职业价值的理解有所转变后，他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在解决问题。问题已经发生了，律师能做的，是在他们必须面对的道路上，尽量让过程顺利一点、痛苦少一点。每个人都需要各司其职维持社会的运转。他将此与其他行业类比：“这跟殡葬业靠别人去世才有工作，医生靠人生病才有收入，疫情时卖口罩手套是靠灾难才有生意，本质是相似的，这都是这个世界运作模式的一部分。” 在法庭上争取赔偿是一场专业的博弈。“每个人都想为当事人争取最高权益，对方律师会聘请专科医生来反驳我们的索赔依据，我们也同样需要专家支持，最终由法官权衡双方专家的意见作出裁决。”陈劲晖指出，“医生如果为了配合客户而说谎，被揭穿后，反而会连累整个案件。在法庭上，一旦专家失去公信力，整个索赔就可能崩盘。” 勿浪漫化律师工作陈劲晖特别提醒法律新鲜人：“不要把法律职业过度浪漫化。它终究是一门严肃的专业，需要扎实的法律知识和丰富的实务经验来支撑。剧里的律师永远在打惊天动地的官司，但现实中，你面对的案子很多是微小而琐碎的。有些人就是为了一点小事也要请律师。你必须耐得住寂寞，也要熬得住通宵和周末加班。” 对他而言，“正义感”与“职业道德”两者并不冲突。“法律最核心的精神，就像正义女神蒙着眼睛——不看背景、地位，只赋予辩护的权益。就算我知道当事人有错，我依然要为他辩护。因为法律的功能不仅在于惩罚，更在于纠错与提供救赎的可能。也许原本要判20年监禁，通过辩护减到15年，这对当事人而言已是一种胜利。” “所以，做律师不只是讲法条、讲程序，更要懂得人情世故。你得在理性中融入一点感性，才能真正帮到客户。”“法律不外乎人情”，或许正说明了陈劲晖的律师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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